千读文学

繁体版 简体版
千读文学 > 和死去的夫君he了 > 第19章 殷勤寄与(二)

第19章 殷勤寄与(二)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镜中人戴上荷花冠,发间斜插两支珍珠花头钗,容颜越显清丽,只是两弯淡眉轻蹙,让人看了不禁生出几分哀愁。

霜序看着铜镜暗叹口气,自从秦家二郎君故去,娘子再没穿过颜色鲜亮的衣裙,簪花头冠也多为素色,她拿起妆奁里的花簪插在宋识花冠底部,压低声音道:“娘子,确实是官家将娘子送回来的。”

宋识指尖一顿,转头看着她。

霜序瞥了章氏一眼,低声将昨日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昨日娘子被扣在官廨,许内知见情况不对,便回府禀告主翁,但主翁被黄相公喊去议事,通传许久也未见回信,许内知只能去户部找二郎君,可二郎君到了官廨,蒋知州声称皇命难违,说什么也不肯放人,还几次三番出言挑衅,二郎君一怒之下便去行在面见官家,不过那时候主翁已向官家说清原委,官家看到呈上去的供词,很是恼怒,决定亲自问询蒋知州,但牢中不知何故起了火……”

她犹豫片刻,凑在宋识耳旁说道:“听人说有人在监牢内外撒了火油,想要烧死官家。”

宋识心底一惊,蹙眉问道:“烧死官家?”

霜序点了点头,“据说那木栅上也被刷了火油,不是官廨里面的人,都做不了这些。”

章氏站起身,皱眉看着霜序,“此事尚未调查清楚,毋要胡乱揣测。”

霜序闻言,当即埋低脑袋不停点头。

宋识却觉得疑惑,蒋伍德仗着有汪俊贤撑腰,言行举止是狂妄了些,但这两人没有胆子谋害赵杙,他们能位居高位,也是倚靠赵杙,怎么可能冒这样大的险自断官途?

章氏道:“官家乱中登基,朝中一直有人对官家心存不满,你们当心被人煽动利用,当了枪使。”

宋识不置可否,微微点了点头,起身让霜序帮自己更衣,她不觉得这场火是冲着赵杙放的。

按霜序所说,赵杙来监牢是临时起意,但那些火油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倘若那把火当真是要烧死赵杙,那些人直接封死牢门把他们全烧死在里面岂不是更加省事?何必还要多此一举将她打晕,总不能是因为她让赵杙罢掉汪俊贤的宰执之位?

不过事关重大,赵杙自会派人专门审查,她也没必要操心这些,想到这里,宋识拿起玉佩系在腰间,昨日玉佩又泛起白光,似是在回应她的请求,她心念微动,望着玉佩沉默许久,回身走到榻前拿起放在绢枕里侧的木匣,从里面取出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

这两块玉佩是秦夷简从前在延真观求姻缘得来的,他将其中一块送给自己,另一块则始终戴在他的身上,从汴京迎回他的棺椁后,郭氏见她整日伤心欲绝,就将秦夷简身上那块留给她当个念想。

那块玉佩已有微微裂痕,原本白净无暇的荷花花瓣,现在渗着点点暗红,听扶棺的小吏说,兵士们发现秦夷简的时候,手里一直握着那块玉佩,就连医官为他诊治时也不肯松手。

宋识垂下眸光,指尖轻轻拂过那些裂痕,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好像挑开了自己心底的伤口,泛起阵阵刺痛。

章氏拍了拍她的肩,道:“昨日那事也怪我,没有再去书铺核实,反倒让人趁虚而入改了字版,幸好官家明事理,不再予以追究。”

“那些话本就没错。”

宋识倔强地抬起头,只是抬眼的一瞬间,她好像看到玉佩上亮起一道微弱的白芒。

低头再看,玉佩却毫无异样。

她愣了愣神,转身对着母亲说道:“母亲且放宽心,就算官家铁了心要追究,太后娘娘也不会坐视不理。”

章氏叹道:“太后娘娘是照拂咱们,可就是连累了孙掌事与那些小厮,蒋伍德给他们用了重刑,怕是半月以内都不能下榻走动了。”

“那书铺这段时日岂不是无人打理了?”宋识将那块玉佩系在腰间的另一侧,沉吟道:“娘,书铺关门半月太过可惜,我待会儿去书铺将昨日的烂摊子收拾干净,再重新物色管事小厮。”

章氏刚要说把这些琐碎小事交由许内知处理,又想起女儿固执地以为自己能看到魂魄,怕她长久闷在屋里精神头更差,便道:“昔日你外翁被贬淮扬,为保子孙后路无忧,沿途置办了一些田产,如今新税法颁布,各路州县都在忙着丈量土地,今日我去城外清点测查咱们在扬州的田产亩数,田里风大,又有泥泞,不能带你一起,正好你要去书铺,但管事小厮不着急换,买铺子前许内知已将孙掌事打听清楚,此人除了贪财,也无其他短处,昨日虽是作了伪证,可也足足挨了一个多时辰的刑罚才肯屈服,说到底,还是奸人操纵,把他们牵连其中。”

宋识道:“娘,你就是太过仁善,出了这样的事,他们如何能继续留在书铺?”

章氏移目看向窗外,“没有他们,也会有别的祸事送上门。”

窗前暗影斑驳,宋识眼眸微动,朝中和战之争越发激烈,除去此事,汪俊贤他们还会使出旁的手段,孙掌事这些人只是无辜百姓,她的确不应该迁怒于他们。

秋阳暖照,黄叶如锦。

一下马车,宋识就瞧见孙掌事胳膊间夹着把笤帚,另一只手扶着柜台,别扭地弯着腰将被风吹进进铺子里的落叶清扫出去,由于身上有伤,他的动作显得很是滑稽。

听到有人近前,孙掌事趔趄着步子转身迎接,但看清来人,他的眼神忽而闪躲,羞愧地抬不起脸,“娘子,我昨日……”

宋识皱眉看着他,“孙掌事有伤在身,何不在家安心养伤?经营书铺我会再雇旁人。”

孙掌事登时面色大变,抬起头哀求道:“娘子,是我疏忽大意,我不敢奢求娘子宽恕,只求娘子不要解雇我,我半辈子的心血都在这间书铺里了。”

霜序嘁了一声,“若非你贪图钱财,受人怂恿,也不会闹出这档子祸事,还险些把我们娘子全家都搭进去。”

孙掌事打了个冷颤,昨日在官廨的经历让他心有余悸,受刑倒也没什么好说的,但他一个平头百姓居然能在牢中亲眼见到官家,可见此事的闹得有多厉害,他当时肠子都要悔青了,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仔细核对字版。

“霜序娘子教训的是,我有今日都是自己应得的,但我真的舍不下这间书铺,恳请宋娘子再给我一次机会,”他举起手,对着宋识发誓:“书铺的事我以后必定亲力亲为,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三叔,后院也打扫干净了,这几日风大,书橱上又落了一层灰,我再擦一遍。”

说话时,一个身穿短褐的青年拿着幡布(1)从里面走出,气喘吁吁道。

宋识望着出现在书铺的陌生人,有些疑惑。

孙掌事晃慌得丢下笤帚,连声解释:“宋娘子,这是我的侄子,我现在腿脚不方便,铺子里的小厮也都在家养伤,我只能拜托他帮着打理。”

宋识没有回答,只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孙掌事的这个侄子。

青年对着宋识拱手一揖,恳切道:“宋娘子,三叔从没想到那篇文章会成为奸佞攻讦宋尚书的把柄,昨日三叔从监牢出来,就让我去找宋娘子好生赔罪,但牢房失火,官家又在府上与宋相公商议政事,想托人传话也寻不到机会,我本想今日收拾完书铺再去,没想到宋娘子已经来了。”

他抬起头,接着道:“这间书铺是三叔大半辈子的心血,要不是前些日子接济我和生病的爹爹,三叔也不会把它卖掉,但宋娘子心地仁善,给了钱还继续让三叔管理,这些恩惠三叔一直铭记在心,他不可能会加害宋娘子。”

宋识将目光移向孙掌事,沉声发问:“孙掌事,我从未想过与你计较加印小报之事,但字版被人更改,没有一人能及时发现,以后我如何放心把书铺交给你打理?”

孙掌事低下头,这事与他脱不开关系,而且昨日他在官廨被人屈打成招,帮着别人写假证词污蔑宋文通,更觉自责愧疚,“宋娘子,是……是小人之过,小人愧于娘子,没脸再留在书铺之中。”

“宋娘子,是我替三叔核对的字版,”青年神色微变,着急道:“昔者哀公愚昧,不用圣人而纵骄臣,将以亡国(2),我以为那是宋娘子特意命工匠添上去的。”

宋识眉梢微挑,没想到孙掌事的侄子衣着不起眼,却是个读过书的,她是想借鲁国衰亡规劝赵杙,但又觉得赵杙不同于鲁哀公,大宋也尚未沦落到亡国的地步。

青年察觉宋识神情间的细微变化,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顿时面露喜色,拱起双手深深揖下,“原来宋娘子真的是述怀居士。”

“你认错了,我并非什么述怀居士。”

宋识冷冷看着他,母亲说孙掌事为人可信,但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侄子,上来就揣测她的身份,她尚不确定此人意图为何,自然不会轻易认下身份。

青年笑了笑,语气越发崇敬,“在我们眼中,宋娘子比那些只会向金人奴颜求和的软骨头强上太多,宋娘子的文章句句关乎国计民情,还列出诸多抗金良策,此前孙某一直以为居士是位胸怀天下的士子,从未想过是一位娘子,苍天有眼,让孙某今日得以与述怀居士当面相谈。”

宋识仍觉得疑惑,她觉得这些话是叔侄二人求她谅解的奉承之语。

孙掌事忙道:“娘子,我这侄儿读了这篇文章,很是仰慕述怀居士,不止一次向我打听,昨日在牢中,蒋知州逼我写下供词,回去后我将此事说与他,但他一听,却说这篇文章的遣词造句并非出自宋相公,我们这才揣测出是娘子写的。”

青年又道:“宋娘子,三叔加印小报也是因为我,说来惭愧,我科考落第三次,三叔不知听了哪里的消息,以为只要给朝廷捐纳钱粮,便能谋得一官半职,事情起因在我,我在此向宋娘子赔罪,恳请宋娘子不要解雇三叔。”

宋识微微蹙眉,突然想起自己出门的真正目的,直截了当道:“我从未说过解雇孙掌事,我只是想问孙掌事可知马六家住何处?”

孙掌事心里瞬间了然,问道:“娘子是想问马六那堂兄吧?”

宋识点头。

孙掌事叹了口气,眼角忽然流出几滴泪,“马六就住在这条街南边,不过娘子去也没用了,马六舌头被拔了,说不出话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