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舒月说。

“我知道姐姐的经历，这一切都和闻璟没有关系，甚至闻璟前不久还在尝试为姐姐做最后一点事。我…很感谢他。”

礼堂里安静了下来。

没有一个正常人会拿自己死去的亲人开玩笑，也没有一个正常人会借死去的亲人为一个不相干的人正名。

温遥情听见闻璟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礼堂外，阴雨连绵。

礼堂之中，林齐升握着话筒又说了一大段感人肺腑的爱子之言。

台上的人，个个都没往耳朵里去。

比赛结束之后，温遥情难得的和舒月并肩走着，各自撑着伞。

脚踩在坑坑洼洼的小水坑里又抬起，泛起一圈圈涟漪，很快又被新落下的雨遮去了。

舒月低头没有说话，但看起来心情不错。

像是这么久以来，最释然的一天。

温遥情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就听见舒月问：“我可看见了，你当时怎么那么紧张，怕我说舒嫣的事跟闻璟有关？”

“确实有点怕。”温遥情承认。

“本来就无关，我怎么会乱说？”提到姐姐，舒月有些黯然，嘴上还是笑着嘲她。

后面有一个人加快脚步追了上来，喊了声：“等等！”

温遥情和舒月停住脚步回头看去。

唐元恒没有带伞，在雨里急跑到温遥情面前。脸上水珠还落着，他弯眼笑着，可以看见两排整齐的牙齿。

唐元恒挤到温遥情伞下，抢过她手里的伞柄，“同学你好，还记得我吗？我是2022级心理系一班的唐元恒。我想认识你一下。”

温遥情尚不知怎么回应，唐元恒就拿出了手机：“可以扫一下你的微信吗？虽然现在有些冒犯，但是比赛时已经冒犯过了，也不多这一次了。”

唐元恒这人颇有小说里描写的京圈少爷的气质，浑身充满了金钱的味道，脸也出众，是痞帅的类型。

温遥情犹豫了几秒，还是加了他的微信。

扫码的提示音响起，闻璟恰好撑着伞从她们身边走过，偏头看了唐元恒一眼，“到处加好友。”

唐元恒看他一眼，忙解释，“什么到处加好友，我也就主动加了她！啊我知道了，你不会是也想要她微信吧？”

闻璟没搭理他，对温遥情说：“要不要送你回去？还是你今天不回家？”

温遥情稀奇。

她早就已经出院，这个闻璟是知道的，而且以前也没有送她回家的先例。今天是周日，明天还要上课，温遥情懒得学校和家往返赶，是打算歇在寝室的。

“你们早就认识啊？都这么……关系都这么好了？”唐元恒吃惊问。

温遥情说：“是认识。”然后对闻璟说，“我今天不回家。”

“行吧。”闻璟抓着唐元恒肩膀处的衣服，就将唐元恒提走。

唐元恒一边被他扯着走，一边回头看温遥情：“通过我啊！记得通过我！”

温遥情看向拉扯的两人，笑了一下，一旁舒月说：“这闻璟，是吃醋了吧。”

“吃醋？”温遥情讶然。

舒月不答，“方也执人呢？彭明怎么一个人在前面走？”

温遥情也有些疑惑，“我也不知道。他还说比赛赢了请我们吃饭，今天输了，应该不大高兴吧。”

“我看他好像很讨厌闻璟，为什么？”舒月问。

以前温遥情和方也执天天走一起，所以他们关系好整个班都知道，也难怪舒月问她。

“我也不知道。”温遥情说。

舒月也不再追问了，温遥情恰好收到了几条微信消息，于是打开手机来看。

闻璟：【后天开庭】

温遥情：【你要去的吧？】

还有几条则是唐元恒发来的。

唐元恒：【妹妹你好呀，我叫唐元恒。】

唐元恒：【你没有男朋友吧？】

唐元恒：【一起去吃饭吗？我摆脱闻璟的魔爪了】

温遥情：【不啦，我要和我朋友去吃饭。】

回复了这一条，温遥情问舒月：“去吃饭吗？”

舒月有些错愕，转头对上温遥情亮晶晶的眼睛，有些讷讷地说：“我也不知道，我可能要跟我闺蜜去吃饭。”

闻璟在此时回了信息：【公诉案，可以旁听。】

温遥情回复：【一定到场。】

【对了…一起去…】

吃饭两个字还没打出来，就见闻璟发来一句：【吃东西没，去吃饭？】

他没说“一起”，但这个问题就好像约着一起一般。

温遥情不确定，于是迂回回复：【好呀，你在哪？】

这就好像默认是两个人一起吃了。

闻璟：【食堂门口。】

温遥情笑了起来，对舒月说：“那我先走啦！”

舒月看着温遥情一下有点郁闷，一下喜笑颜开，有些担忧地点点头，看着她跑远。

*

天色已暗，食堂周围还很热闹，温遥情一眼就看见站在马路旁等着的闻璟，大步跑了过去。

在闻璟身前，温遥情有些气喘地停下，抬头对上闻璟带着笑意的眼。

“今天，谢谢你。”闻璟说。

“我只是说了实话。”温遥情被挤得往前一个趔趄，闻璟伸手扶了扶。

闻璟问：“今天食堂人很多，我们出去吃？”

温遥情抬头：“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哪里？”

温遥情说：“今天舒月说你吃醋。”

“…我吃什么醋。”

说着，他迈开步子，往食堂相反的方向走去。

温遥情跟上他的步子，“也是，你怎么会吃醋。你也别觉得我自恋，以前方也执老是吃醋，我要哄他半天。”

闻璟斜睨过来，“什么意思？”

“他不喜欢我和别人走得近，老莫名其妙生气。但他在别人面前老是温和的，在我面前就判若两人。”温遥情想了想，“也不算判若两人吧，多数时候也是温和的。”

闻璟冷哼一声。

温遥情感觉要下雨了，空气里闷闷的。但雨明明才停不久，难道是天空阴云密布的原因？

想到舒月的问题——方也执好像很讨厌闻璟，为什么？

现在想想，闻璟也不大喜欢方也执吧。

闻璟忽然说：“等你记忆恢复了再说。”

说到这个，温遥情叹了口气：“我怎么得了电视剧女主的病，却没有女主的命。”

这种无聊的话闻璟一般是不会回答的，想来今天心情不错，竟然回应：“什么是女主命？”

“就是，一堆长得帅品性还好的男生对她念念不忘，然后拥有自己的事业，遇到什么事都能化险为夷，又聪明又漂亮…”温遥情说着，“你说我会不会像小说里那样，忘却的记忆里有个丢失的相爱的人啊？”

闻璟嗤笑，“那为什么这么久了还不来找你？”

温遥情看着他，顶嘴：“说不定已经来找我了呢，只是在等我想起他。”

闻璟偏头瞧她：“那你觉得是谁？”

温遥情仔细一琢磨，然后恍然大悟般睁大眼，“该不会是……”

似乎是觉得她幼稚，闻璟带着点笑意垂眼问：“嗯？”

“方也执吧？”

“。”闻璟笑意顿时敛去。

*

地方偏，没什么可挑，温遥情和闻璟在路边吃了烧烤，就上了这家店的天台。

这家店在一楼，而这栋楼有六层。

温遥情没来过，许是远郊空气好的缘故，今天虽下了雨，但天空中仍有零散的几颗星，像是抬手就可以触到，只是不一会儿就会被乌云缠住，躲在了后头。

天台上有些湿，但店老板好像和闻璟很熟，拿了两张坐垫上来，顺带多提了几瓶啤酒。

天台边设计得不错，有凸出的一圈墙，可以坐上去，墙外还围着一圈护栏，因为这圈墙并不是围在天台最边缘，所以墙和护栏之间还有一人的距离。

这样坐上去不至于恐高害怕。

“你什么时候发现这里的？坐在上面好舒服。”温遥情喝了酒，脸红扑扑的，欣喜地往远处望。

“这是我第二个秘密基地。”闻璟说着，手上啤酒和温遥情的碰了碰。

“第二个？那第一个呢？”温遥情先问，才猛灌了自己一口，眼睛锁在闻璟身上。

闻璟笑了，望着远处的夜空，“你也知道。”

“我也知道。”温遥情现如今听了这种话，已经不会去记忆里搜寻证据。她好像渐渐习惯了缺失一大段记忆的日子，却始终不明白为何丢失的记忆，偏偏丢掉的是和闻璟的全部。

“嗯，你还很喜欢去。”闻璟说。

“我还很喜欢去。”温遥情又复述了一遍，有了猜谜的滋味，想着自己喜欢去什么地方，“食堂啊？”

两人心知肚明，这种人流攒动的地方怎可能是秘密基地，于是都会心一笑。

手上的酒瓶再次碰撞，发出清脆的低鸣，楼下夜宵摊子的大音响开始放起了音乐。

“谁能够代替你呢，趁年轻尽情地爱吧。

最最亲爱的人啊，路途遥远我们在一起吧。”

温遥情的目光静静地落在闻璟的脸上，她也不知道此刻的自己脑中在想什么，或许什么也没想，只是欣赏着比夜色更美的艺术品而已。

这样直白的目光，闻璟不可能没察觉，可是他一眼也没有望过来。

他在想什么呢？

“你有喜欢的人吗？”温遥情忽然问。

闻璟偏过头来，那双眼睛像偷走了云后的星星，“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有。”温遥情说，看向了夜空。

果然天上的星星都不见了啊。

“嗯？”

“像星星一样。”温遥情抬手，指了指不知道哪一颗星。

微风拂过她脸侧的发，丝缕绕在了脸上，明亮的眼中有着莫名的期许，看着这并不会给她回答的星空。

闻璟看过去，这片下过雨的天黑压压的，星星大半藏着，也不知道哪里好看。

“你说错了。”闻璟说。

“什么说错了？”

“你有长得帅品性还不错的男生对你念念不忘，事业的话你毕业了也会有的。现在的你也是遇到什么事都能化险为夷，也又聪明又漂亮。”

温遥情将身子往他的方向倾了倾，鼻间嗅到些他身上的皂香，是少年干净清爽的味道，“哪个男生？”

闻璟笑，“希望每个女生都是公主命。”

他话题转得生硬，温遥情笑：“要是每个人都是公主，那珍贵的就是平民了。物以稀为贵。”

闻璟说：“嗯。那就当自己世界里与众不同的公主吧。”

温遥情坐正了身子，举起酒瓶：“敬公主。”

“敬公主。”闻璟举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