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疾驰,林子夏坐在靠窗的位置,望着窗外,视野越来越开阔。
三年来,终于迈出了这一步。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是对于一个人来说,又有多少个三年?过去三年,林子夏咸少谈论那段经历,好像不说就不会勾起任何的回忆。
列车一路向北,被封印的记忆逐渐苏醒。记得决心离开前写了一句话:向南走,不回头。林子夏很清楚自己当初离开,是因为前路迷茫,既然如此,不如归去。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或许,回到最初的起点,反而能重新验证当初自己为什么而出发,确认自己到底想往哪里去。
至于林子夏当初为什么而出发,那要从再三年前说起,也就是六年前,她毫无规划地北上,原本只是去旅行,顺便取取经,从别人已有的经验中,找到将想法落地的办法。那时的她,用”天真”“浪漫”来形容最适合不过,换句话说,就是该死的理想化。毫无社会经验,心里只有一个声音——“走自己的路”。带着这样一个简单的想法,一路北上。对于林子夏来说,那三年,是她人生中最恣意放飞的三年。纯粹得只剩浪漫和莽撞,一切个人的利害得失都不计较,惟一评判标准就是那个简单的想法。但是,当发现自己被推向另一条路而那条路压根就不是自己要去的方向时,林子夏一时之间晃了神,受到了重击,委屈、愤懑、怨怼、伤心同时袭来。最让她想不明白的是,人性为什么那么的没有底线。后来才明白,啊可恶!这就是人性!自此之后,面对任何想不明白的事时,只要想想“这就是人性”,总能瞬间释怀。那时候的自己甚至想要改变世界,但当今天听到有人扬言要改变世界的时候,林子夏只是淡淡一笑,世界本来就是完美的,无需任何人去改变它。事实上,人最应该改变的是自己。
三年来,林子夏并没有停下脚步,甚至决定跳出舒适区,去看看人们所说的更“现实”的可能性——挣钱。是的,这个时代,好像只有“钱”是唯一的衡量标准,有没有钱是一个人价值的最大体现。林子夏对于自己不知的事物,总是抱有极大的开放度。于是她试着像大多数人所说的那样要“现实一点”的时候,当她真的离钱很近,见过“世面”,可以随意支配“大钱”的时候,发现这样的“现实”不仅不能让她快乐,反而让她惶惶终日,患得患失,自己的贪心也被勾了出来。近距离地体验了一夜之间暴富,一夜之间又什么都没有,过山车一般的胆战心惊之后,她决心跟“钱”保持距离。当她再一次问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有个声音从心底泛起:
总有人告诉你应该怎么做
树说我要向着光的方向
竹子说我要向着光的方向
我说我也要向着光的方向
一束光透过车窗玻璃,洒在脸上。林子夏闭上眼睛,阳光瞬间照亮心底。如果说太阳有颜色,那一定是温暖的颜色。林子夏明白,只要向着光的方向前进,就不会错。
诱惑时刻存在,就在前天,自己还受“钱”的干扰。一边是委曲求全有一份稳定收入,结果是不开心;一边是专注自己的事,收入不稳定,但很开心。当林子夏察觉到自己不开心的第一瞬间,她决定立刻远离“有毒”的能量。不是钱让她不开心,是有毒的能量让她不开心,而钱只是干扰项,诱导人误以为可以为了钱忍一忍。事实上,为这么点钱每天让自己的身心被“毒害”,简直得不偿失。
感受着眼底的光,想起自己再再三年前,也就是九年前,毕业前夕,在困顿与迷茫之中写下的短篇——《蛹》,想象着一只作茧自缚的“蛹”,如何面对“痛苦”与“嘈杂的声音”。
“ 记得成蛹的前一天
自己停止了肢体上的一切活动
不吃不喝也不动
猪很同情
蜘蛛则表示理解
不时地来关心她
隔了一夜
原本柔软洁白的皮变了
成了厚实坚硬的壳
把蛹裹得严严实实的
猪见了吓得直哆嗦
蜘蛛则很淡定
蛹问候猪和蜘蛛
告诉猪不要害怕
她只是需要时间蜕变
虽然猪不明白蜕变意味着什么
但是既然还能说话
应该就是没事
成蛹的第二天
羊羔笑话她
说她这样一动不动的
还不如死了算了
蛹一笑置之
蜘蛛生气地让羊羔闭嘴
猪很担心
就算是蜕变
也不能不吃不喝
蛹安慰猪
说这是必要过程
虽然很痛苦但必须熬过才能成蝶”
想起长久以来,自己就像忍受剧痛窝在茧房里的蛹,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体内在发生着剧烈的变化。窝在这样一个局促狭小的空间里,有阳光照进来,多少也能给些抚慰。但只要想到破茧而出的那一天,一切苦痛都可以忍受,一切嘈杂的声音都可以忽略。就像凤凰涅槃一般,这是一场灵与肉的蜕变和升华,是成为自己的必经之路。幸运的是,每当天人交战之时,自己始终选择“天”的一边,笃定地向着光的方向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