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秋天来得格外晚,记得去年,秋分之后没过多久,就已经要穿毛衣了。而今年,一直到寒露气温还依然维持在近三十度不肯下降。林子夏预感今年冬天应该会下雪。
气温虽然不低,但山中已然有了秋意。林子夏与友人相约到山中游玩,顺便看看桂花开了没。
两人顺着山路拾级而上,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天,山间的树木隐隐绰绰,有的树干上长有青苔,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迷人。林子夏忍不住驻足停留,凑近去看那一小丛苔藓。忽而,一阵山风吹来,只听见树叶沙沙,低声轻语,温柔得像个江南女子。相比之下北方的大杨树在风间翻转时更像一个北方的汉子,气势恢宏。
忽然前面的人惊呼,有马。
旁边的人说,看着像驴。
还有人说,是骡子。
边上有个年纪稍大的女人说,好臭。
这时一位村民牵着三头像马又像驴的骡子顺着台阶下来。听见有人问他,这是什么?
他只淡淡地说:“都是可怜的生命。”
然后头也不回地牵着骡子们下山了。
林子夏怔怔地看着骡子们的背影,耳边树叶沙沙,风声呢喃。
一旁的友人轻轻推了推林子夏,问道:你在想什么?
林子夏这才回神,淡淡地说:没什么,咱们往回走吧。
友人笑笑说:今年的桂花估计还要再等等了。
二人原路下山,在湖边的小道上看见不远处贴着一张海报:「人与神」古蜀国文明特展。海报上还有一张醒目的青铜面具图。
友人指着海报上说:这个展挺有意思的,还有时间,咱们要不去看看?
林子夏欣然答应,二人顺着海报的指引,经过安检,来到展厅。只见最显眼的地方摆放的正是海报上的那个青铜面具,但出人意料的是这个面具的尺寸却是出奇的大,虽然叫”面具“,但不是戴在人脸上的,而更像是一座青铜像,供人“朝拜”用的。
只见面具上眼睛的部位分别有两个凸出来的柱体,两只耳朵也是异常的大。好像这样的眼睛和耳朵有着某种超能力,就好像神话里的千里眼和顺风耳的具象化。戴上这样的“面具”大概就能看见一般人看不见的东西,听见一般人听不见的声音吧。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你看这些个面具上的眼睛和耳朵都很夸张。”
“你说看不见的就等于没有吗?”
“眼见也未必为实”
“那虚和实要怎么分辨呢?”
林子夏看着这些不同尺寸大小的青铜面具,恍惚间,虚虚实实之间的界限逐渐模糊,好像自己置身在一片混沌之中,有点点星光在闪烁,那些星光或许是实有,是有色,然而,那一片虚无混沌又该如何分辨呢?
穿过一个小门,只见墙上有道亮光直射在墙上的一张圆形图上。走近一看,那装裱着圆形图案的墙面是块透明玻璃,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墙那边的展厅。不过这玻璃里展示的圆形图案上还有很特别的纹路。这是一张薄薄的金纸,上面的图案是金乌负日。传说金乌是一种神鸟,它是一只黑色的三足乌鸦,因其蹲居在红日中央,周围金光闪烁,故称“金乌”,而太阳的升落活动则是由这只“金乌”负责。想必上古时期的人,在观察太阳活动的时候,也会好奇背后到底是什么力量在推动。
于是,想象力这时候就起作用了,将那抽象的不能看清的部分具像化。虽然不知道那推动太阳活动的力量到底是什么,但这股力量肯定是存在的,只不过它到底长什么样子,那就只能靠想象力了。或许是一种鸟,貌似可见范围内也只有鸟能上天。而不可见的那个部分,就用这具象的“鸟”来比喻也不为过。
就像神话故事中,对盘古的想象。盘古作为创世神,由形如鸡卵的混沌之中孕育而生,沉睡而醒后将清浊二气上下撑开,形成了天地,最终因疲惫而倒,声与气以及身体各部分化为世间万物。
《五运历年记》记载:分布元气,乃孕中和,是为人也。首生盘古,垂死化身,气成风云,声为雷霆,左眼为日,右眼为月,四肢五体为四极五岳,血液为江河,筋脉为地理,肌肉为田土,发髭为星辰,皮毛为草木,齿骨为金石,精髓为珠玉,汗流为雨泽,身之诸虫因风所感,化为黎甿。
友人疑惑地说:其它的都还比较容易理解,就是“发髭为星辰,身之诸虫因风所感,化为黎甿。”这两个太抽象了。
对此,林子夏笑着说:
“我曾听过一个说法,就是为什么发髭为星辰,可能是因为上古时期,流星比较常见,流星总是拖着长长的尾巴,看起来星辰并不是点状,而是线状的,这样就很好理解了。”
“那身上的寄生虫又为什么化为黎民呢?人和寄身虫之间又有什么关联呢?”
“人的生存需要靠从自然界中不断索取,同时在不断榨干自然。人类社会好像创造了很多东西,但人类社会的成就都是建立在以牺牲自然为前提。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人在这个世界上的生存方式在本质上和寄生虫没什么两样。”
“这一点,我持保留意见。话说回来,这个3800年前的古蜀国部落的人对世界的认识,确实和《山海经》中记载的那些故事有异曲同工之处,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对抽象事物进行具像表达。比如说在西海的岛屿上,有一个神人,长着人的脸、鸟的身子,耳朵上穿挂着两条青蛇,脚底下踩踏着两条红蛇,名叫弇兹。先不管它是否真实存在过,单就这些想象力就很令人叹为观止。“
“对,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个叫无启国的地方,那里的人,心不会死,每120年就会再生成人。只要心不死,就会再生,那不就跟现在的机器人差不多,只要芯片数据还在,换个身体也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