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白色的阳光透过方形窗棂投射至床上闭眼睡觉的少女脸上。
兴许是感受到光亮，她蹙了蹙眉，缓慢睁开眼，从床铺坐起，她目光滞了滞，望见床边坐着白暮。
白暮亮闪的双眸扑朔一下，忽地凑近苏云玖，盯着少女，勾起一道浅浅梨涡：“怎么？做噩梦了？”
苏云玖呆了呆，从发愣中回神。后知后觉感到二人之间距离过于近了，立马缩起脖颈，两颊跃上一丝红：“关你何事……阿婆呢？”
这屋子很熟悉，确实是她的卧房，只不过她还不能确定昨天是不是幻觉。
她说着，掀开被子，下床穿鞋。
“她在院里择菜。”白暮朝外努努嘴，忍不住又笑了：“睡到辰时。我看你重新投胎当个猪精吧，嗯，可行？”
苏云玖穿鞋的动作一顿，不满抬头，瘪了瘪嘴：“我看你长得挺像猪的。”
白暮：“我哪有您能吃啊？”
她站在地上，跺了跺脚，偏头睨看少年：“你就好好呆在这里当个小猪仔吧，我找阿婆去了。”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推开门扉。
刚进院落，只见郭婆婆坐在马扎上，一旁的矮扁木桩上排放一堆青菜。
郭婆婆随意盘了一个妇人髻，碎花袖口挽起，露出与手一样粗糙的胳膊。
她一路蹦蹦哒哒跑过去，蹲在她跟前，笑眼盈盈喊：“阿婆！”
郭婆婆挂起一丝微笑，拿手帕擦干净手上的泥污后，揉了揉她的脑袋，做着手势：
锅里温着白粥，柜子里有一碟咸菜，去吃罢。
苏云玖的双眸弯成月牙，她拿下郭婆婆的手，揣在怀里：“我不饿，阿婆，我来帮你择菜。”
郭婆婆摇头：菜快择好了。
她眼神责备：不吃饭怎么行，会生病的。
“哎呀，阿婆，饿一顿不会死的啦。”苏云玖又凑近，将脸蛋贴在她腹部，眯起双眼撒娇。
“我最最最喜欢阿婆了。”
郭婆婆无奈地点了点她：你呀。
苏云玖睁开眼睛，看见了那堆青菜。其中泛黄的叶片已经被摘下，还没有洗，菜根犹留泥痕。
她短暂眨一眨眸，仰头问：“阿婆是准备做哪道菜？”
郭婆婆：你最喜欢吃的温水煮青菜。
苏云玖若有所思地点头，很快扬起笑容：“还是阿婆对我最好，不像那个可恶的白暮，他说我是猪精！呜呜呜，阿婆，你要好好教训一顿他。”
“好哇迎春花，你又告我状。”
白暮不知何时从屋里出来，苏云玖一扭头，恰巧见到他环胸俯视自己，一脸审视。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苏云玖心虚地咽口唾沫，下一瞬她又扑进郭婆婆怀里，更加可怜地哭诉：
“阿婆你看！他说我是猪精就说呗，还不准我告状！呜呜呜，我好惨啊，整天被欺压……哎呦哎呦哎呦！”
白暮实在听不下去了，弯腰精准地捏住她的脸，把她从郭婆婆怀里揪出来。
他被气笑：“我欺压你？”
“阿婆救命啊——啊啊！”苏云玖还想躲进郭婆婆怀中，白暮见状，换一只手，拽住了她的胳膊，拉着她远离郭婆婆两尺远。
郭婆婆只是轻轻笑叹，继续择她的菜，随这对青梅竹马闹去。
见郭婆婆当旁观者，苏云玖被迫闭上她杀猪似的嚎叫，大眼珠提溜提溜打转，偷偷睨着白暮。
白暮嗤一声，抬眉，眉梢都是得意：“怎么不叫了？”
苏云玖气鼓鼓地偏过脑袋。
白暮正好能看到苏云玖被掐红的一半脸颊，红扑扑的，好似打了腮红。
还怪好看的。白暮乐呵呵想。
他面上不动声色，调笑道：“还说不是猪精，你刚刚那嗓门，好比我要将你杀了似的。”
“……”苏云玖重新回眸，别瞪他一眼，又转回去。
这一看，她瞥见一抹红色，顿时让她警钟大响。
在河的对岸，是一片山林，在本该葱绿的树林里，她却看到两点红光。
这小春山几百年来成精的只有她和白暮，绝对不会出现其他妖类。
“白暮，你快看。”
苏云玖皱着眉，捅了捅白暮，下巴朝红光方向努努。
“什么？”
白暮一脸疑惑地望去，也是一个吃惊：
“妖？不可能。”
“会发光的生物。”苏云玖沉思。
她正欲再仔细一看，没成想那生物直接转身，隐没山林深处。
“完了，白暮，快追。”苏云玖拉起白暮，飞也似的跟着它。
“你这得跑到何时，看我的——”
少年额前的碎发被风吹起，没了额发遮挡，更突出他眉眼的精致。
他轻喝：“柳叶！”
青流一闪，那速度迅猛的柳叶镖蹿出，在主人前方愀然变大，形成一把剑大小。
白暮满意笑了，反手握住苏云玖的手，脚步一蹬，膝盖弯起，像一只鸟般轻盈地跳上去。
苏云玖的双眸猛然睁大，脸颊呼呼刮过一阵风，轻薄的衣衫也如蝶翼展翅高飞。
“喔互！”
少年畅快地仰天长笑，“苏云玖，抓稳我！”
他指挥柳叶，在弯曲的树干间灵敏穿梭。长长的马尾被风扯成直线。
真当自由！
很快，那道黑影落入白暮眼中。
苏云玖也看清它究竟是何物
——不过是一只黑豹……
等等！这更奇怪了吧？
这里为什么会出现豹子？？
苏云玖一头雾水。
白暮好似知道她的疑惑，开口：
“这不是黑豹，大概是只野猫，被魔气感染成魔兽了。”
苏云玖闻言端详，果然看见它身上一直缭绕黑气。
那它眼睛是红色的也就说的过去了。
不过，当前有更大的疑问缠绕在她心头：
“魔气？这里为什么会有魔气？”
事态来不及给她思考，那魔兽察觉有人跟着它后，徒然转身，张开獠牙猛扑上来。
“白暮，小心！”
苏云玖慌忙喊，双手下意识紧拽他衣摆。
“别小瞧我。”白暮回眸，咧开嘴一笑。
说话间，他掌心已经凝出一道法流，向魔兽丢去。
法流与魔兽碰撞，魔兽摇晃头颅，重新落地。它低吼，四肢绕着他们来回走动，在寻找下手的机会。
苏云玖脸色凝重，“会不会是因为噬骨死了，所以来找我们报仇的？”
“魔族天性冷血，何况他若死去，这第四鬼的位置就会空出来，这些魔求之不得呢。”
白暮笑着否认，又道：“也许是有别的魔族人路过，外泄的魔气感染了它。”
看他们对话，蛰伏的魔兽找到机会，忽地加快速度，找了一位看起来羸弱的姑娘扑上去。
“吼！！”
苏云玖被它突如其来的吼叫吓了一跳，下意识拿手挡在眼前：“救命啊！！”
少女掌心闪烁黄光，只一瞬间，那黄光放大数倍。
“嗷嗷！！”
轰——
在白暮震惊的目光中，苏云玖生生用妖火将魔兽轰出一尺外，
当场死亡。
……
苏云玖慢慢放下手，看到魔兽的尸体也同样吃惊：“这、死了？”
柳叶落地，两人下了镖。
白暮走到魔兽面前检查一番，随后脸色复杂地转过头：“……你。”
“我，我怎么啦？”苏云玖似乎闻见空气中弥漫一股烧焦的味道，她装作不知道，背过身，拽住发带绕了手指一圈，忽然指着周围道，
“啊呀，你看这里多么好看呀，白暮，我们去前面逛一逛吧！”
她哈哈大笑，率先迈开步伐朝前走。
“……”
“噗。”白暮实在憋不住。
“嗯？”前方走着的苏云玖突然回头，给了白暮一记眼刀：
“白暮，你不过来吗？”
“我……”白暮努力憋笑，憋到脖子明显发红，
“来、来，马上就来。”
……
明明就是在嘲笑她，要不要这么明显！苏云玖眼角一抽，装模作样地做了个凶悍的表情。
此山遍地绿草，到处是高大的绿树，连灼热的阳光都只能够渗进几缕光线，照至草地，不过尔尔光斑。
微风拂涧，吹过树梢的声音很好听。
“咦？白暮，这里有个山洞。”
苏云玖踩住一个长满绿苔的空心树桩，上了一处平台。
这里的山洞不大不小，朝里望去，一眼能看到头。大概是哪个野兽居住的地方。不过似乎已经废弃了，连里面也长了杂草。
白暮紧随其后，他手搭苏云玖肩上，弯腰看了一眼，很快笑道：“你忘了，这就是我们躲的山洞。”
苏云玖也记起来了，噗地笑开：“原来是这里，小的时候觉得这里可大了，这么一看，也怪小的。”
“那是因为我们都长大了，”白暮睨她一眼，“傻子。”
“……这我当然知道好吧？”苏云玖无语道。
随后，她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突然揶揄地靠近他，语气怪诞：
“我可是记得，你小的时候特别怕黑。那天晚上，缩在我怀里，一动不敢动呢～”
“怎么可能！”白暮觉得荒唐，傲气仰头：“我白暮怎么可能会怕黑。”
嘿嘿嘿，就知道他会狡辩。苏云玖两手背后，笑眯眯地看着他。
“话说，第二日还是我背你回去的。”白暮环胸，“我如此有男子气概的人，才不会怕黑。”
“是是是。”苏云玖早看透白暮的性格，只是一昧地笑，也不否认。
“迎春花，你什么意思，不信我？”白暮急了，登时想拉住她，却被少女灵巧地躲了过去。
苏云玖跳下小山坡，对着白暮做个鬼脸，转身像个小兔子似的一蹦一跳跑远了。
“哎！你给我说清楚啊，我不怕黑——”
少年一个跳跃，衣尾跳动，大步流星地跟在少女身后。
两人的背影就这么一前一后，一黄一绿，欢脱地行走于绿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