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只有平静的呼吸,徐听雾睁着眼睛看着满室黑暗,一点睡意也没有,她叹口气翻了个身。
“听雾,你有什么忧心事?”耳边人忽然问她。
徐听雾惊到:“我以为你已经睡了。”
李月笑:“我一想到韩年喜欢我就开心的睡不着,好久没这么开心了,你是不是跟祁兄发生了什么?”
“呃,我跟他没发生什么。”徐听雾连忙否认。
李月“啧”了声:“你可瞒不过我,我早看出他喜欢你,难不成他对你表白了,你不喜欢他?”
这都哪跟哪儿,徐听雾瞬间哭笑不得,心情也被搅合的好了些。
她想了想:“我只是在想,如果两个人在一起时间太长是不是感情也会变淡?不管现在有多美好,最后都会分开。”
李月听完,思考一会儿,说:“话本里结局男女主都会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现实生活中应该会的吧,”她停住,又说,“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互相喜欢的时候能相伴就可以,如果到那时我跟韩年真要分开那就分开,不是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徐听雾眨着眼睛,细细品味许久,直到身边人入睡,才低喃:“有道理。”
第二日再起来时李月已经不在身边,徐听雾穿好衣服,出房前看到窗缝外的身影,两人站在院子里。
李月像是问了什么,徐听雾坐在窗前,听祁黎慢慢说:“她正是爱胡思乱想的年纪,我比她大许多,又让她受了很多委屈,当然该多多包容她。”
他背着身,徐听雾看不见他的脸,总觉得话中说的人就是她自己。
李月说:“我好像有些懂了,谢谢祁兄。”
祁黎微摇头道:“是我该谢谢你。”
李月笑着推辞两句,随后离开了院子。
徐听雾有些云里雾里,院里的人转过身来,视线精准的投射在她的方向,徐听雾一惊,觉得他已经通过窄细的窗缝看到自己。
她猛地站起身,碰到腿边的椅子,反应过来一墙之隔根本瞒不住祁黎。
祁黎望着走出门的徐听雾,脑中还想着李月的话,他感谢李月这些朋友,在阿雾不开心的时候能开解她,不过这些问题还是要由他解决。
祁黎坐在桌边,帮她盛好粥。
“李月走了?”
祁黎点点头,把碗放在她面前,嘱咐说:“有些烫,她去找韩年了。”
徐听雾想问两人到底聊了什么,纠结的吃完饭,还是没问出口。吃饭时祁黎时不时的看她,等她看过去他又把眼神转开,实在让人看不透。
今天她不用出门,本打算练剑,看到越来越烈的日光也打消了这个念头,只好蹲在家里看话本子。
乐韵坊最新的话本剧情很吸引人,她正窝在榻上看的沉迷时,听到外面乱糟糟的声音,倒像是对面传来的。
徐听雾犹豫着是否应该去看看,祁黎已经出了房门,听见推门声她也跟着跑了出去。
两个人站在家门口看到陆家院子里乱成一团,上次给陆顺治腿伤的大夫也在,徐听雾想陆家是有人受了伤。
她往陆家走去,祁黎跟在后面,有几人站在房门外讨论着,原来是陆顺这几天感染风寒,没有去山上料理果树,六婶自己上了山,不慎触到蜂窝被蛰,晕倒在地后被周围的农夫发现抬了回来。
陆顺满头大汗送大夫出门,看到她和祁黎放慢了脚步。
大夫正叮嘱着话,看到徐听雾打了声招呼,徐听雾走过去问伤情。
大夫说:“中的是虎头蜂的毒,毒性太强,送来的也太晚,我先回去制药,在家要先给她用盐水擦拭缓解毒性。”
陆顺的脸色不太好,因为大夫说娘有了窒息的症状,能救回来的可能性极小。
徐听雾走上前:“我来帮忙吧。”
大夫很是赞同:“正好,姑娘家更小心一些,切记溃烂地方少摩擦,等我把药贴送来。”
院里其他人都走了,陆顺低低对她说了声感谢,跑去泡盐水,祁黎握住她的手,“别担心,先去看六婶。”
两人进了房门,六婶正躺在床上,浑身红肿,有些水泡溃烂出脓出血,已经看不出来人样,实在惨不忍睹。
“要等大夫的药贴太慢,她现在呼吸已经很不顺,阿雾……”
祁黎查看了一番,转头看到徐听雾整个人倚在门上,一张脸变得煞白,直勾勾的盯着床上的人。她身体像被揪成一团,旧日毒发时的记忆奔涌而来。
皮肤不断撕裂,再恢复如初,伤口越来越浅,只有满地的血。
一次又一次,仿佛没有尽头。
祁黎想起什么,迅速上前按住她的肩,身体将身后的床全部遮住,徐听雾才缓缓回神。
她急促的呼吸着,祁黎轻拍她的背,轻声安慰着:“没事,别担心,我会救她的。”
徐听雾抬头看,一双黑眸盛满了似水温柔,让她慢慢平静下来。
他说:“在我书桌抽屉里有个红玉瓶,帮我取来吧。”
徐听雾正要走,想起什么又回头看他:“那你的身份——”
祁黎微微摇头,给她一个眼神让她放心。陆顺端着水盆,将一切尽收眼底,徐听雾自然也发现了他,没有再多说,跑着回了家。
陆顺走到床边,用盐水把布巾打湿,拧干再敷到六婶胳膊上,六婶立马身体颤动了一下。
他咬紧牙,知道这一定很痛,但是娘撑不了太久。
看着床上的人,陆顺艰难发问:“救我娘,你有什么条件?”
为了母亲的命,他不得已向情敌示弱,但是别无他法。
祁黎听闻此言脸色微妙,他救人不求回报,也理解陆顺的想法,若自己表现的无私大度,那才伤他的自尊。
他想倒是有件事可以提一提:“我能把你母亲救好,条件是,你要离阿雾远点。”
陆顺低头,暗自苦笑,在自己问出口时就想到了。
祁黎看他紧绷的肩膀,又说:“我知你不甘心,也不是要你立马远离,你大可以再向她问对你的想法,若她没有这意思,或着她更喜欢我,你就要退出。”
这段话听起来已经足够深明大义,陆顺听他也是胜券在握的感觉。
他确实还没停了心思,想再找机会多跟徐听雾相处,就算祁黎没有这些条件,真知道了徐听雾对自己一点喜欢都没有,他不会死缠烂打的。
“我答应你。”
徐听雾跑了回来,将红玉瓶给了祁黎,陆顺跟她都退出门外。
听到房间里娘痛苦的喊声,陆顺攥紧了拳头。
徐听雾站在一旁,看他抵在墙边垂着头,还是走上去拍拍他。
她说:“放心,他能把六婶治好。”
不过解毒相比毒发不会好受几分,这是一定要忍受的。
陆顺抬头看她,又低下去,他俩之间的亲昵与信任是他不能企及的,他觉得一辈子也不能达到这种程度。
他用低低的声音回“好”。
不到两刻,祁黎开门出来,陆顺立马站起身跑进去,六婶已恢复如初。
陆顺深深松口气,明白了祁黎真不是普通人,开始想徐听雾也不是常人。
连娘都说,他俩很相配,他装成不在乎的样子,但明白这是娘在提醒自己,不要心怀妄想。
祁黎提醒:“要等一会儿才能醒,记得别让大夫来了。”
转过身,阿雾正看他,却瞬间转过眼,向外走去。
祁黎本觉得有些莫名,回到院子不见徐听雾的身影,进了自己的房间才琢磨出原因。
他把桌上刚翻了两页的书塞进抽屉,浑身不自在起来,怪不得徐听雾刚才那样看他。
那种事只是在众人言语中拼凑出一个大概,想到某晚自己的无措,真是觉得白活了这些年,得买些书来学。
这还是第二天李月约着阿雾去书店,他才开始打算的。
竟这般无意,暴露了自己的心思。
饶是活了几百年,祁黎还是忍不住老脸一红,这也怪他没把书收好。
之后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徐听雾未提此事,面上装着不知道,强忍着不去回想。
她没话找话:“下午陆顺说六婶醒了,这下你的身份要瞒不住了。 ”
祁黎对此事不在意,他是做了件救人性命的好事,如果真惹来麻烦,那就躲个一干二净,只要他想,没人能找到他。
想到此,他问:“如果真到我被迫离开云城那日,你会不会随我一起?”
上午刚知道他在看那书,下午再听他问这种话,徐听雾还是不可避免的想歪了。
光是与他坐在一起,她就浑身不自在,看她一眼,如芒刺背。
“......我会考虑考虑。”
憋了半天,就说了这句,刚说完就后悔了,明明是他的原因,怎么就她这样拘谨。
她暗自想着,对面人沉沉笑了一声:“阿雾,那日明明是你大胆,怎么现在反倒害羞?”
徐听雾先是诧异的看他,想清楚他话中的意思,再看他眉眼中的笑意,反应过来是在调侃她,面上忍不住红起来。
她是借着酒劲的,而且也及时止住,哪像他......
徐听雾害羞又愤懑的瞪他一眼,又把祁黎看笑了,后看她有些生气,于是清了清嗓正经说:“只是想学学,没别的意思。”
徐听雾暗自“切”了声,他这样解释,听着分明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她吐槽完后又觉得自己不争气。
她又没答应会与他发生那种事!
越想越生气,结果便是她把自己关在房内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