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嘉太脆弱了,只要重心和特权没有向他倾斜,就会又哭又闹,到处骂人,虽然有大佬的扶持,自己却完全没有守住财富的能力和意志。
程秉钰实在是因为他讨厌,铁了心作对,又恰好遇上仇人,顺水推舟就送了个复仇的人情,李暮对他也没有太多感触,只是一个有点讨厌的对手,干掉就行了。
严宗兴,这孩子实在年轻,观念都还没有健全,就想着要发财,赖在劳心市不走,但要不是他,自己又会失去丽娜,不管如何无辜,李暮不后悔。
她把死去的人全都回忆一遍,牢牢记在心中。
连自己都不记,就没人记得他们了,虽然曾是敌对,但确实化为了她此刻成就里的一束,不说感激,至少留下个名字。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像是难题得解,开心过后的遗憾,像是结束了人生的某一时期的怀念,她眨巴眨巴干涩的双眼,有些口渴,但并不想喝水。
可是,这才哪到哪呢?
闲下来真的很容易让人多想,李暮也是人,不可能不内耗。
念头一转,又回到身边人。
司渺的位置太高了,她知道她想利用她,自己也希望能被利用,但门槛太高,进度太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入眼。
孔庆的位置失而复得,基本也翻不起太大的浪,他的守护神快老死了,光凭孔庆的个人能力,其实是敌不过李暮的,可惜他背靠大山,那群董事会的人哪怕选个傀儡副总,也不会去考虑她李暮。
程秉钧这人看不透,拧巴的人都难猜,李暮不想浪费时间在他身上,只是大少爷虽做事不明所以,能力却有,野心也不小,似乎总想着自己创业,最好还是消失比较好。
贞柳易,有什么能把她完全归到自己阵营呢,柳易虽然爱钱,却没有一定要赚大钱的渴望,她对钱的热爱只不过是因为曾经的饥饿、穷困,一旦生活富足,她其实并不会拼死相搏,如果可能的话,自己一点也不想面对她。
狄绮漫,是个好苗子,就是太善良了,自己待在这也是拜她所赐,能力是有,只是用起来束手束脚,稍加推动,一定能有一番成就。
莱天,墙头草一个,能用就用,不能用也不需要为他着想一丁点,反正他永远会跑在领导前面,惜命的要死。
李暮把身边的人都回忆了,时间依旧过得很慢。
她开始发觉自己打乱睡眠的做法很不妙,已经开始有点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了,本就不稳的生物钟变得更乱,开始难以入睡。
现在是白天?还是夜晚?刚用完晚餐,按道理是夜晚,前提是,如果那顿是晚餐的话。
时间一定还早,她根本不觉得困倦,精神好得要命。
原始积累是最困难的时期,自己差点死在系统的规则之中,越往后却越容易。
说起来确实,现在的路比最开始好走得多。
李暮又想起更过去的时期。
从自己的人生开始吧。
童年并不富裕,但也不算穷,父母都是很普通的职员,住着一套89平的刚需房,吃住不短着她,爱也有,但父母自己的生活也麻烦重重,更多的时候没法给她足够的陪伴,李暮又是很需要陪伴的人,只好自己发展,和小区里的同学打成一片。
小学同学小肖,他幼年时期的模样已经记不清了,但很有正义感,以前被后桌揪头发的时候小肖还站出来维护过她,可惜现在他也为生活低下头,开始做些难堪的副业了。
初中的时候参加了很多免费的比赛和活动,李暮不喜欢业余爱好,她只喜欢胜利的感觉,另外结交新朋友感觉也不错,比在家对着空空的房间好。
高中一门心思扑在考上顶尖大学的目标上,最后当然得偿所愿,但为此放弃的也不少,她剪短了自己最爱的长发,放弃了打扮,放弃了丰富的业余生活,只是偶尔打个游戏,在心中描绘自己期待的游戏,暮光之叙的雏形就在这时候诞生。
大学认识了丽娜,性格与自己非常适配,自己更强势,更愿意担任队伍里的决策者,而丽娜性格更软,属于调停者,与大多数人都能搭配,有时李暮因强硬或心直口快惹恼了舍友,都是丽娜在中调停,同时,丽娜也是第一个支持她创业的人,可以说,没有丽娜的鼓励,可能就不会有现在的李暮。
然后,偶然看到公益,开始资助贫困女孩上学,命运使她与贞柳易相遇,那时贞柳易还叫贞六一,因为在六一节那天出生,所以很随便就起了,如果晚一天,她就会变成六二,晚两天就是六三,和期盼孩子永远天真无邪的六一还是有本质区别的,她终于考出来大学,第一件事就是改名,改成贞柳易,像柳树一样容易活,随便折一段,养在水里,养在土里都可以,随便种在哪个地方,都能长出根须,活得好好的。柳易不是漂泊无依的草籽,是自由的风。
一想到当时意气风发的状态,李暮的嘴角忍不住勾起来,大一大二确实很美好,虽然有做不完的琐事,但总体没什么压力,刚结束最困难的高考,再造、求职的压力都没开始,那时候无忧无虑,每天吃吃喝喝,体重都涨了不少。
久违的笑意在她脸上浮现。
再然后,玩够了,自由够了,胆子也大起来,开始创业,当时办得风风火火,起码半个校区的人都知道了这事,用生涩的话术筹集资金,参加比赛,征集伙伴,没有任何经验,只是凭着一腔热血边学边用,渐渐居然真的有了些起色。
但是失败来得也很快,几乎连个风浪都没起来,就淹没在众多的游戏之中,点击量只有可怜的个位数,时也运也,当时还是页游的天下,手游的内存根本带不动,精心准备的游戏成了破烂,换来了大量的嘲笑和退钱。
与创业失败同时而来的,是她毕业了,为自己四年的高校生涯画上了一个稀烂的结尾,夹着尾巴灰溜溜就拿着证书跑了,连毕业照都没敢多拍,生怕取景的时候被熟人认出来。
不过虽然失败,但李暮的简历和经历都足够优秀,顺利地进了大公司,拿到了体面的高薪,发工资的第一个月就开始还钱,半年后基本把拖欠的报酬、借的钱都还上,好不容易能够喘息了,又开始坐不住,再次创业的心思又蠢蠢欲动。
上班攒钱,下班为自己做副业,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三年,她终于有了积蓄,有了技术,有了新的伙伴,她鼓舞一批人跳出来单干,那时候才多大年纪啊,竟然勇成这样,也是年少轻狂,野心比天大,就学着别人带人跑,磕磕绊绊地把公司建起来,开始模仿当时的热门游戏。
确实小火了一把,创业的第一年就取得不错的成绩,不光把所有人的工资、公司的运营费用赚了出来,还给自己赚出来半套房子,良好的开端让李暮和祝清叙都飘飘然起来,开始盲目扩张,结果走错了路,后面越来越差,最终再次面临倒闭。
在倒闭前,系统便出现了。
李暮的人生,完全被改变。
回忆再次结束,重新走过自己的人生,久到李暮感觉自己已经度过了一个月,但应该没到一个月,毕竟自己还活着,契约还在,或许已经29天了,等出去再死,戏剧讽刺效果拉满,或者才半个月,也可能才过了两三天,她不知道第一觉睡了多久,睡着之后没什么概念,或许完全估算错了,她每次都跳过了早上,所以才吃不上包子豆浆。
一定是这样的,早晨太适合睡觉了,她以为的早上,说不准已经是中午了。
所以才总是错过早餐。
李暮很想吃包子,香喷喷刚出锅的手工包子,泛黄的表皮,粗糙的造型,但满是面粉的香味,菜馒头、肉馒头、豆沙馒头,都可以,随便什么都可以。
晚餐胃口不好,她只吃了一点,这会已经饿了,但是不想再吃饭。
睡不着的时候,时间便更加多,多到令人恐惧。
胃里像塞了一碗冰粉,凉凉地往下坠,很快转成绞痛,常年不按时吃饭的坏习惯造成的后果开始反扑,愈加难受。
李暮翻来覆去睡不着,加上胃痛,就更难以入睡,她渴望吃一个菜馒头,嫩嫩的早春青菜苗剁碎,加上豆腐干丁和猪油,再加点糖,加盐,加鸡蛋……再加什么来着?她不知道,毕竟从来没自己做过。
反复煎熬中,她举起手。
“我胃痛,想吃一个菜馒头。”
看守没有回答,默默出去,回来时依旧端着一个饭盒。
李暮绝望地打开盖子,里面还是老样子,三菜一汤、一袋水,只是边角上多出两颗药片。
她吞下缓解胃痛的药片,绞痛慢慢消失,随后开始麻木地吃饭。
心心念念的菜馒头估计是吃不到了。
空洞相当可怕,能够轻而易举摧毁一个人的意志,而比空洞更可怕的,是没有尽头的空洞,她不知道要留多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只能不停思考,不停回忆,一旦停下来,就会被无穷无尽的空虚吞没。
她开始算数,自问自答,开始背诗歌、背讲话稿,所有记忆里存在的东西都拿出来晒一遍。
她开始反反复复自言自语,翕动嘴唇,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讲话,窸窸窣窣像念诵佛经,白天黑夜不停止。
她入睡的时间更少了,时间越来越多,但入睡越来越困难,根本睡不着。
运动所能带来的短暂疲惫也失去了作用,她根本不想再动,像条晒干的咸鱼,连坐都不想坐起来,只能躺着。
至于吃饭,更是成为了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只有觉得自己快饿死前,才能勉强叫饭,吃上两口就再也吃不下去,一模一样的饭菜,一模一样的口味,连格子的位置都没有区别,没有任何的新意,只有一成不变的折磨。
原来无所事事是这样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