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于温和的语气让他感到不妙，习惯性打破刚烘托出来的和睦气氛，李暮转头翻了个白眼，真是给他脸了，再转回来却依旧是一副温柔的神情，她调整坐姿，使自己坐得更放松些，交叉双手搁在膝盖，踌躇开口：

“我很难过，必须要除掉菲宁，我并不讨厌她，菲宁爱的热烈又执着，眼光也不差，长相可爱，完全符合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形象，如果没有你在中间，我们或许会成为好朋友，敢交付真心的都是勇士，只可惜她对感情太执着太付出了，又有有钱人的通病，想救赎别人，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她是玩家，会对我产生威胁，你知道我的，一直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有点乱，别介意。”

听完一通剖白的祝清叙自动做出归纳：“就是说，你同情菲宁，又不得不在系统的压迫下与她成为敌人，哪怕是一个假象敌人？”

“对，总结的很好。”李暮连连点头。

“如果有一天我也成为你的敌人……”

李暮抢着说：“那你也可以先下手，反正都是这样的，你赢了我也没什么怨言，我赢了你也不许哭。”

“这种事还是要不断重复吗？”

“嗯，大概率是的。”

“你后悔吗？”谈话说到这里，祝清叙再次郑重地直视李暮。

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李暮搓动指腹，抓过衣摆捏在手中，缓慢但坚定地回答这个问题：“不后悔。我想，换你你也是一样的选择，会后悔杀掉了不该死的人，却不会后悔走上这样一条路，这场游戏没有受惠者，这是我的选择，我会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代价，在金钱战争中越走越远，直到死亡。”

良久，祝清叙停止眼神探究，想来是看到了答案。

他低头说道：“行吧，那我陪你，财富一人一半，不许少，至少黄泉路上可以作伴。”

李暮稍微松懈下来，虽然她一不想走黄泉路，二不想和祝清叙一起走，但目前还得用到他，只能先稳住。

“那么，目前需要分析一下现状。”祝清叙很快发挥自己的作用，“把你的家底和处境描述一下，我来给你整理。”

李暮一股脑把信息全部放出来，说着说着又掺杂起了吐槽：“程家关系真心复杂，刚把二少爷搞定，又跳出来一个孔庆，我就这么一个小公司，谁都想来啃一口，难道连条活路都没有吗？”

作为一个整理机器，祝清叙还是很合格的，他很快理清思路，还不忘顺便安抚一下李暮的情绪；“仔细想想，你是对的，没有靠山，我们四面八方都是敌人，而投靠程家，敌人的数量起码固定下来，目前为止的隐患共有三人。”

程秉钧，程家的大少爷，心思深沉，关系复杂，家底厚重，似乎一直在接触和了解系统，不确定是否为玩家或代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他，程家只有两个孩子，大少爷再死，不管什么意外，李暮也会必死。

孔庆，贞柳易的代理人，二少爷的副手，即将接替二少爷的公司。做副总时为人低调，长袖善舞，和众人关系都不错，手握母亲对程家的恩情，还是死去的白月光，只要不威胁到大少爷的性命，在程父面前几乎立于不败之地。但同样的，毕竟是外人，大少爷不死，程父几乎不可能将家产传给他。孔庆与程秉钧之间没有和解可能。

利嘉，为躲避刺杀，把玩家伪装成自己，被李暮下手击杀，成为李暮的代理人。是同行，也是竞争对手，但有大少爷在中周旋，两家的竞争暂缓，在资金上的威胁解除。这人看起来有些狡诈，祝清叙和李暮与他都有接触，第一反应都不喜欢他。

李暮提醒：“利嘉要除掉，之前协助打通关系的网友点明要干掉他，我和她之间的协作还挺默契，不想放弃这份助力。还有孔庆也是，柳易那边虽然有我支持，但始终是个隐患。”

“我知道，这三个最好全消失，但以我们目前的筹码，显然很难做到，如果非要排一个优先级的话，你选哪个？”

“孔庆。先保住柳易，虽然网友一直很安静和我很搭，但毕竟是陌生人，柳易和咱们认识十年了。打小看着她长大的。最好是孔庆干掉大少爷之后，我们再干掉孔庆，这是最理想的情况。”

祝清叙赞同：“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但着手之前还需要收集更多信息。”

李暮连忙接话：“这个有，之前有个猎头，叫晓芹的，替我搭线过程大少爷，待会去找她谈谈。”

“可以，收集完情报之后再讨论具体的方法，这件事柳易也可以加入，毕竟是她的代理人，中间多少也有一些约束力，这次不要再搞那种意外了，不是怪你尾巴没收干净，用多了，对方逼急了也会对你用，你现在能对付的了吗，是你出意外容易，还是他们出意外容易？”

“另外，其实这里面还有隐藏的第四个敌人。贞柳易，你们同为玩家，本来就有一层竞争关系，现在你们需要互相帮助，但危难时难保不会背刺你一刀。”

“以此类推，第五个隐藏敌人就是你的网友，她帮你的事情太简单，开口却要你帮忙对付别人，不能不多想，是不是故意找你的。以对方的本事，为什么连一个小人物都解决不了，还是说自己不便出手？一定是个大麻烦，利嘉暂时不能去动。”

听完这番话，李暮对自己的处境更加清晰，但还是嘴硬反驳：“照这么说，全天下都是敌人了，我们只是筛选最主要的，没必要把隐藏的也列出来，而且就算有危险，试试又有什么关系？”

祝清叙的语气急躁起来：“试试要命的啊姐姐，你不想活我想活。”

“好好，”李暮举手投降：“听你的。稳打稳抓，我不莽了。”

祝清叙用算你识相的表情瞟了李暮一眼，继续说道：“接下来是代理人，之前就觉得你不会安分，我就提前转移了部分资金，可以每天入账一点，维持系统收取提成，其他人呢？”

李暮点开系统，一打开代理人栏，一大串的头像就挤在界面里，看起来又多又杂乱，像她从不整理的衣柜。

抹了把汗，祝清叙痛苦地看着屏幕，有种垃圾扔不掉的无力感。

“啊哈哈，代理人不是越多越好的，我算是最有发言权的人了。”李暮看着自己的界面，有点拿不出手。“早期的那几个已经沟通好了，菲宁的代理人都是她的合作伙伴，我已经劝说他们更改收款账户，避开系统的强制收款，这些人尽量不再起冲突，不然敌人就实在太多了。”

“二少爷程秉钰头像已经变成灰色，但威胁换成利嘉，也没区别。”

“早就说别那么冲动。”祝清叙抱起胳膊。

“我错了嘛，当时机会太好了。”李暮自然地认错，惊讶发觉内心完全没有波动，并不会有从前那种自我怀疑。她的自我更坚定了，不再会因为对方的责备生气而动摇。

看来人一旦有了底气，哪怕是求饶服软，也不会有落于下位的惶恐。这份底气来源于她的经历，她遭受的磨砺，来源于财富和权力，虽然此刻她在求人，但知道是在为自己做事，受益的也是自己，所以完全不羞耻，服软只是手段的一种。

李暮马上接纳了新的自己，并感慨有钱有权真好。

“醒醒，账户余额呢？”祝清叙拿胳膊肘推了推走神的她。

“哦，余额还算能顶，利嘉没有决裂的打算，所以问题不大，多的钱投进庄园了，你看，生产井然有序，还能出售些多余的副产品，增加一份收益。”

“你这……”

“经营游戏是有魔力的，每天都得控制我去看看菜地和牛羊。”李暮提前给自己找补。

祝清叙乐笑了，“好好好，看来你也不是那么怕死，还有心思种地。”

“晚上要不要留下来吃个饭，最近在研究做菜，还新学了曲子……”

李暮打断他：“不了，还有其他人要见，利嘉那边需要谈，晓芹那边也要尽早达成合作。”

被那么直接拒绝，祝清叙脸上的笑容收敛，刚缓和的心情又落了下去，又散发出不开心的气场，这种气场以前李暮常常产生，现在反过来了。她不会再被祝清叙的临时爽约、没时间陪伴、或者和其他姑娘接触太多而消磨情绪，她现在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李暮能明确感受到这种变化，但她今天来的目的是为了确定下阶段目标，得到想要的，便一刻也不想再待，转身就走，觉得自己像个提裤无情的硬娘。

刚离开，电话又马不停蹄响起来。

“嗨，新用户体验怎么样，程老板见到了吧？”是晓芹，她虽然自诩是个猎头，却对系统的事情了如指掌。

“这么快，你是不是监听了我的手机？”

“怎么会呐，亲，我们不是这样的人哦。”晓芹介绍起自己：“除了牵线搭桥，我们还提供其他各种服务，你想要知道的信息全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