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脸色苍白的小助理战战兢兢接过李暮的作用，按压在中弹位置，替他老板维持生命。

李暮松了口气，暂时把嫌疑转移出去了，助理的害人动机比她一个陌生人要大得多，很容易往这方面引导，接下来派人把银针和毒蛇放进小助理的住处就好。

李暮跪坐在一旁，翻找随身携带的药箱。

手心的触感温热而怪异，小助理带着哭腔问：“我是要用力还是不用力呢，您不能取子弹吗？”

“没有授权我不敢这么做。”

“那我签字可以吗？”

李暮摇头，敷衍道：“必须亲属，而且我也不是专科医生，风险非常大。”

“那那那，我还要按多久？”

“坚持到救护车到来。”

小助理彻底哭出来，又不敢在那么多人面前太过崩溃，更不敢随便移动双手，只能缩着肩膀抽噎，非常悔恨。

“早知道，就不抢我女朋友的岗位了……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啊！”

李暮伸手按压脉搏，又探了探呼吸。利嘉的心跳已经停止，呼吸还有微弱的残存，显然是心跳的消失才让小助理彻底崩溃。

看着这个年轻的小孩子，李暮下意识劝告他：“凡事皆有代价。”

虽然劝告已经没什么用了。她再次查看手表，从中弹到现在，已经三分钟过去，接下来要从心跳停止的时刻再次计时，在救护车到来前就可以确认清楚，代理人死亡后的情况，是否会和玩家一样被系统抹除，虽然心中已经有概率极大的推测，但总要实际确认一次才是。

不到半分钟，助理又崩溃了，“老板嘴角流血了，怎么办？好像开始变冷了！”

“坚持住。”李暮换上一副新的白手套，慢吞吞调配药剂。

“怎么坚持啊，就四千块的工资，我不想背这么大锅啊！”男助理忽然爬起来往外面跑，挥舞着沾满血液的双手，从人群中开辟一条小道出来。

李暮疾呼：“你跑什么！快，快抓住他！”

有人顺着她的指挥追出去，她再次强调助理的可疑，盘算接下来应该如何顺利离开这里，如何应对盘问。

周围安静下来，李暮不敢再装医生，退到稍空的角落，开始打电话描述情况，询问如何急救，尽到一个应急医生的所有作用，同时也让其他人不便上前问询。

时间一分一秒拖延着，利嘉的情况肉眼可见的不对劲，但谁也不敢沾手。

李暮再次查看时间，已经过去三分钟了，看来代理人确实不会被抹除。

接下来就要开始拟些腹稿，摘除自己的嫌疑。

救护车准时赶来，专业医生抢先一步冲进来，查看利嘉的情况。

医生紧迫的神情随着手中确认的动作，逐渐放缓下来，医生绝望地摇摇头，“报警了吗？”主办方这才想起来这回事，连忙去打电话。

确认利嘉死亡的众人开始互相议论，现场一时间慌乱起来。

看到医生提到自己，李暮犹豫着迈动脚步，心中再次默诵话术，忽然间，她听到了系统的播报。

【结算完成。】

【玩家空空的一名代理人已转移到您名下，空空老板的五百万负债将全部由您继承。】

李暮的心漏跳一拍，她低头看向袋子中替换下来的白手套，上面的血色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

这个人不是代理人利嘉，而是玩家？

她可以扮演别人，那别人也可以找人扮演自己！

李暮按住心口，比起枪击来好不到哪去，她慢慢蹲下来，缓解心中的怒意。

一双修长的手落到面前，宝石戒指做工精细。“你不舒服吗，我的主人。”“怎么坐到地上了呢？”

李暮缓缓抬头，对上一双狐狸眼，那眼中的得意不加掩饰。

对视的一瞬间她想通了经过，利嘉让自己的玩家扮演自己，然后自己设计枪杀自己，毒素发作和枪击同时作用，系统双判，击杀同时算在两人头上，所以李暮和利嘉都是有记忆的。

她抬手，借力站起来，脸色很难看。事情不太妙了，果然没那么简单，被耍了。

但李暮很快调整好表情，露出没有破绽的笑容：“很高兴认识您，利嘉总。”

利嘉也笑着回应：“怎么这么说呢，我们可是老熟人了，我的玩家大人。”

代理人对付自己玩家的代价看起来完全没有产生，李暮试图从利嘉脸上看出问题的答案，但显然是徒劳。

祝清叙走过来查看情况，按今天明面上的身份来说他俩是不认识的，所以李暮略微点头致意，转身离开会场。

打不过就暂且撤退，机会不是那么常有的，接下来要尽些人力。

李暮拨通电话，打给之前主动联系她的猎头晓芹，她需要搭线程家的大少爷程秉钧，试探一下那边的情况，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们是有合作可能的。

程家大少爷约见地点在一处私人茶庄，不管是着装还是气质都比二少爷更老派。

如果说程秉钰是为了迎合高管们的喜好伪装自己，那程秉钧的伪装就完全已经出神入化，融入日常的每一个习惯，从朴素的中式小褂到烹茶动作的悠然自得，上千遍练习中稳固下来的谈话神情和动作仪态，怎么看都比弟弟的那套更自然，更不好琢磨。

“不说点什么吗？难不成等我开口？”程秉钧把玩着两只核桃说道。

李暮恭恭敬敬地说明来意。

大少爷听后反问：“为什么你会觉得，我需要你呢？”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因为我是新晋，我推拒了所有人的邀请，就是为了等您。”

一个程秉钰就够呛了，她不能再来一个利嘉，必须要找到可以让他们互相牵制的人。

“这话不是真心话吧？”程秉钧又反问，谈判惯用的打压手段，尤其在双方地位不对等时更多出现，李暮不觉得被冒犯，想来是自己给出的筹码不够多。

思索片刻后她说道：“我是玩家。”

程秉钧对着她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摊牌一个我已经知道的事情可不算诚意哦。”

李暮觉得他多半是在装，于是也回应微笑，转换话题：“二少爷前些日子找我探讨过收购的事情，目前头部的就我和利嘉两个公司，市场潜力巨大。”

大少爷轻笑一声，将核桃换到左手，“他也着急起来了。”

这话听得李暮心里一凉，利嘉已经提前被大少爷收服，她找错人了，或者说，她来晚了。

坏了，谈判失败。

利嘉站大少爷，那她只有二少爷可选，但这样的话，就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游戏。她没有筹码，唯一的牌面就只有游戏。

当初强硬拒绝的话还历历在目，现在不出半个月就要亲手把它送过去。

李暮站在阳光下，感到一阵阵发冷。那她为了保全自己杀掉菲宁又算什么？

接触系统后开启的不是暴富之路，而是死亡的倒计时。

但没有别的选择，李暮很快想通，保全游戏是为了自己，现在拱手相让也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

她努力说服了自己，接着要去告知祝清叙。

“我不同意！”老祝摔门就走，一点都不想讨论这个话题。

李暮追上去，“你慢点走，我了解你的心情，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竞争对手不弱，更大的资本又盯着，我们没有选择了。”

祝清叙满眼失望地看着她：“李暮啊，你真是一点旧情都不念呐。”

“心血成果说扔就扔，感情说放就放，是吧？”

李暮反驳：“我没有，只是我没有选择。”

“你还知道啊，没有选择的是你，不是我！”祝清叙厉声打断：“没有选择你就去死，从我的世界里消失，我大不了现在的一切都不要了，再从头开始，也好过你嘴皮一碰就送人！”

“我向你保证，所有都会回来的。”李暮大声发誓，祝清叙理都不理，直接走了。

他依然爱钱，她也依然爱钱，李暮活着就是想赚更多的钱，为了赚更多的钱不断冒险陷入绝境，再为了活命把所有筹码拿上赌桌，下不来就死上边，下来了就继续赚钱，不断地循环往复，没有尽头。

这条道路已经无法停止。由不得祝清叙不同意。

李暮再次约见二少爷程秉钰。

“你见过我哥了？好像还没被看上？”二少爷言语里的讥讽都快溢出来。

李暮陪着笑：“上次是我不懂事，穷人乍富，飘得都没边了，现在才看清这里面的艰难，更是佩服令尊这样上承祖业，下启新兴的豪杰，想来二少爷将来也能继承衣钵，把家族带向更高台阶。”

“嘴这么会说了？上次可不是这样的。”二少爷依旧介意上次李暮的嚣张，李暮也就不得不更加放低姿态道歉。

程秉钰听得无聊，手中用力，将一串珠子扯断。他低头找着散落一地的珠子，说道：“诶呀，不小心掉了，这是我祖母特别喜欢的，可以帮忙捡起来吗？”

李暮保持微笑，“当然。”她跪在地上，跪在二少爷身边，一颗颗捡着，还不忘继续说服：“您看，您哥哥那边站着我的竞品，而您恰好又需要我这样的来为您对抗哥哥，只要我们胜利了，那这就是创新派的胜利，老爷子再怎么偏心守旧派，也不得不顺应潮流，在您身上加注。”

她将收齐的珠子捧到程秉钰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