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暮积极游说，到处找投资公司，她准备的现钱已经投入的差不多了，收益却远没有达到预期，只能勉强与支出齐平。

通勤、上班、吃饭、加班，如往常一样的平凡日常却暗藏危机，李暮发呆眺望远方的时间越来越多，连老祝都不得不提醒她，“你在看什么？”

“我在等系统的幸运加成。”李暮撑着下巴，注视远处来往车辆。

“游戏如果只是一面压制，那岂不是毫无可玩性，总要给我一点筹码吧。”

往常的老祝早就泼冷水了，但似乎考虑到现在她单方面承担的压力，他维持沉默。

……

今天是最后一天，李暮挣扎过四个三天周期，终于还是弹尽粮绝，还有三个小时就要到达零点，而她已经没有钱再去抵消，账户余额积攒到负几十万，剩下的三个小时她无论如何都凑不到这笔钱。

李暮挨个给朋友亲戚打去电话，都被或无情或委婉地拒绝，接着是贷款机构，同样没有作用。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的心情却异常平静。

已经尽了全力，没什么不甘心的。

手头剩余的钱扣掉经营用度，还有十万不到，李暮把这些钱转进父母账户，一人一半，接着吞下半片安眠药，和往常一样躺到沙发上，静静等待入睡。

时钟滴答滴答转动，眼皮逐渐沉重，在23:30左右，药效发作，李暮失去了意识，沉沉睡去。

皮特在重压下劳心劳力，撑不住趴下来，这样的姿势很不舒服，但他实在太累了，脑袋一沾胳膊就睡死过去，迷糊中感受到有人在摇晃他的肩膀，他睡眼惺忪抬头，晨曦透过窗帘照入眼中。

天亮了，长夜又过去了。

他抬手遮挡刺眼的光线，想起身伸展一下，却看见旁边站着祝清叙，以为又在监督他的工作，连忙笑嘻嘻搭话，“祝老板，您和李老板二位又熬通宵啊，别太拼了，又跑事务又做技术，身体吃不消啊。”

“你看一下数据。”祝清叙的声音平淡地过分，根本听不出好坏。

“怎么了吗？”感受到异样氛围的皮特晃动鼠标，关键时刻电脑居然自动休眠了，他不得不伸手按启动键，平时可以趁机放空精神的几秒等待时间，此刻却显得无比漫长，皮特焦躁地连按好几次，眼前的黑屏才终于亮起。

停留的页面上，一段峰值如陡峭的山崖拔地而起，火箭般直冲云端，前几天的波动被衬托地极其渺小。

皮特猛提一口气，“成了？”

他连续刷新，每次缓冲圈过后都是同样的画面，红红的射线从小打小闹的圈层跳脱出去，一跃跃进从未见过的层级。

在他肩膀上，老祝的手不自觉收紧，用力到血管跳突，却连皮特本人都好像察觉不到疼痛似的。

“真的出奇迹了？”众人围拢过来，小声确认。

小隔间里传出桌椅碰翻的响声，李暮踉跄地打开门，沐浴在晨光之中。

“是的，我们的无聊小东西火了。”

静默过后，办公室爆发出一阵欢呼。

一夜爆火，全网都在讨论这个横空出世的小游戏，源源不断的收益从广袤土地各处汇集到这间小小的办公室，只差半个月就要搬走的小小空间里，出现了一个不得了的、谁都料想不到的奇迹。

她赌赢了，力挽狂澜，在最后的绝境中杀出一条出路。

这条出路平坦开阔，潜力无限。

“感谢各位，我们做到了。”

说不出的飘飘然氛围萦绕在办公室，每个人都被氛围感染，脸上都挂着欣喜，在巨大落差和成就感中，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干什么。

李暮整理略有些凌乱的发丝，马上安排下一步计划：“丽娜，立刻优化画面和按键，老祝，砍掉所有收益不佳的项目，全力做爆款同类，我们要垄断所有的模仿者。”

“这好吗？”老祝问。

“好不好再说吧，好歹我们凭本事做出来的爆款。”

李暮查看系统主界面，祝清叙不光把负债全还上了，还帮她把账户余额拉到一个令人安心的额度，可以好好休息两天。

“你挺沉得住气啊，没当场把我摇醒。”李暮带着笑容揶揄。

“这样才有反差美感。”老祝说道，“零点过去，我还记得你，门缝里还能看见你的身影，我就知道成功了。”

两人来到独立办公室。

成功是最好的兴奋剂，哪怕躯体疲惫不堪，头脑依旧飞速转动，在晨光的照耀下，李暮眼中熠熠生光，她觉得自己根本不需要休息，马上就能和老祝沟通下一步的走向安排。

祝清叙帮她拉开椅子，“你才睡了五个多小时，现在有资金了，可以短暂休息一下。”

“不，我要把所有的钱全部投进大IP中。”

老祝一愣，劝道：“没必要这样，李暮，我们现在很稳，热度至少可以持续半个月，攒下的钱，和系统拉扯上一个月都足够，他们的恶意开销也慢慢减少，没必要这么冒险。”

“不，我的目标不局限于此。热度过去之后呢，我们必须要找新的热度，难道你还想再经历这种生死一刻的刺激吗，流水激增是在夜晚十点之后，再多两个小时，我就要连续三天不增加余额，就要被系统抹除了。这种过山车一样的体验我不想再经历一次。”

“难道你这么希望我死吗？”

老祝不悦地皱眉，“不是的，只是大家都很累了，需要一段时间的休息。”

李暮反驳道：“我不这么认为，现在正是士气最充足的时候，我们有了成果，有了资金，正是需要突破更高一层的时候。”

她坚定而狂热的眼神令祝清叙有一瞬间的动容。

她已经完全是个赌徒了，不，她天生就是个赌徒，自从见到系统的那一刻，她抑制许久的本性就开始蠢蠢欲动，为此可以牺牲一切。

祝清叙既痛苦，又感到心中一阵热烈的烧灼，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再次体会到曾经的爱意，就是这种昂扬不屈，疯狂追逐的热烈，才是他拼命想要得到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

“我们做情怀的时候到了。”李暮目光炯炯，“素材、剧情、逻辑、机制，过去都早就准备好了，现在只需要微调完善，就能直接发布，明天，不，今天下午就可以开始宣传，明天就可以内测，我们精心准备的东西，缺的从来不是质量，而是一个被大家看到的契机！”

“你是说，我们的《暮光之叙》？”

“虽然不是很想被你说成我们，但就是那个。”李暮劝说：“花了那么大功夫做的，总不能永远不见光吧，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李暮最初接触到受众群体为女孩的游戏，大概可以算是换装那种，从小学微机课上接触到以后，她就很喜欢玩，但随着长大，这种简单的造型更换越来越无法满足她的兴趣，新衣服虽然很好看，穿新衣服固然很开心，可是这份乐趣迟早会变淡，她需要的是一种更有趣，更能获得长期反馈的东西。

随着年龄增长，她接触到越来越多的元素，市面上的游戏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比如格斗类，李暮喜欢，可操纵的角色要么是肌肉男，要么是清凉女；比如乙游，她也喜欢甜甜的恋爱，但女主的无能令她倍感折磨；比如生存，她也喜欢，可是主角永远默认麦格斯、威廉，而不是萨曼达和露露；射击游戏就更是这样了，第一视角下的双手永远和她的手不一样。

她什么游戏都喜欢，但是找不到最喜欢的。

慢慢李暮发现，她在找的不是游戏，而是被忽略的群体和自己。

她喜欢的也不是游戏，而是游戏胜利之后的成就感和喜悦。

在游戏里能够体验各种人生，做所有现实中做不到的事情。人们沉迷其中，逃避虚妄、无力的现实，但李暮没办法做到，她永远分得清现实和游戏，永远不可能去追求虚无的胜利，她要的是现实的锦旗。

她疯了吗，怎么可能，多正常的愿望，多正常的理想，所有人都这么想。

她疯了吗，确实疯了，今天她才终于觉得自己活着。

于是李暮开始离经叛道，开始格格不入，她想到一条未曾设想过的道路，做一款格斗乙游，从被人操纵，到自己成为操纵者。不再游离于各种男人之间哭泣，而是让他们成为自己成功的战利品。

祝清叙想起曾经的对话，“我记得我问过，不是有你们喜欢的角色吗？”

“你的回答是，是有，但只是顺带，不是主体，在全是男生喜欢的元素的游戏里，放几个帅气的男角色，你觉得这只是一种施舍，只是对你们消费力的妥协。”

“我们喜欢漂漂亮亮的女孩子穿得漂漂亮亮打架，你们也喜欢漂漂亮亮的男孩子穿得漂漂亮亮打架。我记得你当时是这么说的，到今天我也依然无法反驳。”

“但是能赚钱啊。”三十岁的李暮对他说。

“嗯，”祝清叙承认：“我们完全理解，但偷摸拿着优待谁会出去乱说呢？”

“知道就好。”李暮摆摆手，“既然达成一致，那就把他们叫进来开会吧。”

老祝站起身，走到门边时停顿下来，留下一句轻声叹息：

“自从拿到系统后，你真的变了。”

当他们把下阶段任务公布，最先认可的就是丽娜。

旁边的人都保持沉默，丽娜左右来回看，问道：“你们怎么不说话，不觉得好玩吗？反正我挺喜欢的，我为它付出了许多，有机会能曝光在大众面前，超级开心的。”

“有人玩吗？群体太小了。”埃文十分担忧。

丽娜反问：“很有创新啊，卡面精美的游戏有距离感，3D的又一直耽误在情情爱爱里，谈恋爱虽然有意思，但也不能总是这种吧，权谋、策略、格斗元素不能融合吗？”

埃文无奈：“可是这是乙女游戏啊，加这种，创新是一回事，没人买单也是白做。”

丽娜摆手，“诶呀你不懂，以前谁知道这些啊，现在想法变了，需求当然也跟着变啦。市面上的游戏不是甲乙丙的问题，是视角和主体问题，你不懂。”

“行你最懂。”埃文不想争辩。

丽娜叉腰：“对啊，我最懂我，我们最懂自己需要什么。”

祝清叙扫过众人，问道：“还有问题没有，没有就往下推了。”

“暮姐？暮姐？”皮特提醒道。

李暮盯着面前的空气没有回应，其实她在看系统里的对话，昵称影视集的玩家在群里发送了一条“庄园花销不算余额下降”的消息，李暮皱起眉，没人比她更确定这条消息是错的，但她也没有提醒别人的打算。

思考片刻后，她给一直很安静私发消息：“必须增长的是账户余额”。

算是提供帮助的报酬。

老祝在桌底下轻踢她的鞋子，李暮反应过来，说：“哦，老祝安排。做这个决定的是我，愿意的人加入专项小组，不愿意的继续做目前的工作。”

接下来是扩招人手和发布流程的讨论，一切都顺利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