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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秋猎祭祀(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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颖州蔡氏作乱一事,搅得整个京城不安,搅得整座皇宫不宁。不过,也顺势让承道帝除掉了心头之患。

颖州蔡氏谋逆叛乱,原本该诛九族,承道帝到底心中还顾念着太子,顾念着他与皇后多年的夫妻情谊,并未诛其九族,只是将蔡氏男子处死,蔡氏未及笄之女子充作罪奴囚禁于掖庭。

而汀州张氏,本可倚仗的贵妃与秦王刘茂皆在这场叛乱之中丧生,就此一蹶不振。

世家大族之中,数颖州蔡氏与汀州张氏风头最盛,经此一事,悉数尽除,无人再能左右承道帝的皇权。

借着颖州蔡氏谋逆叛乱一事,承道帝收回各个世家的手中蓄养兵士死士的权力,朝堂之上也裁撤了不少世家之人的职位,为科举考上来的官员腾出了不少位置,一片政治清明之象。

就此,承道帝与世家大族之间几十年的争斗也落下帷幕。

虽说承道帝多年心愿已结,可每每想起刘昶描述的京中如同炼狱一般的惨状,不觉一阵悲婉叹息。

权力斗争之残酷,夺嫡之争更甚。

眼下诸位皇子之中,长子英王倒是一身才学,只是身子不大行,难堪大任。余下的六七二子,心思全然不在皇位之上,倒是两个治国辅政之才。唯余八皇子刘绥,虽年幼,可也胜在其年幼,是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是个可塑之才。

自太子薨逝之后,承道帝便已早早做了此打算。

当初启盛帝兄猝然离世,承道帝刘适本是偏安一隅的信王,仓促登基,这些年来走过的艰辛,只有他自己知道。而幼子一旦即位,面临的艰辛只怕不会少。

许是年纪大了,抑或是最寄予厚望的两位皇子相继与他长辞,承道帝如今对着年幼的刘绥,少了许多君臣之念,倒是多了不少慈父之心。更是为着刘绥日后能顺利即位,不惜放纵蔡桐作乱,不惜纵容京城不安。

如此苦心孤诣,只在为新帝铺路。

只是近来局势不稳,承道帝虽有心培养,也只怕时日无多,若自己也同启盛帝兄一样猝然离世,那可该如何是好?

况且如今还另有两个隐患——二皇子刘仲,栾南诚王。

诚王倒还好说,他若起兵夺位,朝野上下无人信服,可若是刘仲,他身为皇子,比刘绥年长,笼络人心倒是有一套,纵容这样的人留在朝中,便是幼帝的威胁,犹如今日的诚王与他。

可如今已连失两子,若再下令处死刘仲,岂不是让天下之人非议?日后史家又该如何评说他?

承道帝长叹一声,既然不能由自己下令,那便化攻为守,以守代攻,让他自己反。

为着这个,承道帝不惜以身犯险,重新提拔吴忠义贴身伺候,给他无上荣耀,就连能调动宫中禁卫的兵符,都摆在了明面之上。

若刘仲毫无异心,那便也罢了,可若他有异心,就别怪他这个做父亲的心狠了。

他在等,在等着刘仲露出马脚,好让那些背后支持刘仲的朝臣们闭嘴,好让刘安能够顺利辅佐政务,好让刘绥能够坐稳江山。

吴善辅又被承道帝所冷落,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伺候陛下几十年,怎么如今连陛下心中在想什么也揣测不到。当今陛下到底在想什么?吴忠义,他乃无忠无义之辈,怎可又留他在身旁伺候?

刘安亦是如此想,可每每想提醒承道帝,都被承道帝有意忽略,无奈之下,只得暗自多心留意。

才刚亲眼看着吴忠义慌慌张张地出了宫,刘安手上又结结实实抓住吴忠义偷溜出宫数次的证据,如此方才敢来至承道帝面前:“父皇,儿臣方才看见吴内官出宫去了,本不想理会,可他近来行事鬼祟,儿臣便不得不多留心。可是父皇派他出宫的?”

承道帝嘴角勾起,冷哼一声,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是吗?

承道帝头也不抬道:“不必理会。忠义行事周全,心思细腻,想来不会有越矩之举动。”

“父皇!”刘安担心承道帝被迷惑,还欲说些什么,抬眼看到承道帝身旁的吴善辅冲她摇头示意,这才止住不语。

承道帝不甚在意,随口问道:“近来绥儿的功课如何了?”

刘安道:“大有长进,可到底年幼。”

承道帝闻言,放下笔,叹了口气。稚子年幼,更需得为他一一扫清障碍才是:“你做大姐姐的,也得多在一旁辅佐照顾他是。”

刘安看了眼承道帝,点点头:“这是自然。”

“去吧。”承道帝摆摆手,眼中现出难以掩饰的疲惫之色。

刘安依令退下。

承道帝又一声:“茶凉了。”

吴善辅忙将茶端下去,才出了殿,便被一旁等候了有一会儿的刘安叫住。

刘安眉眼之间难掩愁色,问道:“吴总管,你在父皇身边侍奉多年,可知父皇如今是怎么了吗?怎么行事越来越没有章法了?”

吴善辅看了眼四周,目光所及之处,宫人们纷纷垂头。

吴善辅将刘安拉至一旁,摇头叹息,低声道:“自从万安山回来之后,陛下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不单将吴忠义重新提拔至身边,还对他多有纵容。当初吴忠义可是伙同二皇子以巫蛊之术陷害太子啊!陛下难道都忘了吗?”

“也不知是不是陛下心中早有了——”

因涉及立储一事,吴善辅意识到自己失言,赶忙打住,推辞道:“殿下,老奴还要去为陛下添茶。”

刘安眉头紧锁,摆摆手,随他去了,可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难道父皇竟要立他为储吗?

可刘仲此人,戕害兄弟,心思阴狠,如此之人,怎能登基?

人都说,老来昏聩,难道父皇老了吗?

刘安回头望向福宁殿,殿堂之高,宫室之多,父皇就居于这层层叠叠的砖挖梁柱之后,一眼看不穿。

刘安转头,终究是一声长叹,父皇想立谁为储君,又不是她所能左右的,自己如今思来想去,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待书房内仅剩承道帝一人之时,承道帝缓缓起身,最终还是打开放置兵符的盒子,里面空空如也。

承道帝捧着手中的盒子,久久未能回神。一时间,竟不知该为自己的谋划有所欣喜,欣喜自己料事如神,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还是该为儿子的决断感到悲哀,悲哀这父慈子孝之象只是一场泡影。

承道帝失神地合上盒子,忽而眼前一阵晕眩,盒子被甩了出去,双手攀着桌子,才勉强撑住没倒下去。

自太子去后,身体每况愈下,还不知能见多少日月,不能再等了。

承道帝当即传来七皇子刘昶,命其带领着护城军,藏于早已封禁的东宫之内,静待时机。

与此同时,吴忠义马不停蹄地赶到户部尚书程显的府上。

户部尚书程显,户部左右侍郎黄崇安、林英,礼部尚书周述、谏议大夫裴纶、谏议大夫袁正等人正在焦急等待,见吴忠义终于赶到,皆是松了一口气。

吴忠义舌头断了半截,呜咽不清地说着,见几人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忙将兵符递上。

程显握紧兵符,眼神坚定,如此,便可将他推上那至高无上之位了。

“出发。”

周述与袁正、裴纶二人对视一眼,并未迈出这一步。

周述犹豫道:“程兄,我……我家里还有妻儿老小,我……我不敢。”

袁正裴纶二人未语。

程显并未看留在原地的三人,只是冷哼一声:“既然这么怕,今日你们三人缘何来此?”

“既然这么怕,便回去吧。”

说罢,程显撇下周述三人,带着黄崇安、林英及吴忠义,几人去了二皇子府上。

虽说二皇子被监禁于此,可这里人烟罕至,就连看守的侍卫也不大上心。

几人稍加贿赂,便顺利见到了二皇子刘仲。

程显捧着兵符,带头跪下:“殿下,时候到了。”

连日的囚禁,刘仲目光有些呆滞,盯着程显手中的兵符,怔怔出神。

程显急道:“陛下迟迟不立储君,就连九九承天祭祀大殿,也未曾指定皇子代祭,纵观几位皇子,除了殿下,谁人能担此大任?”

“若说平叛之前,或许还有秦王殿下可担大任,可如今……”

程显顿了顿:“还请殿下三思,立下决断。”

刘仲嗤笑一声:“你……你让我造父皇的反?你让儿子造父亲的反?”

“程显,本宫于你危难之时提拔你,不曾想你竟这般报答本宫?竟将本宫至于此不忠不孝之地!”

黄崇安跪着上前爬了数步,攀在刘仲脚边,道:“殿下,我们几人皆受过殿下的恩惠,若无殿下赏识,今时今日,我们几人也不可能到今天这样的地位,不可能有今天这样的权势。”

“可殿下如今却在此险境,臣等几人怎会安心?”

“如今也就只有殿下了。”

林英只是跪着,迟迟未语,他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一心想着报销朝廷为国为民,造反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他是绝不敢想也绝不敢做的,哪怕他们几人顺利扶持二殿下登基,那日后史书之上又该如何记载?他们焉有好名声?

可程显于他,是伯乐,若无程显从一众落榜的考生间挑中了他的试卷,他也不会有今日这样的官职地位。

因此事事听从程显,如今哪怕再不愿造反一事,也不得不来了。

刘仲依旧不为所动。毕竟,当初就是程显鼓动他,以巫蛊之术陷害太子,这才落得如今这副局面。

若是再听从程显之言,自己岂非要落得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殿下不是想大有作为吗?”

“殿下不是想要政治清明之象吗?”

“殿下不是想让天下寒门学子皆能才有所用吗?”

“如今殿下便是天下学子之希望啊!”

“还望殿下早做决断!”

刘仲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三位臣子,又看了眼垂首侍立在一旁满眼希冀的吴忠义,终是下定决心,接过兵符。

他也是父皇的孩子,凭什么争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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