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医,又追问大夫开了一些调理类的方子,然后就让李元鸣送大夫出门顺便去抓药了,根本没我插话的机会。
我:……
谢疏你很好。
让我吃药,还支使未来皇帝为我跑腿。
——我以后要是凉了就算你头上呜呜呜!
谢疏还嫌自己的好意和歉意表达不够,又转过身对我道:“姜姑娘之伤因我而起,谢疏自当补偿,不知姑娘家住何处?可远?不如我先差人去姑娘家中送信一封,姑娘便放心地在这里养伤,伤好后我再亲自送姑娘回家,以及向姑娘家中人致歉……姜姑娘觉得如何?”
“好,谢谢你了。”包吃包住还能顺利打入谢府,多好,“不过我家离这里特别远,而且家里只有我一人,无父无母无兄长姊妹,就不麻烦谢公子送信了。”
我适时地发挥了一点演技,让自己看起来真的像一个孤苦伶仃落寞贫穷亟待收留的小可怜,企图再收割一点谢疏的同情。而且其实我也不算撒谎,在这书里我本人确实无亲无故,就是不知道原身有没有亲人、又是为什么出现在郊外了。
这都要等谢疏查过了才知道。
谢疏一定会去查,谢疏不查,也还有李元鸣或者谢父,他们怎么会允许一个底细不清的人安安稳稳住在府里……
哎呀!
失策!
应该装失忆的!
我抿着唇,一时间十分懊悔,暗恨自己怎么没把穿越碰瓷避免后患的经典手段用上,这样不仅能借伤顺理成章赖在谢府当个丫鬟之类的,做什么说什么也都有理由完美掩饰,哪至于蹚进朝堂那滩浑水里,就算知道男主会赢,她还是怕啊。
唉,鲁莽了。
等谢疏查清楚原身,还得再看情况搪塞,这得多精巧的一套说辞才能瞒过谢疏……之后再找个时间地点摔一跤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来不来得及我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就像现在我也没看出谢疏信没信我,不过我猜大概是不信的,虽然他神色好像出现了一丝惊慌,有些愧色地退了一步拱手道:“抱歉,姜姑娘,我无意提起你的伤心事……”
我大度地笑了一下,说:“谢公子不必道歉,没什么的。”
谢疏就沉默下来,片刻后,才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我,道:“那……我去看看元鸣回来没有……就请姜姑娘在此好生休息,在下稍后便安排人来伺候姑娘。”
说完他就又一拱手,脚步不疾不徐地走了。
只是我怎么看怎么觉得那背影那么像落荒而逃?
应该是我饿得头晕眼花想多了。
之后我好奇地将屋里翻了个遍,期间还因为照着铜镜发现镜子里的脸竟然和我原本的模样有六七分相似,差点把手里不知道价值多少的镜子给摔到地上。
正百无聊赖地考虑着要不要出去逛一逛时,谢疏安排来伺候我的丫鬟来了,同时来的还有谢疏和一碗药。
那药味真是老远就闻到了,苦得人眼睛里不自觉就包上了两滴泪花。
连谢疏俊美的笑脸都不能让我好起来了。
偏偏“罪魁祸首”还来雪上加霜:“姜姑娘,这药要趁热喝才有效。”
我捏着鼻子退了十步,试图和谢疏打商量:“谢公子,我觉得我还好……我不需要吃药……或者要不明天再开始吃行吗?”
谢疏似乎料到了,无奈地勾了勾唇,示意丫鬟将另一样东西也放到桌上,“姜姑娘,这药我方才试过了,并不是特别苦,而且这里还有蜜饯,喝完就可以吃了……方才姑娘不是答应我会好好养伤?”
我生生忍下了想逗他一句“你是直接试的我这碗吗”的心思,心想谢疏出去一趟回来后态度变了,不可爱了,都会“强人所难”了!
而且我才不会被他骗:“你刚才说不苦的时候犹豫了!”
谢疏:“……”
谢疏第一次哄人、还是哄姑娘家,本身就生疏又忐忑,还出师不利,嘴角的笑容一时有些局促地不知该收还是该放。不过他依然没有退让,只是语气又更轻了一点:“姜姑娘,喝药吧?”
顿了顿又补充:“喝了……有糖吃,还有奖励。”
你以为我是小孩吗,听到奖励就会被诓着喝那苦不拉几的玩意了?
而且你自己是不是也觉得说起来难为情,清嗓子掩饰尴尬不要太明显啊。
但我还是忍不住问:“……什么奖励?”
谢疏眉梢微微皱了皱,一看就是原本也没想好有什么奖励,只能凭借聪明的头脑和完全为零的经验犯愁。
为了不喝药,我在他迟疑的一秒就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你骗人。”
谢疏:“……我答应你一个要求,好不好?”
……有点诱人。
未来丞相的承诺啊——即便不是丞相,以书里谢疏的为人,也断然不会轻易背诺。
所以这可谓是千金难求、稳赚不赔的交易。
我一咬牙,忍痛道:“……成交。”
谢疏才又像清风拂面一样舒展了眉头。
我被亮得闪了闪眼,走过去一坐下,那小丫鬟就笑容可掬地端上药碗,我捧住碗,不忘先问谢疏要定金:“你先写,我再喝。”
谢疏一愣,失笑地吩咐丫鬟去拿纸笔。
纸笔摆上,谢疏很快提笔就写完了一张“保证书”。
我全程就顾着盯他的手和字了,心想古话说“字如其人”真不假。谢疏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写字时可能因为用力而使手背上突出一点细弱的带着少年人气质的青筋,笔下字既圆融又锋利,纸面工整洁净,再加上写字人神情自若,眼含笑意,仿佛万事万物都惊扰不了他心里平静幽深的湖,整个看起来像一幅艺术画。
令人不知不觉就跟着放缓心跳,沉浸其中。
以至于谢疏突然停笔她都没反应过来。
谢疏搁下笔,说:“姜姑娘,该你了。”
我一看,好家伙,他没签名,没签名的保证书自然不作数,除了有点美观之外,形同废纸。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我面上苦笑,只敢在心里瞪了谢疏一眼。这种感觉就是恨得牙痒痒也得往肚子里咽,谁让我先要求他付定金呢,谢疏又不傻,自然给东西也只给一半。
手里的中药色泽难看,味道难闻,口感也好不到哪去。
我心里打着算盘,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每一口都悄悄拿眼睛觑谢疏,谢疏却一反郊外初遇那会儿的纯情,就那么不避不躲,面容沉静地回看——嘁,找不到机会漏一点。
最后我在谢疏的“监视”下喝完了整碗药,舌头还没捋直就催促谢疏赶快签名,一手又赶忙抓了两颗蜜饯塞进嘴里。
看谢疏落下最后一笔,我心里一喜,同时又觉得心酸——舌根都尝不出蜜饯的味儿了。
我不死心地嚼了一个又一个,才终于在碟子里最后一个“英勇献身”时砸吧出了一点酸甜,谢疏也正好跟丫鬟吩咐完了关于我养伤的各种注意事项。
书里总描写谢疏温和沉默,几乎对自家爹娘和李元鸣以外的人都不在意、没话聊,所以我也刚认识到谢疏原来还有这么强大的一股七老八十老爷爷老婆婆们念叨不休的琐碎劲儿。
让人无奈得很。
又——
有点甜滋滋的。
嗯,我说的是嘴里的蜜饯。
谢疏又走到了我面前,不算近,似乎恢复到了之前那种分寸感把握极好的距离,我还没思索清楚心里升起的那点情绪是不是失落,就听他给了我一个“噩耗”:“姜姑娘,大夫说这药一日三次,连服三日便好,为求稳妥,我托大夫开了四日的量。我明日也会来监督姑娘吃药的。”
我刚把蜜饯咽完。
甜味彻底没了,苦气像是从胃部一气返回了嘴里,杀得我脑子一片空白。
谢疏说完竟然还颇为愉快地笑了笑:“今日便不再打扰姑娘了,姜姑娘早些歇息,有事吩咐小桃就好。”
我完全没心思管小丫鬟叫小桃还是小荷,叫住谢疏,磕磕巴巴道:“谢、谢公子……你明日不忙、忙吗?喝药这事我一个人可以的,还有……还有小桃帮我呢……”
所以你可以别来了吗?
给我一点“作弊”的空间吧!
然而谢疏无情地摧毁了我的妄想,“姜姑娘,谢疏既然承诺会照料姑娘至伤愈,便自然责无旁贷,当事事亲为才算尽心尽力。”
我立马就要拔腿跑出谢府了——
但为了能蹭蹭谢疏和李元鸣的主角光环,为了之后在书里不至于活得太艰苦寒碜,我拼命忍住了。
忽然灵机一动,我犹豫片刻,还是义无反顾地举起新鲜出炉还热乎着的“保证书”,说:“那我要兑现这个,你不许再来看我喝药!”
啊啊啊好心疼,这么宝贵的纸就要用在这种芝麻蒜皮的小事上了!
但没办法啊!
何况这东西以后还能再想办法问谢疏要,还是先舒舒服服活过这六天为上!
我下了决心要用,但问题来了,谢疏根本不让我用。
他有刹那的惊讶,而后明白过来什么,摇了摇头,向来稳重的神色里似乎藏进一点生动活泼的揶揄,道:“姜姑娘,请恕谢某无法答应。”
我:“为什么??”
谢疏:“姑娘可以看看纸上的内容。”
我立马把纸翻过来看。
“谢疏承诺姜芋,若姜芋按时服药,待伤好后,谢疏会应允姜芋一个要求,力所能及则不可拒……”
我没念完,因为我发现了,并且还有点想爆粗口。
我这回是真真切切地瞪了谢疏:你算计我!
谢疏没接着笑了,大概一是家门教养不允许嘲笑姑娘,二是被我眼里的气氛委屈吓怕了,担心很不体面地被我一个暴起打出去。他只正色低声道:“谢疏从不背弃诺言,如纸上所言,将来必践之。现下时辰已不早了,姜姑娘好生歇息吧。”
他说完就走了。
留我在原地憋了一肚子震惊难言。
这真是书里那个谦谦君子如玉如月的谢疏谢大丞相??
我没穿错书吧?
想了一会儿又想明白不是别人刻意事先预谋——虽然按谢疏的人设这样留一手也是应该的——但那字就那么摆在眼下三寸,我怎么就被美色所误,一失足成千古恨了呢!
而且还只是点眼上的便宜!
衣角都没挨到就稀里糊涂卖了自己!
我气得把那张薄纸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瞪,仿佛那纸就是谢疏本人,而我要在上面烧出个对穿孔才甘心。
不过瞪了一会儿,纸上的字又像渐渐散开来,凝不成一个整体了,化成了一溪静流,顺着目光淌进人心里。我突然觉得很没意思,把纸随意丢到一边,仰面倒在了床榻上。
算了。
喝药就喝药吧。
都说美人配美酒,帅哥配中药应该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就是不知道谢疏那个不知姓名不知长相的未婚妻什么时候才出现,不出现的话我要怎么大海捞针地找呢,还有能不能快些出现,最好明早,赶紧把谢疏的注意力全部转移走,这样就没人管我喝不喝药了……
我又换了个姿势,深呼吸几口,喉咙口那点不舒服的滋味却怎么也压不下去,最后自暴自弃地拉过被子一把盖到了头上。
啧。
那碟子蜜饯怎么后味儿还返酸呢,不会是坏了吧。
明天喝药的时候一定要让谢疏换一种更甜的来。
3.
第二天上午,谢疏依然带着药和蜜饯来了,神色如常,看起来不心焦也不慌张,更不像面犯桃花。
我说不清自己心里究竟是个什么复杂的情况,只有先拿起蜜饯吃了一口,然后对谢疏道:“谢公子,我觉得这个……好像不够甜,请问有更甜一点的吗?”
谢疏看了我一眼,颔首道:“有,姑娘稍等。”然后他就起身吩咐小桃去拿。
结果小桃拿回来的不是一种,而是一堆,清一色的蓝绿瓷碟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糕点蜜饯。
毫不夸张地说,那一瞬间我嘴巴里的口水好像变多了。本来是为了喝药才想要甜食的,这会儿是纯粹的想吃了。
“这些便是家里现有的了,”谢疏微笑着道,“姑娘可以都尝尝,若还不够甜的话……”
我期待他说“那今天这药先不喝了”或者“我立刻差人去买更甜的来”。
“便劳烦姑娘先将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