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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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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次没有糊锅之后,无疾似乎摸到一点窍门,对火候的掌控稍微熟练了些,做菜的手艺在稳步提升。

当然,他许诺阿越那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依然在幻想中的遥远未来。

能有进步已实属不易,阿越甚是欣慰。

师父逝世已有三年,她独自一人生活惯了,根本不需要照顾,日后闯荡江湖,身边有人反倒是累赘。她只想尽早送走这位祖宗,从来没答应要收他作仆从。

无疾的皮外伤基本痊愈,精气神也恢复不少。阿越能做的止步于此,他身上定有陈年痼疾,若要诊治,得另寻高明。待找到他家人后再说吧……

拖了这许久,也是时候下山了。阿越心想。

此刻她正懒散地半躺在屋外一棵歪脖子大树的树杈上,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展开师父留下的一张地图仔细端详。

地图上仅草草绘了零星几座城镇的方位。阿越将目光定在距离朱罗山最近的一处标识上,食指在那里点了点。

玉阳城,应该是个好地方。

“阿越!”无疾站在树下仰望,举起手中的篮子让她看,“我摘了些蘑菇!中午炒给你吃!”

阿越瞥了一眼,道:“那是狗尿苔,给我扔了。”

“哦。”

无疾把竹篮往树下随意一丢,而后察觉到来自头顶的审视,立即记起勤俭节约的规矩来,默默上前把篮子捡了回来。

阿越暗自叹了口气,道:“午饭先不必准备,你去我房间,帮我收拾一下……”

话未尽,她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吩咐,于是从树上跳了下来:“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无疾跟在她身后,眼帘微垂,眸中失落一闪而过。

阿越的房内干净简洁,陈设极少,除却床榻案几,便只剩下墙边的三个大木箱。

一箱为阿越的物件,一箱为师父的遗物。余下那一长箱锁着。阿越将它打开,里面仅有一把由上等绢帛裹着的长剑。

无疾在后面张望,很是好奇,阿越也不见外,扯下绢布向他展示:“下山以后,我就先借用这把剑了。它是扬国将军慕海赠予我师父的,名叫破晓。”

剑鞘之上云纹卷舒,另绘有凤凰腾翔,华美非常,一眼便知是贵族之物。

阿越手握乌青剑柄,将其拔出,霎时仿若曙光破夜,朝阳出云,一瞬光芒耀眼。

剑身通体银白,寒光凛冽,锋利无比。

“这可是真正削铁如泥的宝剑。”即便已见过无数次,阿越依然惊羡感叹道,“相传百年前,楚国大名鼎鼎的铸剑师赤云在南山寻得千年奇石,取其内石精,历经三年,铸成了无坚不摧的绝世双剑。这把破晓,便是其中之一。”

无疾似被宝剑风采震慑到,有些失神,轻问:“那另一把叫什么?”

“另一把?”阿越想了想,“名字我没有听师父提起过,只知道是慕海将军的佩剑,将军用它立过赫赫战功。”

无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视线被破晓牢牢吸引,半刻不曾离开。

剑回鞘,他似乎不舍,抬手想摸,又不太敢,犹豫问道:“我……可以拿来看看吗?”

阿越莞尔,大方地将剑交给他:“可以,当心别划伤自己。”

她细数一遍全部家当,开始整理行囊。

无疾跪坐在案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破晓,动作轻柔至极,甚至看上去有些滑稽。那模样简直可称之为虔诚,仿佛透过剑身窥见了寄宿其中的神明。

阿越不时回望几眼,生怕他被利刃划破手指,见他实在痴迷,忍不住问:“你喜欢?”

“嗯。”无疾认真回答。

“我也很喜欢。可……这把剑目前还不完全属于我。师父临走前嘱咐,有朝一日我与六合对决,若胜,破晓从此归我。若是输了,则要将它还给慕家后人。”

“你放心,一定能赢!”无疾满含笃定地鼓励道,“我相信你,破晓只有阿越才配拥有。”

他清澈的目光如晨曦般照入她心田,映亮一片晴天。

“哈……多谢!”阿越虽然觉得他马屁拍得过了些,但还是欣然领情。心中长久的信念更加坚定。

为师父在天之灵,为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如今也为不辜负他的期望。她一定会努力奋进,战胜六合剑术!

“三日后,等祭拜过师父,我们便启程下山,闯荡江湖去!”

此刻意气风发的阿越,还全然不知将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

朱罗山地处虞国东南,附近人烟稀少,丘陵沼泽遍布,官道不通。

地图上看不出玉阳城究竟相距多远,阿越与无疾艰难跋涉近一日,极目眺望,远方仍是一片荒芜。

万幸,入夜后不久,他们总算寻到落脚之处。

这是一座废弃的客舍,位于荒草丛生的古路边,内里蛛网遍布,积灰极厚,门窗残缺不全,屋顶也有破损。

二人好不容易收拾出一块空地,铺上一张粗布,勉强能歇息。

阿越仰面朝天,从屋顶破洞里望见夜幕上闪烁的群星。一阵风过,吹下些尘土,扑簌簌落在她脸上。

她擦擦脸颊,有些郁闷,侧过身去。眼帘之中,微弱星光勾勒出了无疾的轮廓。

他躺在距她三尺远的地方,已然入梦。

这种地方,连她都觉得不适,这家伙倒丝毫无所谓,倒头就睡。

阿越盯着看了片刻,不知是否为错觉,无疾面上安详,身子却似乎微微颤抖着。

她略一思忖,从行囊中取出一件较厚的衣物给他盖上。

翌日,阳光明媚。

阿越一睁眼便知醒得晚了。她正欲翻身,突然发觉肩上搭着一只手臂,登时大惊,一跃而起,还未用惺忪睡眼看清状况,便已拔剑出鞘。

“别别别冲动!是我是我!”无疾生怕她一剑劈死自己,急忙大喊。他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身子,从侧卧恢复平躺,将那只麻木的胳膊收了回去,总算能舒口气。

“怎么回事?”阿越头脑发懵。方才若不是幻觉,自己应是睡在这家伙怀里!

她忍着没有逼问诸如图谋不轨之类的话,静静等他给一个解释。

无疾神色淡然,淡然中又似乎带着一丝丝委屈。

“阿越你……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

“你昨夜里挪过来挤我,我以为你冷,给你盖了件衣服,但你踢开了。”

“……”

他没有说谎,地上的确有她挪动的痕迹。

无疾接着说:“你好像当我是被子,一个劲想把我盖到你身上去。”

“什…………”

他见阿越脸涨得通红,十分体贴地安慰了句:“没事的阿越,你想怎样都行,我一点也不难受,我的胳膊也一点都不麻……”

阿越僵在原地失了声,半晌才结巴道:“你、你怎么不叫醒我呢?”

无疾缓慢坐起,冲她笑道:“我没忍心叫你……你昨天赶路太累了,睡得实,呼噜声还挺大。”

阿越此刻已经不想找条地缝自己钻进去了,而是想找条地缝把这厮塞进去。

无疾继续火上浇油地安慰:“不过我并没有被吵到,你的鼾声有种独特的韵律,就像催眠曲……”

阿越终于忍无可忍,拿出一块干粮堵住了他的嘴。

出于愧疚,今日路上她特许无疾多吃几顿。

“等我们到了城里,我给你买好吃的,带你去玩好玩的,你把昨晚上发生的事忘掉,如何?”阿越利诱道。

“没问题。”无疾大胆地拍了拍她的肩,爽快地保证,“放心,我记性向来不太好。”

阿越将信将疑,总感觉他眼神中带着点不明的意味。便是从此刻起,她逐渐意识到这家伙有些变化,不再如以前那样乖巧,而有些调皮了。

又是几天奔波,沿途多了些村庄人家,夜间可以借宿。

约莫行了五日,这天黄昏时分,二人终于抵达玉阳,已是身心俱疲,想着先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再观赏城中风光。

转过街角,正巧前方有一家名为“风月无边”的酒楼。

门口伙计一见来客,十分热情地将两位请了进来。

“麻烦来两间客房。”阿越对伙计道。

“好嘞!小间五十,大间一百,只认本国铜钱,其他一概不收。”小伙计眼含些许抱歉,“以前没这规矩,俩月前才定的,客官见谅。您是要小间还是大间?”

阿越怔了怔,掂量了下钱袋,回以礼貌的微笑:“不要了,谢谢。”

她那瘪瘪的钱袋里还剩下不到三十个铜板。不愧是大城,客房居然如此昂贵……

“住一间好了,我打地铺你睡榻。”无疾温声道。

“一间也买不起,别痴心妄想了。走吧。”

另一个忙里偷闲的店小二以悲悯的眼神目送这两人出了店门,心中感慨:自己当真是被城中的奢靡之风蒙了眼,竟忘了这世间还有穷到住不起店的可怜人。他不禁又对生活燃起了一丁点希望……

酒馆对面,阿越与无疾并肩坐在萧瑟的晚风之中,好似两个衣冠相对整洁的乞丐。

果真有钱走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

阿越心中惆怅,万万没想到啊,自己的江湖之路开端竟会如此凄凉。

长空流云似凤凰拖长的尾羽横贯东西,色泽随苍穹渐变。至天际余晖敛去,夜幕降临。

华灯初上,这条长街访客繁多,人声鼎沸。

可惜再热闹的景象此时映在阿越眼中也黯然失色,她面带颓唐地看向始终陪在身边的无疾,说:“我们换个安静点的地方歇息吧。明日去找找有没有什么能挣钱的法子。”

若实在找不到,怕是只能街头舞剑卖艺了……

无疾转身与她对视,将疲惫掩饰得一干二净,柔声道:“好。我方才还在想,我或许可以去酒馆当大厨。”

“得了吧。”阿越被逗笑了。

他们起身走了没几步,街上来人越来越多,几乎将道路堵塞,不知挤在一起做什么。忽然附近有人大喊:“醉音坊的门开了!”

身后人群霎时蜂拥而上,差点将不明所以的阿越和无疾给挤扁。

两人从这莫名的疯狂潮流之中奋力挣脱出来,就见路旁一个衣着华丽相貌丑陋的醉酒男子被人撞倒在地不省人事,背上还有几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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