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酒店的车上，江波涛看见周泽楷在刷微博。

[轮回这支队伍因为周泽楷的光芒盖过很多缺点，去好好磨炼两年吧!]

[能走吗？枪王，不知道谁在吹，打得真一般。]

[周泽楷怎么可能离开轮回，轮回只能适配他。]

[轮回的战术是周泽楷一打五吗?不过他杀了五个也赢不了比赛啊，毕竟对面还有第六人。]

斯。怎么突然想不开，输比赛不上网快变约定俗成了，赢吹输黑。职业选手心态好不怕输很有必要，但上赶着挨骂就不用了吧!

“那个……小周怎么突然看这些。”

上一秒江副还在担心这人突然开窍怎么办，毕竟周泽楷怕是从小到大就没主动要过谁的联系方式。

下一秒就懵逼着发现自家队长莫名其妙刷起黑帖来。他这赛季才来轮回，没看出他还有如此爱好啊!

周泽楷微抬头，言简意赅，“平复心情。”

问联系方式差点把好友码点成付款码，还好手快点回来了。

“黑帖能平复心情?”江波涛没反应过来，咀嚼一遍这句话，心里咯噔一声:等会儿，为什么要平复心情?

周泽楷人畜无害地点点头，淡淡道，“嗯，因为言语有力量。”

每句话都带有自己的力量。

语言即是权力。

周泽楷出生在2001年11月，十年后，他知道一个词---

言灵。

＊

在哈利波特的世界里，3和4之间存在一个神秘的数字，一旦你发现它，新世界的虚空之门就会向你洞开。

周泽楷发现新世界的门并不像哈利收到霍格沃茨来信那样突如其来。

每个小孩的家里都有一些稀奇古怪看不懂的书籍，周泽楷家格外多。

看不懂长长一串族谱，什么襄阳周氏从古至今，什么断龙台炼金术，从小到大他哪里见过什么亲戚。

看不懂龙、四大君王、白帝城和罗伽湖。不懂被篡改的龙族文明，死去又重生的王。也看不懂混血种和言灵。

那些泛黄的资料叠在一起，宛如奇幻小说的开篇。

直到长大一点才能理解。

“妈妈，我也会有言灵吗？”周泽楷仰头好奇问。

妈妈弯腰摸他的头，“宝贝，这并不确定。血统不是被选择的钥匙，烙印在瞳孔中的命运才是。”

“而且这里谁也不能使用言灵喔，爸爸不能，妈妈也不能。不过你要记得，言语自始至终都是有力量的，是需要谨慎使用的力量。”

“好。”小周半知半解点头，“那妈妈，我们等的人什么时候才出现。”

周家既是屠龙的人，也是追随王的人，等待好像是他们的使命。等一个声名湮没又无与伦比的人。或者说，龙。

“快了。”爸爸上前一步，带着笑意，“看见妈妈书房里的身份证明了吗？爸爸相信你们很快就会遇见了。”

周泽楷思考，“上面说她比我小，为什么？”龙怎么会比人小?

“因为她也是降临在这个世界的孩子，你们都是，比你小并不奇怪。”

“嗯，她长什么样?”

“你看见她就会知道的，你会觉得，噢那就是她。”

周泽楷有时会觉得龙的故事其实是父母编出来的哄小孩子的玩笑话，他应该讨厌等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才对。

后来他投入喜欢的游戏，遇见更多的人，听更多的故事。即使如此，理所当然的，周泽楷从没忘记她的名字。

直到。

某一天，寻常的一天，猝不及防。

就是她!

她也打荣耀。

一个漂亮女孩，她真好看。

爸爸说的“很快”太过漫长，几乎占了他现在人生的二分之一。

周泽楷用手指轻点手机里奚唐的头像。

嗯，我等你好久了。

*

手机里的地址:31号楼，15单元201室。

奚唐让王杰希他们在车里等着，自己下车。

抬眼打量这个隐藏在高楼大厦后的小区，她缓慢绕着31号楼走了一圈，红砖外墙的老楼，水泥砌的阳台，绿色油漆的木窗。

201室格格不入，大大的落地窗朝着西边，被深青的绒帘和白色蕾丝纱帘遮住。从外面什么也看不见。

但奚唐能想象里面有什么。

毕竟她和夏弥，或者说耶梦加得，当过半年的室友。同吃同住。

奚唐比夏弥高一点，所以醒来时睡衣短上一截。

少了风衣和睡衣和内衣，那么她装衣服的五斗柜里就会空出好几格。

夏弥曾经冷冰冰地说过自己只会在房子里放床、冰箱、五斗柜和燃气灶。听起来就很空荡。

奚唐抬眼，北京今天没有太阳，层云的色彩低黯而浓郁。

如果有阳光，那201就能看见夕阳。

落日的余晖透过窗帘花边的隙缝，印得整个房里满是淡淡的金黄暮色。夏弥在里面缓缓走动，影子被夕阳打在身后。有光的雪白墙面上现出拉得斜长的影子，在暮霭中宛如一簇纤弱的暗淡的火焰。

如果天气好，那就有一个晴朗的夜晚。

夏弥会坐在床上看月亮蒙着紫气慢慢升起，等月亮走后再看星空。

如果夏弥是烟花就好了，奚唐跨步上楼，缓慢地想到：璀璨夺目的，即是消亡，便是永生。

*

“王大眼你想抽烟下去抽。”

方士谦在后排捏着手机玩换装游戏，又在没有王杰希的微草群里大放厥词不亦乐乎，打眼一看驾驶座上王杰希摸出个打火机，赶忙坐正。

“这是我的车。”

王杰希被方士谦反客为主的态度噎一下。他不是要抽烟，微草队长三赛季打开的一包烟六赛季还有一半，只在压力最大的时候才想起这东西，不至于像叶秋那样在机场候机都要问人吸烟区在哪（苏沐橙言）。

王杰希在找护手霜，准确来说是奚唐的护手霜。

某种意义上，奚唐和方士谦蛮像，走哪里都是宾至如归。几个月前她曾兴冲冲买过一支薄荷广藿香的，放在他车里说下次来再用。

刚开门下车时吐槽北京冬天太干，又好像完全忘了护手霜这事。

王杰希拿起手机看时间。嗯，现在没有邮件要处理。

“等不了就下去接!”方士谦翘起二郎腿。

“不劳费心。”

方士谦今天火气莫名大，这是正常的，王杰希很习惯，往后瞥他一眼，眼里明明白白写着:你废话好多。

方士谦深吸气，仿佛看到自己的血压表在升高，我搁这儿好心提建议呢，王杰希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明摆着要吵架吧!承认自己对奚妹别有用心像要命一样。

他正想出言嘲讽几句，远远看见车窗外奚唐抱着什么走回来。

她身高腿长，走起路来步子大，杀气腾腾!方士谦多看几眼，就这么与她对上视线。

冰冷又明亮的眼，金色，宛如古井中的火把，在阴天里烧得亮堂堂。

等会儿。

我靠!金色眼睛!

方士谦脑子空白一瞬，眼睛没挪开。宛如被刀尖抵住额头，视线只能追逐拿刀的人。

上楼一趟还戴个美瞳啊，显色度高的嘞。

方士谦噤声，耳中一阵断线的嗡鸣。突然想起去接邓复升那晚，下车看见王杰希抱着的妹子时，自己的第一反应是:

什么玩意儿，怎么会是个人?

后来有段时间方士谦一直挺怵这个漂漂亮亮挺有趣的妹子，好不容易忘得差不多……但现在，这妖异样的黄金竖瞳……

她走到驾驶座那边，跟摇下车窗的王杰希说了句什么换我来开。我靠，掌握方向盘那不是掌握我俩的生杀大权吗？我为鱼肉啊!方士谦把翘着的二郎腿放下，坐得笔直。王杰希你瞎几吧了？怎么面不改色交流上了。

眼睁睁看她坐上驾驶座，拉下后视镜看自己眼睛。方士谦你眼睛往哪里瞟啊?怎么搞的，想再看一眼?

完，又对视上了。

非人感好重。

奚唐面无表情在镜子里跟方士谦对视，嘴角扯扯，吐出一句，“怕还要看?”

方士谦心说我控制不了咋办?再看会儿您会把我吃了吗？东京.喰种?不要啊!

奚唐歪头，用审视的目光看旁边几度欲言又止的王杰希。

王杰希总不能说之前在医院陪护时，多少见过几次。他自认是个接受度很高的人，离奇的事多发生几次，也就接受了，态度视情况而定。

王杰希默默举手，斟酌着说一句，“我叫了跑腿送个黑色美瞳来。”

王杰希我佩服你。

很好，车里陷入诡异的沉默。奚唐想想，转头把怀里抱着的盆栽递给方士谦，示意他拿着。

方士谦看她眼色，飞快伸手接过，也很佩服自己。

奚唐闭眼，想到那个盆栽就生气。

她在卡塞尔时也很有养点东西的闲心，从风雨兰到蕨根不一而足。

夏弥住进来后，有天曾指着一盆蕨根和一盆球兰，问能不能从中送她一盆。

“想要就自己拿啊。”

夏弥挽着她胳膊，轻轻笑了几声，“蕨根代表死亡，球兰代表永生，你帮我挑好不好?”

神经病，阿丝塔无语乜她一眼，抬手把两盆都塞给她。夏弥抱起，又放下，说算了，也不太需要，还是你养我看吧。

结果呢，现在留一张纸条给自己，说:送你死亡与永生。打眼一看，原来是蕨根和球兰混在一起的盆栽。

就是奚唐养的那两盆并起来!

本来就是她的!

奚唐气了会儿。王杰希出去取东西。

“今晚就回去?”撕开包装把东西递给她，看见奚唐手机界面在订机票。

“嗯。”

奚唐戴上美瞳，金色的微光被压进瞳孔深处，宛如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