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方士谦觉得自己应该更紧张一点。

黄金瞳。凭这个就可以脑洞大开了，他把妖魔鬼怪基因变异神奇动物秘密实验全猜个遍，心里来来回回琢磨补设定。

只不过他一个人在后排抱着盆栽战战兢兢思考，背都酸了!某两人却淡定无比，不解释就算了，还宛如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聊天。

聊的还是他方士谦。

王杰希:“我不坐这人开的车。”

“等我猜猜。”奚唐心情好了点，想起路明非，“是不是油门深一脚浅一脚，方向盘猛打左右摇摆。”

“何止。”王杰希补充，“他变道直接橫跨三个车道。”不是不行，但……可能方副比较追求刺激吧。

两个人光明正大蛐蛐，演都不演一下，是人吗？方士谦忍不了，怒上心头，管你是什么!

“你俩了不起，王杰希你开车又准又稳又丝滑!我求你坐我开的车了?”

“北京城限速八十憋屈坏了没发挥余地是吧？我现在下单，给你们买两个扫帚出去飞好不好?”

王杰希不为所动，奚唐笑出声。

方士谦本想一鼓作气把奚唐一起骂了，腿刚岔开，又跟她在后视镜对上一眼。

这人眼睛之前是灰蓝色，现在带上黑色美瞳，上下睫毛都长，眼尾一点上翘又特别灵，轻飘飘一眼，黑瞳深处一线鎏金，是存在感很强的一眼。

卡了一秒，到嘴的话偃旗息鼓。在奚唐明显“你继续啊”的表情里，方士谦对自己很失望，把头上的冷帽一拉，遮住眼睛，“行行行，你驾驶技术很好行了吧？”

眼不见心不烦。

事实证明。就算奚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技术再好，也逃不了被堵在晚高峰高架桥上的命运。

就几分钟的路，堵了半小时。

“涂吗？”奚唐百无聊赖往后靠着，旁边王杰希突然递来一支护手霜。她没思考，把手伸出，王杰希自觉挤上。

“你看什么?”奚唐做手操抹护手霜，疑惑。

王杰希实话实说，“头发。”

王杰希此人，除荣耀微草之外的事其实不太上心，多余的事能不做就不做。嗯，没想到奚唐比他更懒，直观体现在:洗了头发懒得吹，懒得梳，更懒得扎。

第一次帮她挽头发是在医院里，奚唐低头算草稿，碎发一直从耳后掉。

微草队长的手当然巧。不过她的发质也很好。

驾驶座和副驾驶座隔得蛮近，他伸手自然拽住她肩上一缕头发，手指捏住发尾上半截，

“之前你走的时候，头发只到这里。”缓缓下滑，停在发尖，“现在长到这里了。”

面不改色心不跳，顺手把那缕头发在指间绕几圈。

“是长得有点快。”奚唐点头，瞥王杰希，他头发长度完全没变嘛，略羡慕，

“我干脆也去剪个短发好了，长发有点麻烦，要吹好久，湿的时候还很重!”

“但短发看不习惯，不想剪。“奚唐苦恼。

“可以修短一点。”王杰希提完建议后微微皱眉，理所当然的语气，“张佳乐不帮你吹头发?”

啊?

奚唐噎住，诡异地沉默一会儿。(此处还有后排闭着眼睛假装睡觉的方士谦。)

“也不是，正选宿舍和青训宿舍隔着…咳，被你带偏了…”

奚唐眨眼:“王杰希你脑回路好怪，之前你那是病房陪护顺手啊，要是张佳乐天天跑来给我吹头发，嘶，感觉我在霸凌队长。”

队长?王杰希难得反思，开始考虑自己尊重奚唐选择百花这一决定的正确性，连吹头发这种小事情都不帮忙，不耽误训练不耽误比赛，查房时候顺手的事，还不如来微草。

日子怎么可能跟谁过都一样。

“哎王杰希你给我看手相呗!”王杰希想说点什么，奚唐灵光一闪，打断他，兴致勃勃抬起手，“我还记得上次去湖……额之前你算的‘日内有音’，特别准啊!”

她嘀嘀咕咕，“我再去一次……也不知道……”

不是我算的……王杰希心说是那个天津大爷，摇摇头，刻板印象要不得。

面前摊开一只纤长欠柔的手，向人讨要糖果的姿势。前面说到护手霜是薄荷广藿香的，略带一点苦涩的木质香味，好闻，王杰希目光落在她掌心。沉默一会儿，然后说:“算了。”

也不知道算了什么，真低头给奚唐看起手相来。

“怎么样怎么样?”奚唐问。

“事业线清晰绵长，不错。”

“继续。”

“生命线，错开了一点?身体不好?”

“不可能!”

“没事，这个不准。爱情线……”

----哔!哔哔!

突如其来，汽车的喇叭声起伏。

“哎!前面通车了!”

王杰希挑眉看她迅速把手从自己掌心抽回。

两人手心交错，手上的线与线也交错。

汽车起步，后排方士谦幽幽的眼神被收进余光，王杰希坐好，听见他咬牙含糊的声音，““王杰希你们再神神叨叨地试试呢!”

天杀的，他方士谦是play的一环吗？真当他是片里熟睡的丈夫，呸，这个身份还演不了，顶多是车里聋了的乘客。

顶着方士谦的怨气眼神开到机场，王杰希指了个方向，奚唐把车开进停车楼二楼。

冬天晚上风大，远处有飞机掠过云层，引擎轰鸣。

“你这玩意儿是直接过安检上飞机还是托运啊？”方士谦冲接过盆栽的奚唐说。

“托运吧？好像有土的东西不可以直接带上去。”

王杰希解安全扣，奚唐想了想，“要不你们别下车了，人蛮多的。”

“?”

“……”

“靠啊!”方士谦看着奚唐说完再见利落下车的背影，不可置信眨眨眼，姐你不带回头的吗？

“王杰希你再不下车我就去了哈，信不信下次扮演聋掉乘客的人就是你。”

＊

“诶?”

奚唐刚办好值机拖运，转头就见王杰希站在不远处，大衣外套上搭着围巾，带个口罩，窄瘦的下巴和高鼻被遮住，剩双眼睛看着这边。

奚唐你也是好起来了，以前天南地北到处跑，哪有人上个飞机都要给你送到安检口。

边走边聊。

“再过会儿你们开车回去就太晚了。”

“不要紧。”王杰希心里叹口气，终于放轻声音:“出事了是不是？突然来北京，张佳乐说你请了不短时间的假。”

“倒也没。”奚唐侧头，“别担心啦，不打算转行的，只是去解决历史遗留问题，说不定还能有一个大学休学证明呢哈哈。”

王杰希没多问，把自己手上一直搭着的围巾拿起，示意她看:“觉得会很适合你。”礼物都没送出去，方士谦不说王杰希也会下车。

“……我就说你怎么不戴上。”

奚唐这人上下飞机连个包都不带，所以王杰希也没特意拿包装袋，意思很明显:戴上再走。

奚唐心说:你要是知道我以前出任务行李箱里全是些改装过的反坦克炮、微型炸弹之类，你也会觉得我现在没有行李可带情有可原。

王杰希垂眼给她系围巾，奚唐微微仰头，任他动作。

细看才能发现，除了变长的头发外，奚唐左眼眼头还长出一颗小而细致的痣，很生动。王杰希默不作声，听说皮肤白的人，被紫外线照射就会长出一些痣，昆明太阳是很大。

指尖滑过下巴，他又想到，奚唐没比自己矮多少，拥抱的话，下巴就能刚好搭在他颈窝的位置。咳，拉好围巾下半部分，他往后退一步。

“好看诶!”奚唐低头。Burberry的围巾，某人秋冬必备，戴上自动添加“此獠当诛榜榜首”魅力buff。

想了想，她递出一张卡，“王杰希你帮我保存账号卡呗，阿月浑子那张，等我回来找你要。”

“这算约定?”王杰希记得这人之前说过自己不轻易承诺。“怎么像要跑路了?”

“算…约定吧？什么跑路!这是为了催自己办完事赶紧回来!”

王杰希意味不明问一句，“约黄少天全明星时吃饭也是?”

奚唐数手指，“不止，买了好些百花的股份，让张佳乐等着，我出道拿冠军后它肯定涨;跟叶秋打赌，说七赛季新秀挑战赛就去打爆他…”

王杰希心里觉得好笑，“我帮你保管，你新秀挑战赛别打叶秋了，用魔道学者跟我打。”

“哈？王杰希我跟你说你不一定赢噢。”奚唐摸下巴思考，“用魔术师打法打魔术师，倒反天罡也有趣啊!”

王杰希伸手接过账号卡，半挑眉，“我怕输?”

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诡谲多变属于王杰希的魔术师打法，还有一个人也会。

“那也行!”

喔，王杰希已经是个很成熟的职业选手了，为了微草赢，甚至会在风格成熟后去改打法。归根结底，他喜欢赢，但不怕输。奚唐也是。

抬眼看航班信息，回昆明的那班，奚唐有预感，这一次去罗伽湖，或许能得到有些问题的答案。

要过安检了，奚唐按一下王杰希手臂，“就到这里。”

王杰希停下，奚唐往前走。

人与人的相遇实在奇妙。一生中的流年宿缘会写在手上吗?王杰希想起两人双手交握时重合的命运线。

仿佛看见命运正急遽地改变。

从他在那个雨夜停车时起。

不远处奚唐从人群中回头，朝王杰希笑笑，比口型说再见，她下巴陷在羊绒围巾里，整个人显得很柔软。

----第一卷【白鱼入舟】end.----

从王杰希开始，也同王杰希话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