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然忘了这一茬!”辛可铎恍然大悟,面色凝重起来,“这回可能真是无巧不成书了。美人,你猜秦老爷是靠做什么起家的吗?”
西容真不明就里,“这和秀娘有什么牵连?”
“我也不绕弯子了,昨夜我暗示过。可能你们中有人会因为我昨夜对秦老爷说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怀疑我有杀害秦老爷的动机。首先我要申明我并没有杀害秦老爷,其次,秦老爷虽然表面上是个乐善好施、奉公守法的商贾,实际上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十恶不赦的人贩子!”辛可铎终于把昨夜没说完的话一口气补全了,“且听我细细道来,当谣言一致偏向我是年初虐杀女童案的凶手时,府衙非但没有顺应民意传唤我上堂,而是宣布抓获了虐杀女童和女童之父的凶手,凶手就是蓉姑娘和勾栏里的一个龟奴。
“官府宣称证据确凿,蓉姑娘也供认不讳,画押认罪。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官府把蓉姑娘的供词和证物做了公示。供词总结起来就是女童手脚不干净,经常偷蓉姑娘的首饰,被蓉姑娘抓住几回仍‘屡教不改’后,蓉姑娘一怒之下就把女童交给龟奴处罚,恰巧蓉姑娘身边的龟奴觊觎女童已久,就趁机猥·亵了女童,却没想到女童身体羸弱,死了。
“蓉姑娘和龟公本以为将女童抛尸河中就万事大吉了,没想到最后案子越闹越大。尔后官府排查,舆论都朝我身上倒,就在蓉姑娘都深以为我要替她背黑锅的时候,女童之父居然一个人顺着蛛丝马迹查到了她头上,却没留心到已被蓉姑娘发觉。蓉姑娘假装追悔莫及想博取同情,女童之父执意要把证据呈给钟刺史制裁她,蓉姑娘和龟公一不做二不休将女童之父按在河水里淹死了。”
怪不得马善提起宅院里人工湖的诡闻会引得众人想起年初女童案,细节确实相像。
“这个结果并不能服众,百姓一致认为明显蓉姑娘是被逼无奈,作了我的替罪羔羊。哼,秦老爷好一出妙计,既愚弄了百姓用舆论转移案件视线,还保护了勾栏里的肮脏交易。
“我继续追查才发现,勾栏里藏着惊天秘密。原来勾栏是秦老爷在陪都产业的枢纽,而这个勾栏里暗地进行着非法的人口买卖交易。而女童案只是秦老爷沾染的罪过里很不起眼的一小件。
“秦老爷害怕声势越来越大的女童案迟早会暴露勾栏的灰色交易,就引导谣言将矛头对准向来不受百姓待见的世家――也就是我辛家身上,制造世家以权枉法,操纵案情的假象,另一面他又编造了假的案情真相,收买了巡抚身边的人,草草结案。
“他挑选的替罪羊很有讲究,蓉姑娘旁人一看就知道和我关系匪浅。由此即使案情结果不尽如人意,他还可以继续把黑锅推在我身上,以此保护自己。想必女童之父也是因为偶然触及到了案情核心才被秦老爷处理了的吧,至于那个真正的凶手究竟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故事讲到这里才到重头戏,我本打算拿着我搜集的证据翻案,可家父执意阻拦。我怒其不争,几番质问才知晓,原来家父一早清楚秦老爷的勾当,但是秦老爷的灰色营生已牵扯到太多关节,其背后势力就连我辛家也惹不起。”
辛可铎看向已被惊愕得说不出话的西容真道:“想必秀娘也是其中一个受害者。”
“没错,如果屠斐的母亲真是秀娘的话,当年秀娘就十成十是被秦老爷欺骗拐卖了。”余越悲愤道,“其实就在昨夜,我就因玉观音对秦慎行起了疑心。回房后我不得安眠就披上衣服,直接去找了秦慎行。没想到秦慎行连装模作样的掩饰都没有,盛气凌人地直接拿真相羞辱我、折辱秀娘。”
余越回忆起昨夜秦慎行的恶语相加,“秦慎行似乎笃定我不敢动他,笃定我们身陷楠竹谷,都要死在千机阁的杀手手下,又因为当晚被辛世子暗示激将,他破罐破摔,索性将屠斐的母亲的事迹和盘托出。
“他说对屠斐母亲的印象很深刻,她很聪明,用泥土粪便将自己涂抹得邋邋遢遢,一直畏缩在女人孩童堆里面。期间很多人被送到勾栏,有的被卖到穷乡僻壤,有的不堪受辱自杀了。人进来的少出去的多,总数慢慢减少,她也找到了监管的漏洞。可惜她带着几个拖油瓶,最后还是被抓了回来。
“秦慎行就是在这个时候注意到她的,她苦苦哀求秦慎行,拿出身上唯一值钱的玉观音,求秦慎行带着玉观音去找她相公,她相公去了西都会试,定能考取功名,到时候无论秦慎行要什么,她相公都能给他什么,只求秦慎行放过她。
“秦慎行这个畜牲,他说哪个男人还会要被卖到勾栏不干不净的妻子,再说进士及第谈何容易,不管她相公考没考上,最后抛弃糟糠的可能性比较大,说不定还会联合官府势力打击他,到时候他岂不是人财两空。”
“最后秦慎行他……他……”余越不成声道,“他让屠母带着逃跑的人作抉择,一个是放了屠母她们留下,另一个是留下屠母她们走。可想而知,那些人选择了后者,但秦慎行说那群无知妇孺,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是个考验,自私的选择根本不可能解救任何一个人。于是秦慎行让手下轮·奸了屠母。”
屠斐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秦老爷还救济过我和母亲,不可能……”
余越闭目续道:“你们能体会到我听到秦慎行用下流的嘴脸说这话的心情吗!痛彻心扉,就算她不是我的妻子,我都不忍听闻。
“随后秦慎行把屠母卖给了一个恶棍。不出半年,屠母走投无路,又找上了秦慎行,因为半年内屠母费尽心机逃跑,每次被恶棍抓回来都是一通暴打,后来屠母假装安于现状不再反抗,趁恶棍沉睡之时将他杀死。遍体鳞伤的屠母找不到回乡的路,也无脸再见相公,又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秦慎行收了这个绝望的女人做事,屠母为虎作伥,主动要求去诱拐妇孺,妇孺对孕妇的防备心很低,加上她真的学习得很快,很快成为了秦慎行的得力助手。”
余越五官扭曲痛苦道:“我要秦慎行别说了,他非但不停,反而越说越起兴。他继续说,当年我调任而来,他为了威吓新上任的刺史,叫屠母唆使寄住在她家的女人袭击我。哈哈哈,她真是秀娘的话,岂不是秀娘唆使妇人来行刺我,太讽刺了!”
屠斐怔怔道:“怪不得,怪不得娘亲接回那个可怜的妇人后,整日以泪洗面恍恍惚惚,患上了惧怕出门的病症。”
余越恶狠狠地盯着屠斐:“还没完。秦慎行也说,自那以后屠母就提出要退隐,屠斐不能延续她的孽障。秦慎行自然不肯,僵持了许久,有一天屠斐突然看上了屠母诱拐的一个貌美女子。秦慎行戏说,如果屠母肯留下一只右掌,他就把女子送给屠斐,还允许屠母退出他的组织。
“谁知道屠母眼睛都不眨,一刀剁了自己的右掌。谁知道屠斐看上的女人也是个刚烈的犟脾气,都怀上了孩子还想着逃跑,最后一尸两命葬身狼腹了。
“屠斐,我问你,你是不是早知道你母亲在为秦慎行诱骗妇孺,以此为营生?”
西容真听着余越的讲述这个极其可能是秀娘的女子一生悲惨的命运和她从一个受害者转变为加害者的过程。西容真第一次看一个男人近乎崩溃地哭诉,西容真心口绞痛,就连呼吸都凝滞了。
“我……我知道,所以娘亲临了前叫我好好做个屠夫,不要沾染她做过的旧事,叫我好好待娘子……叫我平平淡淡过一生……”屠斐颓然跪地。
一干人被秀娘的故事震撼,不能平静,唯独老丐冷不丁一句,“这就是你杀害秦老爷的理由。”
钟原红着眼诘问道:“你的良心呢?此时此刻还在想着凶手是谁?就算凶手是余刺史,我也不觉得他错了。”
余越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道:“我没杀他,我承认我确实有将他千刀万剐的念头,但是我更相信应该把他交给律法审判,何况在此绝谷内自有千机阁的杀手来惩治他。”
老丐还是不信:“你第一个发现他的尸体也未免太巧了,叫人不免怀疑。”
余越喑哑道:“确实,我第一个发现尸体可能不是巧合,而是杀手蓄意安排,欲嫁祸于我!其实我也收到了一张字条。”
余越交出的字条上用的是堪比印刷的宋体,上书――卯时湖心亭不来抱憾后悔。
老丐终于缄默。
马善忿忿道:“这个秦慎行死有余辜,我马上把他的尸体剁碎拿去喂狗!”
余越疲惫道:“马谷主不要意气用事。”
西容真从沉痛中缓过来,思路清晰了不少,西容真突然理清了一个症结。
“你们虽然看似不成联系,可秦老爷好像把你们六人的关系联接到了一起。辛可铎和钟刺史关联着年初虐杀女童案,余刺史和屠夫关联着一个秀娘,那老丐呢?”
那我呢,我和他们有又什么关系呢,西容真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