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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17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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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汴河两岸垂柳如烟,细长的枝条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河面上描摹着流动的画卷。林氏胭脂铺的后院里,牧月如正俯身查看铜炉中熬制的膏体。她纤细的手指握着银质药勺,小心翼翼地搅动着炉中琥珀色的药汁。晨光透过院中的老槐树,在铜炉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些药汁便在光线下泛着细碎金芒,散发出清冽的雪莲香气。

"成了!"林氏用银匙挑起一点膏体,在腕间试了试颜色。她粗糙的手腕上顿时显出一抹莹润的粉色,像是初春的桃花瓣落在了雪地上。"这'金丝玉露膏'果然比寻常胭脂更衬肤色,"她惊喜地说道,将手腕举到阳光下细看,"连我这常年做活的手都显得白嫩了几分。"

牧月如却没有立即回应这喜悦。她眉头微蹙,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青瓷瓶。瓶身不过拇指大小,却用蜜蜡封得严严实实。"还差最后一道工序。"她说着,用银针挑开封蜡,将几滴晶莹剔透的液体滴入炉中。那液体落入膏体的瞬间,竟发出轻微的"嗤"声,腾起一缕若有似无的雾气。

"这是用王落梨教的方法提取的晨露精华,"牧月如解释道,眼睛始终盯着炉中的变化,"能让膏体更加服帖。"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问道:"对了,今日可有王姐姐的消息?"

林氏闻言,神色顿时一黯。她刚要回答,前院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牧月如迅速将瓷瓶收回袖中,与林氏一前一后快步走向铺面。

铺子前的街道上,几个彪形大汉正押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经过。那女子步履蹒跚,手腕上戴着的银镯在阳光下格外刺眼——牧月如一眼就认出,这正是王落梨的贴身之物,镯内还刻着她与儿子的生辰八字。

"明日午时,怡红院拍卖新到的货色。"为首的大汉故意高声说道,眼睛却直勾勾盯着站在铺门口的牧月如。他脸上横亘着一道刀疤,说话时疤痕随着肌肉的牵动而扭曲,显得格外狰狞。"听说还是个会调香的,起价五百两!"

牧月如面不改色,藏在袖中的手却攥得生疼。她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才勉强维持住面上的平静。待那群人走远,她才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

"五百两..."回到内室,林氏的声音发颤,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就算赢了美妆大比,奖金也只有三百两。"

牧月如没有立即接话。她走到窗前,推开雕花的木窗。对面茶楼三楼的阁楼上,一个半张脸上缠着绷带的瘦削的身影正倚窗而立,默默守望着胭脂铺。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脖颈处狰狞的烫伤在光线下若隐若现,像是一条盘踞的毒蛇。赫然正是那个当日被苏庭秋当街霸凌的少年。

那日被牧月如救了之后,这少年便不知所踪,着实让牧月如担心不已。谁知过了几日,他竟然出现在对面的茶楼的阁楼上,整日里几乎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看着胭脂铺发呆。每次被牧月如发现,就迅速躲进阁楼的阴影里。等到牧月如不再看向阁楼,便继续对胭脂铺的“盯梢”。

"我有办法。"牧月如突然说道,目光转向街角刚停下的一辆华丽马车。那马车通体漆黑,车辕上雕刻着繁复的云纹,一看就知不是寻常人家的座驾。"听说苏家商行正在重金求购养颜圣品..."

她的话还未说完,门外便传来清脆的环佩叮当之声。一位身着月白襦裙的少女在丫鬟的搀扶下走进铺子。少女约莫二八年华,腰间缀着的翡翠禁步随着步伐轻摇,发出悦耳的声响。她身后跟着八个捧着锦盒的丫鬟,排场之大令人侧目。

为首的嬷嬷上前一步,趾高气扬道:"我家小姐要十盒金丝玉露膏,即刻装盒。"

林氏正要应声,牧月如却已搁下手中的狼毫毛笔。她唇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既不显得谄媚,又不失礼数:"贵客见谅,此膏需取晨露调制,今日份额已售罄。"

那嬷嬷脸色骤变,镶金的护甲直指牧月如眉心:"好大的架子!可知这是太常寺卿家的..."

"金丝玉露膏以天山雪莲为引,配以二十一味珍稀药材。"

一道清冽如泉的男声自门外传来,打断了嬷嬷的呵斥。牧月如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玄色锦袍的青年执扇挑开珠帘走了进来。他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身量修长挺拔,腰间束着一条银丝暗纹的玉带,更显得宽肩窄腰。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漆黑如墨的眸子里仿佛盛着满天星河,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矜贵。

他缓步走来时,衣袂间隐约飘散着沉水香的清冽气息。牧月如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腰间悬挂的羊脂玉牌上——那玉牌通体洁白,上篆刻着一个古朴的"苏"字,在光线下若隐若现。玉牌边缘处还刻着细密的云纹,做工之精良,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若强行量产失了药性,岂非辜负牧掌柜的匠心?"青年在离牧月如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牧月如心头微动。这声音...她忽然想起三日前在城西施粥棚里,那个往乞儿碗中放银锭的玄衣男子。当时她只远远瞥见一个背影,没想到竟是这般人物。

那嬷嬷脸色大变,慌忙俯身行礼:"见过苏公子。"

待闲杂人等退去,苏雨蘅这才说明来意。他接过牧月如递来的茶盏,修长的手指在青瓷上轻轻摩挲:"听闻牧掌柜要参加下月的'汴京美妆大比',特来谈一桩生意。"

牧月如斟茶时,注意到苏雨蘅的目光在她手上停留了一瞬——那双手因常年调制胭脂而染着淡淡的粉色,在白玉茶盏的映衬下格外显眼。

"天山雪莲,我有。"他抬眸,眼底似有暗流涌动,"但我要的,是王落梨。"

牧月如指尖一颤,茶水溅出半滴。她不动声色地用帕子拭去水渍,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个突然出现的苏公子,为何会对一个被卖入教坊司的女子如此在意?

"苏公子说笑了。"她放下茶盏,指尖轻轻拂过案几上那封王落梨的血|书,"王落梨如今在教坊司,是官奴,岂是我能随意买卖的?"

苏雨蘅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腰间玉牌上的"苏"字,声音忽然低沉:"牧掌柜可知,王落梨为何会被卖入教坊司?"

就在这时,后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瘦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是苏庭秋,王落梨的儿子。少年约莫十二三岁年纪,衣衫褴褛,脸上带着新鲜的淤青,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暗夜中的星辰。

"月如姐!"苏庭秋扑到牧月如脚边,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我娘...我娘被那个畜生卖了!"他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本破旧的《论语》,封面已经被汗水浸得发皱,"娘让我把这个交给您,说您看了就明白。"

牧月如接过书,翻开扉页,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她心头一震——这些哪里是寻常的批注,分明是王落梨记录的账目往来,其中不乏京兆尹李莞与盐铁使勾结的证据,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还有具体的时间地点。

苏雨蘅的目光在接触到那本《论语》时骤然一凝。他伸手欲取,却被牧月如不着痕迹地避开。

"十年前,江南苏家与王家本是世交。"苏雨蘅的声音带着几分追忆,像是在讲述一个遥远的故事,"王家嫡女王落梨,与我兄长苏明远自幼定亲。"

牧月如感觉到苏庭秋的身体猛地一僵。少年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望着苏雨蘅:"你...你是江南苏家的人?"

苏雨蘅没有直接回答少年的问题,而是继续道:"十年前盐税案,王家被诬陷贪墨,满门抄斩。王落梨因年幼免死,却被充入教坊司为奴。"他的目光落在苏庭秋身上,带着几分审视,"我兄长苏明远为救她,变卖家产,却反被她告发,流放岭南,至今生死未卜。"

"胡说!"苏庭秋突然激动起来,小小的身躯挡在牧月如面前,像是一只护崽的幼兽,"我娘从未背叛过苏伯父!是京兆尹李莞那个畜生伪造了证据!"

牧月如轻轻按住苏庭秋颤抖的肩膀,感受到少年单薄的身躯下传来的剧烈心跳和悲愤。她看向苏雨蘅,声音平静却坚定:"苏公子,若她所言非实呢?"

苏雨蘅眸光一冷:"你信一个孩子,不信我?"

"我只信证据。"牧月如翻开《论语》的夹页,从里面取出一封泛黄的信笺。信纸已经有些脆了,边缘处还有被火烧过的痕迹,"这是王落梨珍藏的苏明远亲笔信,上面清楚地写着——真凶乃李莞。"

苏雨蘅接过信笺,手指微微发抖。信纸上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确实是兄长的笔迹。信中详细记述了李莞如何栽赃王家,又如何胁迫王落梨就范的经过,字里行间满是愤懑与无奈。

"这...这不可能..."苏雨蘅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动摇。他反复检视着信纸,仿佛要从中找出伪造的痕迹,却一无所获。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细雨。雨丝顺着窗棂滑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牧月如望着苏雨蘅阴晴不定的脸色,忽然觉得这个看似从容不迫的贵公子,此刻竟显得如此脆弱,就像十年前那场改变无数人命运的大雨中,那些被冲散的浮萍。

"苏公子,"牧月如轻声道,声音柔和却坚定,"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苏雨蘅抬眼看她,眸中的迷茫渐渐被锐利取代:"什么交易?"

"你帮我救出王落梨,我帮你查清当年的真相。"牧月如将一张写满字迹的纸推到桌前,上面详细记录着金丝玉露膏的配方,"以此为信物。"

苏雨蘅凝视着那张薄薄的纸,忽然笑了:"牧掌柜倒是爽快。"他伸手接过配方,指尖在"天山雪莲"四个字上轻轻一划,"三日后,我会送来雪莲,并安排人手助你救人。"

当苏雨蘅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林氏忧心忡忡地从屏风后走出:"你真要把配方给他?"

牧月如摇头,唇角微勾:"配方是假的。真正的'金丝玉露膏',需用'桃花晨露'调制,而非天山雪莲。"她压低声音解释道,"我故意在配比上做了手脚,他若按此方制作,只会得到一盒普通香膏。"

林氏倒吸一口冷气:"你就不怕他日后发现?"

"等他发现时——"牧月如望向窗外渐沉的暮色,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王落梨早已不在他手中了。"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瓦上,发出噼啪的声响。对面茶楼上阁楼的窗口,少年依然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这边。牧月如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妆奁底层取出一个青瓷小瓶——那是她特制的"玉容雪肌膏",专门用来治疗烫伤。

"林姐姐,"她轻声道,目光仍停留在对面窗口那个瘦削的身影上,"明日我去趟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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