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尧没忘自己还要去书阁签确认单的事情，将离本来打算和他同去，但仙帝处忽然派人来请说有要事相商，将离只得先行离开。临走前嘱咐封尧签完确认单立刻回长华峰，封尧心结已解，自然应下了。
书阁的人并不多，封尧说了来意，很快就有一位小仙官领他去签同意书，前面都很流畅，直到最后一栏填写授课仙官处封尧犯了难。
他与将离是同盟，而非师徒。
封尧犹豫了许久，也没在授课仙官那一栏填上将离的名字，只在最后签上自己的名字。
刚准备把签好的确认书交给书阁童子，只见一只手从封尧和童子中间插入，把原本应该交给童子保存的确认书拿走。封尧顺着那只手看去，看到了一个一袭蓝色纱衣的男子。
浅眉薄唇，眼窝深陷，狭长的细眼下布着浓重的青黑。
吼！熬夜熬这么狠？
“见过明黄仙人。”
一旁童子的话让封尧从记忆中搜索关于眼前之人的记忆，原来是……索寺。
不过索寺拿他的确认作甚？他记得他与这位明黄仙人并不认识。
“有事儿？”封尧问道。
岂料，索寺根本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在简单地朝刚才的童子“嗯”了一声就一言不发地看着手里的确认单，把出声的封尧忽视了个干干净净。
封尧气笑了。
这人怎么这么大的谱？
许久之后，旁边传来一道嗤笑声，来自索寺。
对方戏谑地把封尧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当日日月星君在众目睽睽下上了长华峰，可是……”索寺拉长了声音，轻蔑了看了封尧一下，继续道：“可是这授课仙官一栏怎么是空的？难道日月星君体恤将离上神不愿沾染凡尘之心，这才空了。还是说……将离上神根本就没答应当你的授课老师？”
封尧：“？？？”
仇人？
可他连人都不认识，这仇怨从何而来？
封尧一言不发，多情的桃花眼只淡淡看着索寺，索寺想象中的愤怒和不甘均没有出现，封尧仿佛在看一个与自己无甚相关的物件，掀不起丝毫波澜，殊不知他这般姿态更是惹恼了索寺。
索寺张嘴就是嘲讽，“真可怜，谁让日月星君运气这么差，偏偏选了一个不可更改的无情道。啊……不对，或许不能叫你日月星君了，毕竟谁不知道这千万年来无情道集大成者只有上神一人，上神不愿教授，你这仙位……恐怕要保不住了。”
封尧抬头和索寺四目相对，那一刻他在索寺的眼里看到了明晃晃的得意和畅快。
还真是仇人？
一旁的童子看不下去，“明黄仙人，请把确认书交给小仙吧，老祖那里等着小心回收封存。”
“急什么？”索寺欣赏着封尧变幻多彩的脸色，混沌的眸子陪着青黑的眼圈，在他笑起的那一刻显得略微狰狞，他微微靠近，压低了声音，他说：“封尧，等你被夺仙位的那一天，我也要如同你那天一样高高在上地说一句……罪有应得！”
封尧眉毛一皱，高高在上又是怎么回事？
他刚想开口争辩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空灵且熟悉的声音。
“罪有应得？”
封尧听到这个声音，浑身一震，唰地转身和将离对上视线。
“哎，你不是去议事了吗？怎么来书阁了？”
将离神情柔和一瞬，“议完了。”
想了想又补充道：“晌午已过，你还没吃药，是想今晚又疼得睡不着？”
封尧的伤说来也奇怪，若不按时服药，夜半睡梦之时总要将他疼得死去活来。
封尧怔了一下，往外一看果然见日头正中，懊恼一笑，“我都忘了。”
将离把袖中的药递过去，封尧惊叹一句“你居然随身带药啊”，便倒出一颗药吞了下去。
将离转头对上索寺，方才的温情荡然无存，转而一片寒霜覆盖。
“不知明黄仙人口中罪有应得之人……是谁？”
“上……上神怎来了书阁？”索寺根本没想过会在书阁见到轻易不出门的将离上神，还是担心封尧没吃药而赶来的上神。
“本座去何处，需要给你报备？”
将离用的自称是“本座”而非“吾”。
“小仙不敢！”索寺立刻请罪，暗地里朝封尧看去，心思百转千回，思考着封尧和将离上神的关系，可封尧被将离挡得严严实实，索寺只从那个角度看到一片白。
另一侧的童子见状立刻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烦请明黄仙人将日月星君的确认书交还给小仙，老祖那里还等着。”
闻言，索寺顿时觉得自己手里拿着一个烫手山芋，还没等他把确认书交出去，将离的目光已经落在他手里的那封确认书上。下一刻那封确认书从他手中脱离，飞入将离手里。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下一刻，只听将离说道：“为何授课仙官一栏是空的？”
封尧服了药后，意识便有些混沌，根本没注意听他们说了什么，直到将离话音落下后久久没有听到回音才抬头去看，一抬头却发现所有人都看着他。
离他最近的将离更是重复了一遍，这一次封尧听清楚了，可他不知道怎么说，准确来说不知道当着其他两个人面该怎么说。
封尧暗地里朝将离使眼色。
搞什么？你我乃是同盟，而非师徒。这可是你亲口说的。
将离仿佛没看见，顾自说道：“你觉得吾不配？”
封尧大惊，下巴差点掉地上。
“上神，不带这样的。”封尧被无语笑了。
将离这是摆明了故意胡说，打量着有外人在，封尧不敢反驳他罢了。
将离充耳不闻，继续道：“亦或……本座对你关心不足或自身能力不够，因而你不认本座为教者？”
封尧：“……”
差不多得了！
对上将离的目光，对方似乎再说：“你不开口顺着说下去，吾便不停。”
封尧心道：“上神，您今年贵庚啊？还玩这种小孩子的把戏。”
一旁的索寺和童子都盯着二人，封尧又不可能真当着外人的面反驳将离，最终只得咬牙切齿道：“我……忘写了，这就补上！”
一字一句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
将离终于满意了，他没有追究的意思，反而极为大度地一挥手，将自己的名字补在授课教师一栏，和下方封尧的名字并于一列，“不必仓皇，吾不凶，补上便是。”
封尧皮笑肉不笑，“那可真是……多谢上神！”
谢你个大头鬼！
将离眉眼温煦，“无妨。”
封尧倒绝。
旁边的索寺看到这一幕彻底愣住了，传言中不善言辞，威放四海的将离上神此刻竟然为了一个名字在此处和封尧一来一回辩驳。
两人刚准备踏出书阁，走在最前面的将离却忽然停下脚步，只见他微微偏头，朝索寺道：“天道有常，万物有轮，既超脱于常然，更该善修己身。若无视而任由之，沧海自有归途。”
身后的索寺脸色一白，顿在原地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