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大步踏进溪水中,清澈家底的清水堪堪淹没膝盖骨,寻常人不至于在如此浅的水中溺亡。直到走近,谢宁才发觉石尧脑袋那处的溪水掺杂着血红。
石尧浑身冰冷,面色苍白如同死人,头顶豁开一个食指粗细的口子,正不断涌出涓涓细流。
“还有气,亚谷,快!马上送去医馆!”
“公子,我来背石公子。”
亚谷蹲下身,谢宁用力扶起石尧的身体,放到他背上,将石尧的胳膊搭在他肩上时,谢宁注意到石尧右手死死握紧的拳头,不明所以。
谢宁下意识扳开了拳头,是一块已经被水浸湿、揉成一团的白色信纸,纸上却没有任何墨迹,却被谢宁捕捉到一丝丝淡淡的黄色痕迹,没由得他多想,官兵也已经找了过来。
谢宁不着痕迹将纸团放进袖口里,催促赶来的官兵:“石公子要不行了,赶快送去医馆!”
望着匆忙而去的人群,谢宁心中的疑惑还未解开,石尧既然是自己出来的,又为何会被人砸了脑袋,丢进这溪流中?
“公子?公子?”
“嗯?”亚谷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你身上都湿了,回去换身衣裳吧。”
看着同样湿漉漉的亚谷,谢宁点头。
“我们得赶快!”
谢宁二人刚到医馆没多久,闻声赶来的余常侍也到了。他忙着去查看石尧的情况,跟在一旁的张公公尖着声音开口。
“这是怎么回事?”
“回禀张公公,下官等人接到石公子失踪的消息,立马赶去搜寻,在一品居后面两里外的路上遇见了谢公子和他的小厮,是他们先找到石公子的。”
余常侍闻言看向谢宁,“谢公子,你说说发生了什么?”
谢宁一五一十道出,详细讲明了他与石尧约着看曲儿,石尧中途去了茅房,而后就不见踪影,自己与亚谷从后院的出口寻了去,再发现他时,就已躺在河水中了。
“你怎么知道他是从后院出去的?”
“正门的看守都认识石公子,皆称未曾看见他出去过。”
余常侍给张公公递了个眼神,后者立刻叫来一品居的正门管事的。
“确实如谢公子所言。”
替石尧处理伤口的大夫从里屋走了出来,“伤者失血过多,现已无大碍,幸好送来的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余常侍微微颔首,语气幽冷,“余某倒是要感谢谢公子,如若不是谢公子相助,余某的麻烦可就大了。”
“余大人言重,石公子是我朋友,我亦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丧命。”
“张一!”
“奴才在!”
“立刻派人彻查此事,居敢有人在天子眼皮子底下行刺,把我皇家颜面置于何地?!”
“对了!我刚刚忘了说!”谢宁一开口,顿时众人皆朝他看了过来。
“什么?”
“禀余大人,我与石公子早上到一品居门口时,碰见了一位壮汉,当时他朝石公子身上吐了口水。”
“哦?这么重要的信息,谢公子怎么一阵一阵地记,莫让一直以为自己收了个得意门生时裕晓得去,不然老家伙面子丢大了。”
谢宁微微抿唇,没有搭话,他一直觉得余常侍看自己不太顺眼,挑刺儿的时候特别多,现在看来好像明白了。
“去将他说的那人抓回来,我亲自审问!”
“是!”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匆匆忙忙的赶来又行色匆匆的离开,房内除了床上躺着的石尧和伺候他的小厮,就剩谢宁二人。
“你叫什么名字?”谢宁问正在给石尧更换额头上的热帕的小厮。
在水中泡了太久,石尧有些发高热。
“回谢公子,奴才叫三土。”
三土?那不成还有四火?谢宁点点头,“三土是吧,你家公子没事,别担心。”
三土愣愣的点头。
谢宁又问:“你是随你家公子从赵国来的?”
“不……不是,我是金陵人,被派来贴身伺候公子的。”
“哦。这样。”怪不得石尧要甩开他。
谢宁走进端详了会儿不省人事的石尧,洁白裹伤布缠着伤口,唇色苍白,双颊泛红,在不清醒的状态下神情微苦。从小金枝玉叶的小公子,何曾受过如今这般折磨。
“好好照顾你家公子。”
三土望着谢宁点点头,“我会的。”
没过多久,早上的壮汉就被官兵找到了,喝醉了酒,睡在韩氏铁匠铺后院的干草堆里,对自己拿棍子砸石尧的罪责供认不讳,嘴里还嚷嚷着“打死这些臭有钱的”。
余常侍将其关押了起来,等石尧清醒后再问罪处斩,以此来给出交代。
谢宁没心情去关心罪犯的死活,他将房门关上,小心翼翼将石尧那张信纸打开,夏日的温度早就将其水分吸干,与一张寻常的浸湿又晾干的信纸无异,就连那时的淡黄痕迹都不见了。只是凑近时,能闻见一股若有若无的松木清香。
谢宁不得其解,将茶杯里的清水淋了上去,然而纸张还是没有任何变化,已经无法从中找到任何线索了。
亚谷在屋外轻轻扣门,告诉他,石尧醒了,在找他。
谢宁将信纸揣进前襟,答道:“我即刻就去。”
“石兄,感觉怎么样?”
“还得多谢谢兄救我一命。”
“言重,只是石兄怎么如此不小心?”
石尧顿了顿,“我看闷了,出去透口气,不曾想遭到暗算。”
“石兄也是替我们长了个教训,好在石兄没事。”
石尧自嘲般笑了笑。
“亚谷,你和三土一同去看看石兄的药熬好没。”
“啊?哦,好的,公子。”
三土被亚谷推搡着一起出来房门。
“你……”“我……”
“谢兄,你找到我那时可曾看见我身上的什么东西?”
“什么?”
“就一张空白的信纸……”
谢宁目光紧紧盯着石尧,与其对视片刻,而后释然一笑,“石兄你是说这个?”他从前襟摸出来那张信纸。
“对。”
“一张空白的信纸,也值的石兄醒来就惦念上?”
石尧轻咳两声,在谢宁看不见的里侧握紧拳头,解释道:“这是我家乡才有的香木制成的,于我有特殊意义。”
“原来如此,是我冒昧,石兄不要介意。”谢宁懊恼道,将信纸还给了他。
“不碍事。”
“石兄早些休息,养好身体。”
“一定。”
走出门的谢宁眉头微挑,随后露出一个微妙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