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石尧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愈发践行及时行乐,谢宁又与他关系最好,就缠着谢宁一起将金陵游玩个遍。时裕对此不是很满意。
转眼到了深秋,朝贡的日子也越来越近,谢宁满心期待,却突遭变故。谢长安在去北面打猎时,从断崖滚了下去,命还在,只是摔断了一条腿和两根肋骨,金陵是来不成了。
谢宁不明白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跑去北面那么危险的地方打猎去,见不了说不失落是假的。回信让他好好养伤,明年再见。
立冬那日,谢宁见到了石尧口中的大哥,也就是赵王的养子——石向南。
那是一位看起来极为儒雅的男人,缓带轻裘、从容不迫,举手投足之间尽显文人雅范。谢宁觉得他和一个人很像,虽然这么形容很不合适,但在他的脸上没有谢傅所表现出来的,与儒雅相悖的阴沉。在他身后跟着一位意气风发的少年,亦是品貌非凡。
一行人刚下马,石尧便抑制不住的扑了上去,狠狠抱住石向南,那少年喊石尧“小叔叔”。
谢宁有些动容,他此时此刻有些羡慕石尧。
石尧告诉他们,谢宁救了自己的命。
“谢公子救了阿尧,请受石某一拜!”
谢宁实在不敢当,忙将石向南扶了起来,那少年亦向他投来感激的目光。
其他国的使臣也陆续到达了金陵,最后一个是燕国。
此次来的不是丞相谢傅,而是太尉王善之。
谢宁从将军府回来时,王善之在院中等着他,身旁的侍从抱着一包包袱。
“谢公子,这是谢丞相和公主殿下让我转交给你的。”
谢宁抬手迅速掩了下眼睛,接过递来的包袱。
“谢大人,带我向他们问好。”
其实每次给谢长安回信,他都想询问慕容雪的近况,但又怕她还怪自己。
“对了,”王善之说着便从前襟拿出一截物件,用纱布缠绕着,看那弧度像一把小型弯刀,“王启说,这是长安托我给你的。他本想亲自交与你,不曾想重伤难行。”
“明日我们便要启程返燕,你若还有什么事,现在便可告诉我。”
谢宁摆头,抱着包袱就这么站着。
“那我……”
“大人,您可否稍等我片刻,我想给公主写封信。”
王善之颔首。
谢宁即刻踏进屋,须臾,他拿着信封走了出来。
王善之心领神会地接过,没点破他转眼的功夫便写好了信。
“多谢王大人!”
“保重,谢公子。”
王善之抬手捏了一下谢宁的肩膀,而后转身而去。
“公子,进屋吧,外面冷。”见谢宁站在院中迟迟不动作,亚谷开口劝道。
“亚谷,你想家吗?”
回应谢宁的是一阵压抑的哭声,谢宁深深吸了一口气,“进去吧。”
慕容雪给他准备了很多东西,都是平日里他需要用的。连发布和冻疮药都有。
谢宁将缠着的纱布一圈圈剥开,是一把泛着银光的弯刀,精致小巧,整体不过谢宁小臂。连接刀柄的前端刻有隽秀的文字,一面是“安”,一面是“宁”,刀柄不规整,却触手温润,有独特的纹路,像一种野兽的角。
谢宁顿时就明白了谢长安为何要去北面打猎,那里有高山花鹿。东罗人都渴望拥有一把花鹿角所制的猎刀,那是他们视为最贵重的礼物。
谢宁心说:像个傻子。
手上却将弯刀握的愈发紧了。
这天夜里,谢宁生了有史以来最厉害的一场病,而后高烧不退,人也不清醒,十分萎靡不振,短短时日就已骨瘦如柴。这阵仗把亚谷吓的在一旁急的团团转。
即便是隆冬的金陵,寒冷程度也比不上朝阳城十分之一。谢宁其实最怕冷,小时候挨饿受冻是家常便饭,没有饭吃尚且能忍受,衣不蔽体的寒冷却已经成了他此生的噩梦。但此刻,他却很怀念朝阳城的雪。
春节的前几日,金陵城迎来了第一场雪。朔风将木窗吹的吱呀作响,谢宁推开窗,接了几片雪,就被亚谷拿被子裹住。
“公子,你身子还没养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谢宁却很固执的要去院中坐会儿,亚谷拿他没辙,在一旁撑着伞。
谢宁想起去年今日,他刚得知自己的身份,心里还隐隐对谢家不满,可如今他却只想回去。
“亚谷,你说雪会下一夜吗?”
“明日能打雪仗吗?”
“公子,你身子不好,不能玩雪!”
谢宁轻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