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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民间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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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相楠本该与世子见面的日子比预先迟上许多,平云京第一所民间学堂招生,多少百姓跪在学堂门前哭嚎哀求只为求得孩子入学的机会。

这几日沈相楠很是头疼,他在一日复一日的交涉里意识到绝大多数父母并非纯粹希望自己的孩子因入书院受教而改变终生,多半是希望等将来孩子出人头地,好让自己能享荣华富贵。

哪怕通过学堂三次考核的入学名单公示,依然有人跪在学堂门前,恳求让自己的孩子能够进学堂享衣食无忧。

规矩不能破,原本朝廷不想理睬,只任由他们哭喊,后来这些百姓开始有组织有计划地砸学堂门墙,嘴里念叨着民间学堂诓骗百姓的口号。

“什么破劳子学堂,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俺们好,到头来,俺家孩子还是读不得这书!”

“天天求天天哭,我看这书还是读不得咯,不如早回去种种地,以后还能多吃两碗饭!”

“俺家小孩进不去,凭什么他家小孩就能进去?还是看俺穷才不让俺家小孩上学?那都别想读了!看俺砸了这破学堂!”

沈相楠算是明白为何恭廉殿能为区区学堂之事准备许多年,这事并非他想象的那样容易,演得最烈的头几天,他连大门都难迈出,有好些日子不能回竹舍休息,直接宿在学堂。

学堂外闹得不可开交,学堂里先生们如常上课,教导这些孩子从前未听过的礼义廉洁。

朝廷上舆论声阵阵,沈相楠不觉得此事像老家们伙口中说的那样,是平白费财徒劳无功的多余,只要这些孩子能够好好受到教导,他们依然能成为宣国最好的学生,不会比平京书院的子弟差。

沈相楠立下誓言,他不会退缩,他会护住这些孩子,直到他们学有所成。

天还未亮,学堂外就响起木棒敲击大门的声响,他们来得越发早了,孩子们睡不好觉,沈相楠披着单衣赶往宿舍,孩子们见他来了,拉着他的手说害怕,沈相楠抚摸他们的头顶,安慰他们马上就能睡好觉。

他哄着孩子们回到房中,月半残影逐渐褪去,沈相楠回头,白衣划过霜露笼罩的寒湿沾身,他行至门前,让侍卫将门打开。?

“沈大人,要是开门,他们指不定要冲进来砸东西了。”侍卫有些犹豫。

“那就拦下他们。把门开起来吧,我有话要说。”沈相楠冷静道。

学堂紧闭多日的大门第一次开启,门外众人见状,还以为朝廷要来清算他们,有些人放下木棍菜刀转身就跑,有些胆大的留在原地,非要讨个说法。

沈相楠踏步而上,立身门前,还未等他启唇,就有不分是非之人拿起棍棒向他抡去。

“沈大人!”

侍卫迅速上前欲将人擒住,那人速度很快,沈相楠抬手生生接住一棒,在那人被擒拿在地的骂声里,沈相楠不带情绪地说:“你们想要闹什么?”

“究竟是为了孩子们好,还是为了一己私欲,我想你们心里应该清清楚楚,再闹下去也改变不了结果,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回去好好教导,待明年考核时再来一试。”

“我呸!”为首那人唾道,“你说这句话也不瞧瞧自己的年纪,哪有父母不想着孩子们好,如果不是为了孩子,我们至于觉都不睡来砸这破学堂?”

“是吗?”沈相楠看他,那人被沈相楠的眼神震慑住,倒是有些发怵。

“孩子遇见你这样的父亲,实在是可惜。”沈相楠说,“设立学堂是想让民间的孩子们也能有机会得到好先生的教导,看更多的书,见更多的人,不论最后是否能入宫,带给孩子们的东西是能受益终生的,至少,不会成为你们这样不辩是非的人。”

“少在那讲什么大道理,明明是你们说要让我们的孩子有书读,可如今凭什么我的孩子上不了这学堂?不会是给你们塞钱塞东西了才能进学堂吧?”有人喊道,众人立即附和,嘈杂声乱,根本听不清他们要表达的意愿,只是一味坚持要闹个说法。

沈相楠妄想让这些人醒悟,几次对话,他明白这些人完全听不进任何话语,只是坚持不懈自己闹事的原因,反复质问。

何其可哀,何其可悲。

正因为有这样不明是非的父母,才有那么多孩子始终走不出一隅之地。

他们的要求只有一个,要么让自己的孩子入学,要么别让学堂里的孩子读书。沈相楠头痛欲裂,他不会同意破坏规矩,扩大招生只会得来越多人的恳求,到时候这些学生是收还是不收?

沈相楠欲辩再辩,辩来辩去,不过鸡同鸭讲,身心俱疲。

僵持之下,远处传来兵甲与马鞍交响的声音,一队人马身着胄甲迅速围住学堂门前的这些闹事者,人群恐慌之余,沈相楠也感到意外。

天色渐呈鱼肚白,红日才露尖角,雾气还未彻底散尽,马步缓缓而来,蹄声清晰入耳,似杀伐之声将至,让人心生震颤。

沈相楠望见来者盔上的翠尾翎角,那是青翼军统帅的标志,雀翎之下来者戴着狰狞怒目的金刚相面具,沈相楠顷刻明白是谁。

周思颐骑在马上慢悠悠绕这些人走了一圈,沈相楠看着被兵马圈在原地的闹事者随周思颐的马蹄声开始瑟瑟发抖起来,甚至大气不敢出一声。

沈相楠不禁想,战场上的惠王是否也会像这样,给足对手恐惧心理,折磨至分崩离析再下杀手。

良久,周思颐道:“闹事者押送大理寺,待恭廉殿与陛下商议后再做决定。”

那群人听闻要进大理寺,手上顿时泄力,家伙什应声落地,大理寺是什么地方?活人进去变成鬼,鬼进去也要掉层皮!没有撬不开的嘴,只有不堪受的命!

有人瘫坐在地出神,有人撕心裂肺哭喊,有人心有不甘质问:“我们没有伤人!你们竟然敢随意抓人?我们做错了什么?明明是你们诓骗在先,我要朝廷给我们一个交代!”

周思颐闻声靠近,他没有下马,一言不发抽出腰间配剑,指向那人。

那人瞬间倒地,冷汗直流,一句话再说不出来,麻裤下一股热意窜出,竟是被吓得当众尿了裤子。

“朝廷没有对不起你们,回家之后,让孩子静心读书,来年再考一次吧。”面具隔断周思颐的神情,这句话猜不透他的情绪,周思颐说完,将剑收回腰间。

周思颐抬手一挥,闹事者皆被押走,学堂门前总算恢复一片安宁。

鸟鸣声过,滚滚红艳普照青云,寒气逐渐被曙光驱散,周思颐在朝阳升起下将面具轻摘,威慑十足的面具下是他意气近人的面容,周思颐笑着对沈相楠打招呼:“沈大人安好。”

“惠王殿下安好。”沈相楠回过神,如若不是亲眼所见,他很难相信眼前人与方才踏马提剑的人是相同之人。

“很久没有在宫里遇见你了,最近一定很忙碌吧,从前还能有几分闲暇,得了缀带后就不一样了,睡不上几次好觉,有时还未必能吃上一顿饱饭,算来学堂刚设,许多事情还未稳定,以后要辛苦你了。”周思颐下马,朝沈相楠走来。

“这本是臣的本分,谈不上辛苦。”沈相楠说,“殿下怎么突然抽空来学堂了?莫不是就为替我收拾这些闹事人吧?”

“嗯,料你心软猜你两难,这不是赶来解困了?”周思颐将头盔摘下,甩了甩发尾,“和这些人讲道理是没用的,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明事理,这也是为什么一定要设民间学堂的原因。”

沈相楠无奈叹下口气,“万事开头难,只盼将来能顺利吧。殿下不妨进来说话,顺便看看这学堂的模样。”

周思颐摇头拒绝沈相楠的邀请,他说:“近来军营事多,我还要赶着回去,改日得空再来看看吧。”

沈相楠沉思片刻,问:“是要打仗了吗?”

周思颐从容道:“不清楚,总之不能懈怠,羽雀军也没有闲着。”

沈相楠问:“世子不是入宫了吗?为何还会打仗?”

周思颐欲言又止,沈相楠明白这不是周思颐能决定的事,于是话锋一转,说:“我一直忙着学堂的事,还未曾见过世子,唐大人见过了吗?”

沈相楠提到唐梧念,周思颐有些意外,“钦天监近日诸事繁多,大概还未见上吧,对了,世子的开蒙先生是你?”

沈相楠点头,周思颐抬眉含笑道:“时间过得这么快啊,沈大人也是要做先生的人了。”

“殿下就别拿我取笑了,我心里虚的很。”沈相楠说。

“你的酒我收到了。”周思颐双手抱在胸前,依着门看他。

沈相楠回笑,“我还想过唐大人会不会把酒藏起来呢。”

“多谢沈大人赏酒。”周思颐一语双关,他翻身上马,重新戴好头盔,将面具随意挂在腰间,握紧手中缰绳对沈相楠告别,“走了,改日再与你共饮。”

沈相楠点头,目送周思颐离去。

他想起惠王府初次一叙,惠王口中说的投缘并非虚言。

他是该好好考虑文乐为的话了。

方才用手臂生生接住木棒袭击的地方开始火辣辣作痛,沈相楠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疼得嘶嘶吸气,掀开衣袖一看,一道青痕赫然映在眼前,上面还有血珠冒出。

沈相楠随手用衣袖擦过,若无其事回到学堂中。

“关门吧。”

丝丝缕缕云絮浮动淡青天上,万道阳光倾洒而下,晨风微微吹来,又是一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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