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间理回到教室靠在椅背上，心里盘算着怎么向佐藤翻案。她的生物全靠某位拽得要命的学霸，笔记是他写的，题目是他押的，答案自然也是背得他的。

“……干嘛盯着我看？”她察觉到一道视线，转头对上了月岛萤的眼睛。

那双浅色的瞳仁里藏着点若有若无的审视。不知道为啥，风间理突然联想到了猫科动物，它们的目光对于猎物，有着绝对的洞察力。

月岛萤移开视线，看向窗外：“爬过来都不用这么久。”

风间理：……

早知道你没好话我就不回头了。

今天她本是要去早见家附近蹲点的，结果碰上发成绩，只好去拜托相泽莲帮忙，耽误了一会。

她耸了耸肩，看似随口地问：“月岛同学，期待发成绩吗？”

“还行。”

很正常的回复，看样子佐藤还没找他。

抄袭的事，她自己私下解决就行。

上午最后一节课，佐藤老师抱着一沓成绩单走进教室，教室里的气氛瞬间紧绷。

要发成绩了。

风间理撑着下巴，看着同学们一个个走上讲台，她对自己的成绩已经没啥知晓的欲望了。

月岛萤的名字被念到时，他起身走上前，接过成绩单，垂眸扫了一眼，面上无波无澜。

看不出来考得怎么样。

风间理是转学生，所以排在最后，她从面色不太好的佐藤老师手里接过成绩单。

国语：0分。

生物：0分。

……意料之中。

风间理调理了一节课，终于暂时接受了那两个“0”，下课后，她把注意力放在了月岛萤那边。

按照常理来说，这家伙应该会过来嘲讽她几句，毕竟他们之间还赌了分数高低。

她等了一分钟，没动静。

两分钟，还是没动静。

风间理忍不住了，转过身子去。

月岛萤坐在原位，拿着一支笔戳着桌面，神色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他缓缓抬眸，朝前看了一眼，薄唇微微抿着，眼神好像比平时还要平静。

……不对劲。

——这家伙，知道了？

“你考得怎么样？”他问。

果然还是问了，看来他确实不知道这件事。

风间理放下心来，嘴角挂上了随意的笑：“还可以。”她想赶紧把这事给揭过去。

“是啊，还不错。”月岛萤目光微垂，“我看到了，你的国语分数是90分。”

风间理一怔：“啥？”

“在老师办公室看到的。”

哦，她明白了，月岛萤看到的是试卷上的分数。

月岛萤喉结上下动了一下，好像微微叹了口气：

“所以，你为什么要把我撇在外面？”

风间理：？

他把手中的笔搁在桌面，目光落下来，带着一点冷意，像层未散的薄雪。

“……你觉得我没法处理这件事？”

擦？

原来他不但知道，还知道的挺全面。

这么能装？！

风间理一下没能找到合适的说辞。

这个问题让她有点不适。她打算打个哈哈就过了：“你成绩那么好，被卷进这种事不麻烦吗？”

月岛萤看着她，语气里那点微不可察的锋利更明显了：“没必要。”

风间理心头一跳，原本就藏着的不爽瞬间被点燃。

什么叫没必要？

他们确实没作弊，但想要证明这件事并不容易。如果她证明不了，跟她统一战线的月岛萤成绩也会跟着被取消。她考虑了这么多，这家伙摆出这幅态度是什么意思？

她嘴角的笑意收了一半，语气不自觉地染上讽刺：“行吧，是我多此一举了。”

这句话落地，空气一瞬间冷了下来。

两人都没再开口。

出分数碰上午餐时间，教室里格外地吵。

“阿月，你考得怎么样！”

一无所知的山口拿着成绩单和便当盒走过来，脸上带着一贯的兴奋。可刚踏进他们的座位范围，他的笑容微妙地僵了一下。

气氛不太对。

特别是风间同学。

以前下课都是风间同学缠着阿月讲话，今天她竟然这么沉默！

“你们咋了？”山口左看右看，没看出所以然。

风间理故意不去看月岛萤，笑着说：“没事啊。”

月岛萤没吭声，指尖无声地转着手中的笔。

气氛依旧凝滞着，风间理仿佛不受影响，随手将成绩单揉成一团塞进口袋，站起身：“好了，成绩都公布了，该散的散，该吃饭的吃饭。”

“你们……”山口还想问点什么，但她动作干脆利落，根本不给任何机会，一眨眼溜出了教室。

山口嘴巴张了张，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他沉默地坐下来，打开便当，突然没胃口了。

他憋了半天，终于问：“到底怎么回事？”

月岛萤没回答。

他仍旧维持着先前的姿势，骨节分明的手轻抵着下颚，目光落在某个虚无的点上，像是在思索。

半晌，他才抬眸看了眼门口的方向：“没事。”

山口忠：……

骗鬼呢！

-

风间理午饭都没吃，直接从学校里翻墙走了。

外头风有点冷，但她还是把校服脱了，沿着街道往早见家走去。

早见家的公寓楼下，一名男人蹲在角落抽烟，烟头在他脚边散落了一地。

风间理像救世主一样出现在他面前：“兄弟，换班。”

男人闻声抬头，两眼放光。他猛地弹掉手里的烟蒂，骂了一句：“你终于来接替老子了。不是，你确定那家伙会出门？”

风间理嘿嘿笑了下：“九成以上的把握吧。”

男人揉着腰，嘴里嘟囔着“那行，辛苦你了”便一溜烟跑了。

风间理瞥了一眼公寓门口，耐心地等了起来。

这一等，就等到了傍晚。

夕阳刚刚出现的时候，早见家的大门终于被人从里面推开，吱呀一声，有些刺耳。

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晃晃悠悠地从屋里出来，手里提着一个廉价的塑料袋。

彻彻底底的废物形象。

风间理绕到公寓侧面，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他出来了，后面麻烦你们了。”

对方答得爽快：“行，交给我们。”

男人走远后，风间理紧跟着爬上了二楼。

早见家里是黑的，门缝里没有透出任何光。

她蹲下，摸出一根铁丝，刚要伸进锁眼撬开门，手腕却突然被人从后面猛地拽住——

力道不大，但足够吓人。

风间理身体本能地绷了起来，但又很快松懈下去。

不得不说，在同一屋檐下居住久了，还真能辨别出对方的气味。

月岛萤背着光，眼睫在眼下投下一片不甚清晰的阴影。

他的声音不高：“你打算这么进去？”

风间理呛道：“不然呢？”

山口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

月岛萤没再说什么，松开了手指，低声提醒：“来人了。”

风间理也听见楼梯间传来的脚步声，她立刻收手，把铁丝塞进了衣袖里。

脚步声在二楼短暂停留了一下，随即继续往上爬去。

风间理心脏跳得有点快。

是因为刚才差点被发现，还是因为月岛萤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这里，她没细究。

山口借此机会自告奋勇地跑到楼梯口放风，整个人透着一股不太英勇的英勇气息。

月岛萤没动，他侧身站在风间理旁边。

风间理心底有点发毛。

第一次在这种目光下开锁，压力倍增。她咬了下牙，努力让自己别太在意头顶上的目光。

不过她也知道，月岛萤站在这里是在帮她遮住楼道的视线。

……

很快，咔哒一声，门开了。

屋里跟上次造访没啥区别，只不过更黑了点，窗帘一如既往地拉得严严实实。

不知道多少天没换气了，浓烈的烟味扑鼻而来。

风间理刚想迈步进去，月岛萤已经先一步抬脚，走进屋内。

他伸手去摸开关，却被风间理伸手按住。

“别。”她低声道。

房间太黑，突然亮灯，哪怕是再不敏感的人，只要回头都能发现异样。

她的手按得很轻，指尖刚好触到月岛萤的皮肤，掌心下是男生修长骨节的手背，温度不高，带着一丝凉意。

月岛萤立马把手抽开了，放在身侧微微蜷了一下。

“后面跟着，”月岛萤挡住了急着往前走的风间理，声音很淡。

前面有碎玻璃。

风间理不服气：“这种事情，我比你有经验。”

两人摸索着往里面走，就在他刚要走近卧室门口时——

“谁啊？”

一道紧张的声音突然从黑暗深处传来，带着一点恐慌。

“是我！”

早见听到风间理的声音后明显松懈了下来，声音也清脆了一些：“太好了，你们小心点！我的房门被锁上了。”

风间理举起手机，微弱的屏幕光晃动了一下，她看到了满桌子空泡面碗和压扁的饮料瓶。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翻找。泡面桶被推倒，干掉的调料包滑落下来，筷子哗啦啦滚到地上，混乱中，指尖终于触到了一个冰凉的金属物。

“找到了。”

门被打开的瞬间秒，早见几乎是直接从里面扑了出来，力道之大，让风间理差点后退半步。

“真的太感谢……”

她话音未落，楼道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有个可疑的男人正在往二楼走！”

山口从楼梯口跑了过来，他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

好像还是有点迟了。

风间理和月岛萤对视了一眼，没有半秒犹豫，立刻伸手抓住门把手，将大门关上了。

月岛萤压低声音：“进去。”

四个人迅速闪进早见的卧室，把卧室门也合上了。

屋里气氛僵住了，四人屏住呼吸，耳朵敏锐地捕捉着外面的动静。

楼道里，那脚步声停了停。

然后——

“咔。”

有人握住了大门的把手，轻轻地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