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琼的话给了秋念葵新思路。
白塔的向导全部都是准备了单独办公室,为排号的哨兵进坐班疏导,有点类似医院里专家坐诊。但秋念葵精神力特殊,显然在污染区的作用远大于中规中矩地坐班“看诊”。
“在想什么?”
回家路上,徐牧野见坐在副驾驶的秋念葵一直在发呆,等红绿灯的时候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橙子味棒棒糖贴在她腮边,轻轻碰了碰:“还不点菜?今晚回去准备开盲盒?”
余光瞥见一侧的人无意识用牙齿咬过还未剥开的棒棒糖,徐牧野忍不住分神将目光落在抵着棒棒糖外壳的牙齿上,半截裸露在外的牙齿磨了磨,似乎还用舌尖舔了下,发现没有甜味后才回过神将棒棒糖拿出来,脱掉外壳后才塞回嘴里。
察觉到自己刚刚的目光实在太过露骨,徐牧野佯装无事发生收回视线,重新落在不远处正在倒数的红灯上。
“我在想,为什么向导会被贴上‘柔弱’或者‘脆弱’之类的标签。明明也可以和哨兵一起在污染区打配合战,这样不是更能减少伤亡率吗?向导的工作也不会这么累了。”
秋念葵的问题并非没有被人提起过,之所以没有被施行,完全是因为向导数量远远少于哨兵群体。如若真的施行这样的规定,那么一名向导最少也要同时负责三名及其以上的哨兵精神脑域的检测。
根本没有向导能做到。
与此同时,链接哨兵精神脑域的向导会处于极其危险的状态,稍有不慎便会丧命在这样的高精操作中。
白塔已经没有那么多向导可以支撑这样的尝试了。
“白塔并非没有这么想过。”徐牧野的手搭在方向盘上,手上仍然戴着那双极其贴合的皮质手套。他望着时间即将殆尽的红灯数字盘,不由越过闪烁的红灯看向遥遥前方升起的最亮的那颗星。
“因为各种原因,这样的提议被驳回了。白塔认为,只有在自己的管辖区才能最大限度保证向导安全。同时,也能更好牵制哨兵。”
他踩下油门,黑武士吼出带着烦闷的低声轰鸣,将两侧直行车辆远远甩在身后,展现出优越的百公里加速性能。
车内,徐牧野侧脸在飞速闪过的路灯下明灭不定,上薄下厚的唇形微张,看得秋念葵不自然地挪开视线,搓搓微微发汗的手指,以此希望努力搓掉记忆中弹软丰盈的手感。
秋念葵微微坐正身体,将目光蔓延向车外,顺嘴搭话问:“为什么说这样会牵制住向导?”
“当然是因为——我们需要你。”
徐牧野半个身子仿佛融进黑暗,闪烁飞过的霓虹像倭国传说中浮世绘中的光怪陆离,它们拉扯着徐牧野的发丝,亲吻着他的侧脸,试图以缭乱的身姿,将男人裹入花花绿绿的世界,从此沉浮。
“徐牧野?”
秋念葵忽地发现他的神色有异,黑色的眸子浓得发沉,即便无数光晕闪过也无法在他眸中留下半点痕迹,黑沉沉的双眼如同黑洞,吸尽了所有光。
她连忙看向男人的动作,确认还能正常行驶后又车外,下班高峰期的车流量将黑武士彻底吞入源源不断的车队中,左右包裹着它的车子,仿佛是困住猛兽的牢笼,任凭它的声浪再怎么拽高,都无济于事。
是污染物造成的吗?
秋念葵皱眉仔细感受,一派和平的精神丝没有传来任何异动,最为敏锐的第六感也只是意思地掀起了点波澜,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体表特征。
头不痛,不晕,甚至没有任何不安。
【可能是尚未成型的污染物。】
“徐牧野!”
如傍海村时一样,徐牧野的声音陡然出现在秋念葵脑海。
坐在驾驶位上的男人如同定在原地,嘴唇只是保持着微张的状态,除了正常的驾驶动作,没有任何异动。
【是我。】
不对,这声音好像不是直接出现在脑海中的。
秋念葵动动耳朵,顺着声音来源瞥到后视镜中,猛地朝副驾驶点头站立起的大金毛,表情有点把持不住地露出了震惊。
“徐......徐牧野?”
大金毛摇摇尾巴,咧开嘴露出淡粉色的舌头向秋念葵“笑”了下。狗子杏眼水润无辜的模样,像极了徐牧野做完恶作剧准备坑人时的样子。
“真的是你!”秋念葵松了松安全带,别过身子朝后扭:“你怎么变成狗了?不对,这本来就是你的精神体,哎呀算了,这些都不重要。你刚刚说的未成形的污染物是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怨念堆积造成的能量波动,已经跨越时空影响到了现实世界。如果放任它不管的话,很快就会形成污染物,甚至未孵化的污染区。】
徐牧野以最快的速度简单解释完,便立起上身,模仿两脚兽的动作搭在主驾驶的位置,用鼻头在本体耳朵边拱来拱去。
“你要什么?完帮你拿。”
秋念葵越过扶手箱,凑过去在徐牧野本体上摸来摸去,耳垂,耳廓,耳背,甚至颈侧都过了一遍,没找到任何身外之物。
【情况有点糟糕。】徐牧野道:【白塔的联络器被我放在临时办公区没带,你这边有能联系得上的人吗?柳玉,姓贺的,或者吊在屋顶的那个都行。喊他们来支援。】
秋念葵忍不住打岔:“哥,我才刚入职,甚至连工作群都没加。”
只不过,电话号码的话她倒是真有。
好在还未形成的污染物暂时影响不到通讯,电话只响了一声,对面的人就接通了。
“秋向导?”
“贺队长!救命!”秋念葵干脆了当地喊了外援:“我们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污染物,我哥现在出了点状况,你有办法赶过来吗?我加你飞信,发你位置共享!”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不一会,贺江亭的声音由近变远,模糊不清道:“等我。”
等到对面再也没有传来声音,手机却没有显示电话挂断的界面,而是仍旧显示在“通话中”。
【污染物快成型了。姓贺的那小子还要多久?】
徐牧野从没这么痛恨过自己的身体。他仰头看着后视镜里垮着脸的大金毛,烦躁地用尾巴甩着后排座椅,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不确定。应该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但是手机信号断了,我还没加上他微信。他能找得到我吗?”秋念葵面露担忧,忍不住放出几根精神丝探查车子周围的情况。
路上车子不少,限速80的情况下,最高只能开得到40码到50码。龟速移动的车队让秋念葵多了两分安心,却也没有停下不断尝试更多的自救方法。
“话说你怎么会变成自己的精神体?”秋念葵一边释放精神力,既当作探查的先锋,又尝试给全速赶过来的贺江亭当指向标。
察觉到大金毛的焦虑,秋念葵自然而然和他聊起了天:“而且你还没和我解释,为什么你很早就知道了我是向导。”
被秋念葵一打岔,徐牧野集中在自救方面的精力不得不分割出一部分,他忍不住想舔舔嘴唇缓解下尴尬,却一不小心用力过度将整个狗嘴连同狗鼻子都舔了个遍。
【其实也没什么秘密。当初我的精神体不受控制跑出来的时候,你第一时间就发现它了。】
徐牧野毫不介意将自己的黑历史给秋念葵当作缓解紧张的小点心,他甚至还庆幸着与有荣焉。
【应该是初中的时候,我刚觉醒时,精神体总是不受控制地钻出来,有一次好像钻进了你房间。当时你刚睡醒,迷迷糊糊地以为自己还在做梦。然后把它当成了抱枕。时间久了,精神体就产生了自我意识,开始频繁地偷跑出来,之前你不在倒也没这么急切。现在么......不好说。】
说到这里,男人的声音饱含笑意。如果是徐牧野的本体,一定会笑得狗狗眼都在发光,整张脸都是要溺死人的程度。
“是这样吗?我完全没印象。”秋念葵顺着男人描述的时间线尝试回忆,结果印象全无。
她下意识往身后伸手捏捏大金毛的腮帮,将咧着笑的狗嘴扯得宽宽的,将它想象成徐牧野的脸时忍不住笑出了声:“好吧,就当是这样。那——”
“笃笃。”
车顶传来敲门似的声响,贺江亭的声音紧跟着从车外传来。
“打扰一下。”男人的嗓音被风吹得有些发干,刚说出口就大半洒进了风里,只余下模糊的“秋向导”三个字。
贺江亭来了!
秋念葵不在执着给徐牧野当心灵导师,她熟练地放出精神力勾住他的手腕,模仿古早的传音方式,试图开口:“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俯身单膝跪在车顶的贺江亭因为风大不得不眯起眼。他看向不断循环,绕行开成一个圆圈的车群,手指碰了碰缠在自己手腕上的精神丝,手指感觉不到的触感,却清晰地出现在意识中。
向导的精神丝不像哨兵的精神力会链接五感,它们像自然脱落的头发,一旦钻出体外便只会回馈向导所期望的信息。
贺江亭忍不住又用手指搓了搓,这样还不够。
他将手腕贴在脸侧蹭了蹭,略带贪心地将唇压在脉搏跳动的位置,开始克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我......想你。”
“想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