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莫狐长老回来了,还带了些药城的特色点心!”
飞舟上层某天字房间的门被一个少年推开,清亮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手里端着几盘精致的糕点,几步就跑到桌前放下。
窗边,一本有些泛黄的书轻轻放下,顾白抬起有些迷蒙的桃花眼,毫不在乎形象地打了个哈欠,才慢悠悠的从躺椅上爬起来。“离途,飞了多久了?”
他捏起一块形状新奇的糕点,懒散地问一旁的少年。
离途挠挠头,“五天了,莫狐长老是最后一位在人界考察的长老,之后就不会再停靠了。”顾白微不可察地点点头,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久不出门的颓丧感。
没人告诉他这一飞就是五天啊,虽然中间会因为要接几位长老而短暂降落,但依旧没有么用,这几天他唯一的消遣就是坐在窗边翻看房间里的古书,顺带听离途八卦一下妖界的趣事。
他感受着糕点清甜,有一搭没一搭地听旁边的离途开始今日的八卦解说。
“妖王陛下长得威武不凡,但实际上是个妻管严,王后只需要淡淡看上陛下一眼,陛下就什么都不敢说了。”
“王后可温柔了,长得也很好看,还建了很多智慧神殿,底下的那些小妖都可以进入神殿接受教导,还不收钱。”
“祭司塔可气派了,每年陛下都会拨出钱财来修缮,可以说每一个妖都会仰望着祭司塔,祈祷祭司的庇护。”
顾白吃东西的动作顿住,手指点了两下侧脸,问道,“祭司塔如今的祭司是谁?”
离途猝不及防得到回应,更加兴奋了,“祭司塔自大人离开以后便将祭司的神位封存了,这么多年来只有一位神侍替大人管理着祭司塔,其余的都是从妖族各地筛选出来的灵官。”
顾白默默记下祭司塔的权力结构,继续问,“神侍在你们眼里是个怎么样的妖啊?”
离途疑惑地眨眨眼,用一种奇怪的语气道,“神侍大人活了很久了,自我出生以来,除了每年的花月节,神侍大人基本都在沉睡。”
顾白来了兴趣,“不是说祭司塔是神侍大人主理的吗?”
离途任由指尖在桌面上滑来滑去,轻轻啊了一声,“神侍大人会在清醒的时候安排好工作,交由手下的五位灵官长负责。”
顾白垂下眼,想起妖族祭司塔和妖王之间的关系,似乎在大部分情况下祭司塔要高于妖王的地位,以他浅薄的政治意识来说,这种另一种形式的神权大于王权的国家结构并不常见,还没到目的地,他就已经能预料到未来的腥风血雨了。
离途并不能长时间的待在顾白身旁,身为少主帆的侍从,他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所以在这儿坐了一会儿后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顾白拍拍手心里的点心渣,继续躺回椅子上,在拿起书时默默吐了个槽。
“为什么在修仙的世界里要我搞权谋?”
接下来的三天依旧延续了之前的日子,看书喝茶听八卦,无聊地躺在椅子上补觉。
期间帆和三位长老也来过,坐了一会儿就走了,看起来像是很忙,但他只是多看了两眼便又缩了回去,内部公务他还是不去看为好。
三天后,正在补觉的顾白忽然感觉飞舟摇晃了一下,紧接着不算明显的失重感缠了上来,他坐起身,明白过来这是要下去了。
他收拾了下自己,来的时候匆忙,他没带什么东西,所以现在他十分轻松的推开门,两手空空的在一众妖里面准确锁定了朝他走来的离途。
“大人!到苍岭山脉了,要下去了!”
离途小跑过来,眼睛亮亮的,引着顾白往下面走。
边走还边说着,“苍岭山脉附近不允许三界人妖魔飞行,任何试图飞过去的都会被一股力量砸回地面,所以我们得换成马车。”
顾白跟在离途后面,若有所思的踏出飞舟,甫一出来,便看到远处天边群山连绵,轻薄云雾环绕在山体上,像是天女的飘带,轻柔飞舞。
飞舟随意停在一处空地上,四周并没有城镇出没,这里宛如一处荒地,人烟稀少。他活动着手脚,往前面慢悠悠走着,整整八天没有出门,他已经快要发霉了。
后面帆将飞舟收了回去,离途似乎给她说了些什么,她便扬声道,“两个时辰后再出发!”
顾白隐约接收到消息后,便打算多走两步,这一世有记忆以来,他没怎么出去过,算起来这一回是他第一次走这么远,本着来都来了,他便想要多看看。
想到这,他转身对着离途招招手,又指了指右边的树林,意思是他要进去看看,一会就回来。
打完招呼,他抬脚便进了树林。
苍岭山脉出于三界交界处,这里的风景杂揉了多种风格,草木也种类多样,囊括了三界的大部分种类,又因为某些原因,不论环境地形如何,这些植物都长得很好。
啪嗒——
一枚松果掉在了他脚边,树叶微动,一只松鼠呆愣愣的探出头来,手里还抱着一枚松果。
像是看到顾白不捡,它又扔了一颗下来,这一次,松果恰好砸到了顾白身上,他伸手接住。
松鼠开心地晃晃手,扭头钻进繁盛的树叶里,眨眼便消失不见。
顾白俯身捡起地上的松果,拿在手里颠了颠,眼里含着笑意,却在瞬间消失不见。他站在原地,眯起的眼睛看向远处,神情冷峻。
一座破败的城池突兀的立在森林的尽头,城门上的刻字似是经历了多年风吹雨淋,字迹模糊,本该尽职守着城的城门像是被巨大的力量冲击过,破烂不堪,只能挂在门口,随时都会倒下。
顾白紧紧盯着前方,他可以确定,在他弯腰捡松果之前,前方并没有这座城。
树林里有些潮湿,阳光无法穿过厚厚的叶子照进来,底下便有些昏暗,更为那座城添了几分阴森。
“孤云城......”
顾白凭借优越的五感看清了城门上的字,却没能在记忆里翻出任何与这座城有关的信息。
明知前面有危险还上去作死不是他的风格,所以他果断转身,快步朝来处走。
咻——
破空声自旁边袭来,他抬手一挡,一枚极为普通的箭矢被打落在地。
袭击那人似乎并不打算给顾白反应时间,紧随而来的便是十多只箭,泛着寒光急射向他。
顾白伸手一收,箭矢便全部失控掉落,灵力铺天盖地的涌向四周,不过一息,那人便被拖到了他面前。
那人一袭白衣,星星点点的血迹沾在白色大氅上,明明是盛夏天气,他却裹了一层又一层,苍白的脸上泛着死气。
顾白垂眸睨着这人,不知不觉间,竟觉得这人的轮廓有些熟悉。
“咳咳——”
那人重重咳了几声,几摊血迹在大氅上晕染开来,看起来触目惊心。
阖起来的眼睛似乎睁开了,一点灰色自他眼底一闪而过,转眼便又阖上了。
顾白琢磨着心里的那点熟悉,挣扎片刻抬手给他灌入一股灵力,让他不至于昏迷不醒,又在储物袋里掏了掏,掏出一根捆仙绳,将人捆了个结实。
他伸手搭上了绳子的边缘,想要把这人拖回去,但转念又把手收了回去,心里默默数着时间,最多一刻钟,醒不过来就走。
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听到了他的心声,片刻后,竟挣扎着醒了过来。
那双带着血丝的眼睛转了一下,很快便锁定了站在一旁的顾白,他只一转头便撞进了那人黝黑的眼睛里。
顾白靠在一颗树旁,懒懒问道,“醒了?醒了就老实说说你是谁,偷袭我是为了什么吧。”
那人只紧紧盯着他,哪怕自己被捆住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宛如一潭死水,问话扔进去听不到回声。
顾白拍了拍衣袖,无所谓的迈开步子,“不说我走了,这树林里万一出现个别的什么你就自求多福吧。”
“等等......”
虚弱的声音随着他越走越远的身影传来,说话那人似乎不想示弱,所以语气有些别扭。
顾白抬手弹了弹妖族服饰上坠着的火红羽毛,腰间的金色长链在一片寂静里发出撞击声,他回到男子面前,语气微冷,“我要你的答案。”
一簇灵火在四周燃起,将有些昏暗的环境微微照亮,跃动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隐在阴影里的侧脸不辨喜怒。
那人毫无惧意的与他对视,黑眸里的亮光流转,哪怕处于下风,他也仪态极好,脊背挺直,苍白的脸线条冷硬。
像一只孤高的鹤。
“有归,我的名字。”
“自孤云城来,袭击你只是错把你认成了追杀我的人。”
顾白扯起嘴角,“追杀你?看来我救了一个不该救的人,算了,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救下这个人,难道是因为那一点熟悉?真是脑子进水了。
“你难道不想知道孤云城吗?”
有归声音低沉,还带着重伤后的沙哑,此刻略微提了声音,那股虚弱便更加明显。
顾白微微皱眉,眼神不明,“我发现你们这些人总是搞不清楚自己的处境,我若想知道,你也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
有归勾起一抹笑,薄唇被鲜血浸染过后更显艳丽,“是吗?”
他忽然往后靠着,微长的碎发遮盖了他的眉眼,阴郁又疯狂,“缺了一部分记忆的顾仙师,居然对千年前的孤云城不感兴趣,我倒是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