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榆相深吸一口气,说:“我大概知道你怎么想的了。”
这东西老太太之前存下不少,照裴况先前说的杂货间已经空了,证明用的频繁,所以卖颜料的确是条路。
“纠正一点,”裴况说:“不是卖,是送。”
路榆相:“知道了,我去做饭。”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那碗加了料的粥立马浮现裴况脑海,舌尖开始自动回味先前的味道。
裴况出声:“我觉得我们还是等大家都回来再说。”
“是吗?”路榆相却说:“大家今天都忙着,闲下来的只有你我。”
“爱吃不吃,”路榆相接着道。
他已经完全忘记自己之前做过的事,所以对裴况表现出来的莫名其妙的抗拒有些费解。
但最后他显然还是决定放过自己,毕竟对于裴况这种能想出走房顶和做梁上君子的人来说,什么都有可能,路榆相何必白费那脑细胞跟自己过不去。
之前鱼厝说过米饭留着做正餐,所以他自然而然地走到存放物资的地方。
徐福昌当时洗完锅觉得自己太过清闲,就从影剧院不知道哪里搬了张桌子过来放物资。
肉眼可见,这就是普通学校课桌的样式。只是桌面脏破了点,坑洼了点,桌壁铁质的地方腐朽了点,整体零件少了点。再除了时不时会发出些年久失修的怪声,其他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老物件,还是能用的。
路榆相蒸的米饭,又炒了青菜,潘彻回来打下手的时候说:“等这个副本出去,我估计两个月都不会想吃青菜了。”
“我也是,”王澄跟着应了声,脸上写满了认同。
徐本玉抱臂倚在柱前,还算诚恳地探头问:“你们敲门以后都看见了什么?”说完他又看向路榆相和裴况:“还有你们俩,刚才为什么要跑?”
“不跑等着被老太太抓回去玩儿麽?”裴况笑嘻嘻地说:“要说看见了什么,可奇怪着,我们瞧见个老太太在屋子里头化妆。”
“老太太化妆?”叶燕重复了一遍,露出不可置信的语气:“你确定没看错。”
“应该不会看错,”路榆相也说:“她在镜子面前一直涂抹东西。”
“的确有些奇怪,我和鱼厝虽然进了屋,但主人家并没有表现出来异样,她们甚至还拿了凳子坐在院边和我们聊天。”
施絮薇刚说完这话,鱼厝就在旁边点头附和:“我攻略的NPC还是太少,废了好一番功夫才让我们进去。”
“表情呢,你们注意到村民的表情了吗?”路榆相问。
桑客莹:“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表情,即便生气或是其他,也都差不多,像是…”
“纸人,”徐本玉很快接上她的话。
“也不一定,还有可能是其他什么东西,毕竟表情一成不变的也不止纸人。”潘彻一边给路榆相递碗一边又说:“更何况你们看手册的规则,水、阳光,这些东西我们都碰不得,可为什么碰不得你们有想过吗?什么样的东西既不能碰水,还不能碰阳光?”
“其实我有时候在想,我们在这个副本,究竟还是不是人?”
裴况看热闹不嫌事大:“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可就要说了,我之前也怀疑过咱们在这里可能还真不是人。所以大家还是都抓点紧,估计等明天电影放完,主线就差不多出来了。”
“越往后变数越大,能早点出去我们还是早点出去,”徐福昌道:“总之那些村民肯定是有问题。”
“昨夜的敲门声你们还记得吗?”路榆相突然问起。
有人点头,有人摇头。
因为昨晚那些东西到了潘彻他们隔壁就没再动了,一楼的玩家可能没碰上。
“那种敲门声和今天我在老太太院子里听见的可以说是一模一样。”路榆相几乎刚说完,所有人就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他的意思是,这些村民很有可能就是晚上的脏东西,而他们现在则是需要邀请这些脏东西到影剧院看电影。
“对了,你们和村民讲话的时候有没有提起过影剧院几个字,他们的反应是不是都很大?”施絮薇突然记起来,赶忙问出口。
“嗯,”徐本玉点头:“看来影剧院对这里的村民来说应该是属于某种禁忌,他们都不愿意过来,所以我们要将票送出去更难。”
“找,除非我们找到他们不愿意来影剧院的根源,”桑客莹道。
“先记着,但我们的当务之急还是要把票送出去。”潘彻叹了口气,用食指弹了弹手中电影票。
吃完午饭,几人再次分散去干自己的事。路榆相和裴况拿老太太做实验,颜料竟然真的让她收了电影票,于是两人照猫画虎,用同样的方法去别家将两人手中电影票如数送出。
他们走动太多,期间被玩家注意到,王澄问路榆相是不是找到了什么办法,问可不可以告诉他。
路榆相说:“抱歉,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给裴况打打下手。”
言外之意就是要王澄去问裴况。
路榆相想的也确实是这样,到底是裴况想出来的办法,也不好从他的嘴里说出去。
裴况却是将嘴一撇,嗓子一吊就叫道:“路哥也真是,跟我还客气什么。”
转眼他又将眼神从路榆相脸上移开,接着投到王澄脸上,“王澄是吧,你就随便去哪里弄点颜料,然后去主人家试试看。先说好,我们那时候有用,不知道现在还行不行的通。”
“好好好,”王澄感激道:“谢谢裴哥。”
他又接连给裴况鞠了好几个躬,裴况都一一受了。
等人走远,路榆相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我以为你没有这么好心。”
“路哥,好像从我们认识开始,我就一直在帮你,我在你心里难道就这么十恶不赦?”
“倒也不是,”路榆相迟疑过后说。
裴况轻笑出声:“我就知道。”
“我还没说完…”
“那你说。”
路榆相于是又说了一遍:“倒也不是,但你似乎也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裴况:“…”
半秒不到,裴况揽过路榆相肩膀:“咱俩蛇鼠一窝,我是什么,你就是什么。”
说完人就大笑着往前去了。
瞧着裴况的背影,路榆相眼神却渐渐沉下来。
晚上吃饭玩家神色自若,看来票是都送了出去。既然没人打算开口问,路榆相自然也不会提。
个中利害没人愿意实话实说就算了,还省的碰一鼻子灰。
用完饭,路榆相打算先回房间,奇怪的是这次裴况竟然没跟着他一起,而是留在后面帮鱼厝收拾。
幽微的光打在两人身上,裴况倏然抬头,没了在路榆相面前的嬉皮笑脸:“施絮薇都告诉你了吧?”
“嗯,”鱼厝性子本来就不强势,即便裴况刻意放缓了语气,她还是有些害怕,可她犹豫过后还是问道:“那路榆相怎么办?”
之前是路榆相告诉她有关粥的问题,还提醒她少碰水,现在裴况要保护的人是她,却将路榆相当成是明面上的靶子,鱼厝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施絮薇只告诉了鱼厝与她相关的事,所以剩下的鱼厝并不知情,裴况也没打算告诉她,只囫囵道:“不怎么办。”
鱼厝不敢再接着往下问,于是改了口:“你和施姐姐关系很好吧?”
“怎么说?”
“事关生死,等于说你把自己的生死放在了她手中。”
“鱼厝,”裴况难得地想和人说句真话:“无所谓关系好坏。别相信任何人,只信自己就是了。”
而另一边,路榆相正准备打开房间门,却被身后一股力道拉的后退好几步,但门的确是开了,紧接着一桶水在他眼前落到地上,摊开成为一片。
“没事吧?”施絮薇拉着人后退避开水流问。
“没事。”但路榆相盯着水桶的方向,如果刚才施絮薇没有拉住他,水桶就正好从他的头顶落下,那今晚他必死无疑。
是他掉以轻心,险些害了自己。
施絮薇见人盯着水渍愣神,率先说道:“这桶不是我放的,我只是刚才发现门打开的缝隙不对,才拉了你一把。”
“我知道,你也没必要。”
“嗯。”
“谢谢,”路榆相说。
“换间屋子睡吧,这间屋子最好不要睡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路榆相又说:“你先去,我等等裴况。”
结果在原地徘徊半晌也没等到人,路榆相没打算自己一个人去探险,便想原路返回去看裴况在磨蹭些什么。
“路哥,这么巧?还是说你是特地回来接我的?”裴况在楼梯拐角笑道。
迎面撞上人,路榆相同样笑着说:“还有更巧的,估计是你什么时候得罪了人,谁偷偷给门上放一桶水,差点你也要跟着我一起去了。”
“为什么是我得罪了人不是你?”
“我能有什么机会得罪人?”路榆相反问,“而且你抓错重点了,重点是咱们今晚上没地方去了。”
“哦,对,”裴况反应过来骂道:“那他真不是个东西。”
“你好像不是很意外?”
“怎么会,我只是经历的太多,习惯了。”
路榆相看他一眼,分不清其中真假。
他说:“我记得楼下还有两间空房。”
“你先去,”裴况道:“我要看一下案发现场。”
路榆相:“……”
脚步声消失在楼道,裴况却没有回到他们之前的屋子,而是大步跨越水滩来到叶燕和潘彻房间附近。
过了半晌,路榆相终于听见裴况下楼的声响,等人近在眼前,他指着其中一间道:“就这间屋子吧。”
“我觉得不好,”裴况煞有介事地摇头。
“为什么?”路榆相要一个理由。
裴况指着地方说:“昨天二楼出了事,今天说不定一楼就要出事,我们还是去二楼住吧。”
“还有呢?”
“这还不够?”
路榆相看着裴况笑:“你觉得呢?”
“好吧,”裴况又说:“我刚才卜了一卦,不宜远居,意思是屋子边上必须还得有屋子。”
“那照你这样说,我们原来的屋子也是单独的,根本就没有这样合适的屋子。”
“路哥,你忘了一间。”
“嗯?”
“今早上刚死过人。”
脸谱玩家住过的屋子近在眼前,路榆相最后问裴况:“你确定?”
“我确定。”
路榆相的确没什么根据,选屋子只凭感觉,可裴况不一样,路榆相知道他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只是死过人的屋子…
现实的话路榆相可能还要犹豫,可在这里,他已经没有选择。
裴况推开门,屋子里味道已经完全消失,床上干干净净,就好像两名玩家从未出现过。
路榆相看见裴况大大咧咧直接躺上床,丝毫没有忌讳,却首先不是觉得他恣意洒脱,反更忧心。
见人在门口徘徊,裴况笑道:“路哥,过来些,晚上我害怕。”
路榆相眼神飘过去的同时,心下陡然一惊,因为他突然想到,施絮薇和鱼厝的屋子在一楼,那她又何必上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