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秒。
0.2秒。
路榆相觉得不考虑实际情况,他冷汗都能够将老太太淹死。
他强忍着没有叫出声来,后背发凉。
老太太眼睛被路榆相头顶太阳光晃到,瑟缩的间隙路榆相赶忙盖好瓦片。
「看够了就撤。」
【主播,贪生怕死的一把好手,眼疾手快的代名词】
【算了,看在主播尽力营业的份上,这次就不骂你了,下次可不许这样说了哦~】
【原来物理作用也算作用…】
老太太已经发现了路榆相,裴况留在屋子里危险倍增。
左右被发现了,路榆相破罐子破摔,放开了动静在房顶上跑,瓦片错位掉落声响不断。
裴况抬头望向房顶,那块儿一阵颤动,连带着瓦片都错了位置,露出几丝天光。
路榆相被发现了!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快速移步至门口,不想老太太更快,裴况已经从关好的门缝瞧见了她布鞋的鞋尖。
开门显然是死路一条,这屋子也是密闭状态,仅有的一小扇窗户只有两颗头的大小,打碎了也出不去。
怎么办…
“扣扣扣”
“扣扣扣”
“阿福,是你回来了吗?是你回来了吗阿福?”
“开门呀,不然我就要自己进来了。我自己进来的话,就是你不乖了…”
“阿福…阿福…”老太太焦急的声线逐渐失去理智,开始疯狂砸门。
木门禁不住这样的攻势,每一次露出的缝隙越来越大,裴况甚至能瞧见老太太狰狞的表情。
要命!
路榆相自认为自己提醒的时机非常早,裴况怎么着也能跑的掉,却不想底下接二连三的砸门声让他无话可说。
他不愿意在下面,点明要走房顶,除了危险还因为路榆相不相信裴况。
这种时候,他没有把握裴况不会丢下他。
在绝对的危险面前,人总是本能性地迟疑,所有一切变得混沌而微妙。
但路榆相暂时没有这种烦恼,因为从进了这个副本开始,他的命就同裴况绑在了一起。不论真假,这患难之交总是要做一回。
【主播现在应该想到了吧,老太太敲门的模样和昨晚上的东西大差不差】
【想到了又如何,事情远不止这么简单,他活不成就是活不成】
【那裴况是个有主意的,想必也是死不了,你们说主播会回去救他吗?】
路榆相不紧不慢,先是往下面扔了一张瓦片,随后收着脚步拿出冲刺的速度回到“7”字形拐角。
紧接着,路榆相掐着嗓子朝着老太太的方向喊:“奶奶,奶奶…”
门外的动静霎时间停了,老太太略带犹疑地扭头。
与此同时,裴况也有所感似的隔着好几堵墙望着路榆相的方向,仿佛在和人对视。
下一秒,他忍俊不禁,用手捂住下半张脸憋笑。
路榆相的声音还在继续,老太太不动,他就用孩童可能发出的语调一声一声地唤,直到老太太一步一步,蜗牛似的步子终于快要走到拐角。
门外布鞋尖彻底消失,脚步声走远,路榆相的声音也弱下来。
裴况抓紧时间迅速开门,用火烧屁股的速度翻身上墙然后跳到围墙外面。
他没有停下来休息,而是光速绕着围墙向屋子后面跑去。路榆相在拐角吸引了老太太注意力,要是老太太发现路榆相不是所谓的阿福,那人估计也就凉了。
好歹人也算没丢下自己,裴况拍拍衣裳,心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还舍不得路榆相死。
“这边!”裴况先是从外墙翻进去,又重新走到檐下大着嗓子叫了一声。
路榆相没说话,犹豫的间隙只垂眼好生看他。
裴况生的一副好样貌,紧挨着左眼下方一颗小痣,笑起来抛却那诡诈算计,显出几分赤忱。如今多了焦急,才真是有了人样。
“我接着你,”裴况说着张开双臂,神情坚定:“下来,我接着你,不会让你摔死。”
路榆相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只管往这个方向跑,之前的地儿是没时间跑回去了,这已经是房檐再矮处。摔下去顶多疼个把小时,倒不至于帮了人自己落个绝境。
但裴况能回来,他的确是没想到。
就在这时。
身后传来“咚”的一声,路榆相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老太太追过来了。
他眼睛再看底下人。
高就高吧,反正也是裴况在下面。
路榆相决定好了,便没有犹豫的一跃而下。衣袖在空中猎猎生风,失重感和生死交给别人的不确信让眼前一切变得虚幻而不真实。
他像是站在云顶,被不知道样貌的人轻而易举|举过头顶,然后松手,跌落云层。
凌厉的风划过皮肤,窜入肺腑,心脏不可避免地跟着下沉。路榆相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快要堕入什么不见天日的地方,却最后被一双有力的手稳稳拖住。
云层消失,视线清明。
他不是悬而未落,他一直都在地上。
路榆相感觉到身下人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导致两个人都摔在地上,好在最后稳住了。
“走,”裴况赶紧说。
路榆相从他怀中下来,两人先后翻越围墙,卯足了劲儿往影剧院的方向冲。
既然影剧院是忌讳,那再怎么着老太太也不可能追着他们过去。只要进了影剧院,那他们就暂时是安全的。
幸而他们出来的早,老太太的院子距离影剧院不远。两个成年男人狂奔不止,很快也就到了地方,只留下被拒门外的玩家一脸茫然。
王澄:“他们为什么要跑?我们要不要也跑?”
徐福昌看了王澄一眼,说:“你爱跑就跑,小心晚了赶不上投胎。”
“…”王澄一时无言,后说道:“徐哥,我不跑,我还是跟着你。”
影剧院这个时候除了藏在隔间的老头没有任何人,路榆相和裴况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缓了口气才看向对方。
裴况说:“路哥,你比我想的要重些。”
“身高在这儿摆着,轻也轻不到哪里去。”
裴况想起来伞还在自己手上拿着,竟也没觉得重。他将东西放到一边,忽然将手撑在膝盖,偏头看着路榆相笑:“路哥,你叫奶奶的时候真帅!”
路榆相心里有些不爽,转眼瞧见裴况明显打理过的发型,忽然笑了。
裴况还没乐完,笑容就那么僵在脸上,只因路榆相的手放在他头顶狠狠揉了两把。
“老实点吧,”路榆相说。
“我老实啊,”裴况道:“没有人比我更老实,你让我走下面我不是就走的下面。”
理论上裴况这话没有任何问题,路榆相却听着有些奇怪,但又抓不住哪里奇怪。
“你是怎么被发现的?”裴况突然正色道。
路榆相思绪一瞬间也回归正题,说:“我从中间的屋子查起,起先看过一间没有问题。结果下一间直接就开出来老太太,她那间房和别的房都不一样,我也不清楚是不是因为我只看了两间房的缘故。反正她屋里就是那种偏老式的四柱架子床,然后是红木梳妆台、铜镜。”
“之前不知道她具体在做什么,还以为她是在给自己上妆,手上不停地涂抹。后面她突然不动了,紧接着铜镜里的眼珠子开始往我的方向瞧。我有些担心,就先将瓦片合上了。等后面再揭开,她的脸就已经怼在我面前。”
“也是这时候,我终于知道刚才在下面老太太究竟在做什么。她是在给她自己上妆,更是在修复她的脸,她努力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正常人。她怼在房顶的脸一半是完好无损,一半却已经褪了色,露出来内里偏黑色的皮肤。她表面上涂脂抹粉,但其实她给自己上的是颜料。”
“具体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她肯定有问题。”
路榆相这番总结性的话说出来,脑子也瞬间清明,“你有没有注意到,老太太几次开门虽然态度都有变化,可她的面部表情却几乎没变?”
像是被人定了格,一辈子都只能是这样。
而且她再怎么化妆,都只能是照着原来的样子描摹。
裴况一下就抓住了重点,后将自己的手伸出来,放在路榆相面前:“颜料是这几种颜色吗?”
路榆相盯着裴况伸出来的手指,他指尖不知为何沾染了些许颜色,同先前在房顶看见的,老太太脸上的色彩如出一辙。
“是。”路榆相郑重开口。
听到这话,裴况却不急了,神情放松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搓着手指。
“你在其他房间见过这种颜料,还上了手,那它和其他普通的颜料有区别吗?”路榆相问。
“有没有区别我不知道,”裴况笑说:“可是路哥,电影票我有法子送出去了。”
…
“你说的有法子就是过来翻箱倒柜然后吃灰?”路榆相实在是没忍住,随手捡起一个破落物件就丢过去:“让你说你也不说。”
裴况早有准备,从路榆相的语气便预料到会有这么一遭。而且就算没有准备,他也能在东西砸到脸上之前稳稳接住。
“路哥,脾气见长,”裴况:“我还是更喜欢刚认识的你。”
路榆相故作温柔地开口:“可惜再来一次我不会想和你认识。”
“路哥,你这话可真叫人伤心,”裴况道。
路榆相:“我看你好像也不是很伤心。”
“难说,”裴况又道:“都在心里,你看不出来而已。”
“别走啊,路哥,”裴况声音着急,一边又没有动作,只加快了手中翻找的速度。
终于,他惊喜出声:“找到了。”
“找到什么?”
“颜料。”裴况拿起颜料,在手中拍了拍灰,才走到路榆相跟前。
“老太太那几间屋子,有客房但更多是用来堆的杂物。杂物中间,存的颜料不少,但大都已经空了。”
“所以你就想影剧院这边肯定也有杂货间,运气好没准也会有颜料?”
裴况打了个响指,靠近路榆相说:“答对了。”
“那要是没有怎么办?”路榆相好似和裴况杠上,只是想嘴上过这个瘾。
“多简单的事,”裴况说:“老太太家里有,那肯定其他村民家里也有。影剧院没有颜料,那就只能委屈路哥做回梁上君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