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今天的课就到这里吧,大家这么多天来都辛苦了,在这个节骨眼上重要的已经不是复习了;回家以后一定要好好休息,调整状态,为明天的静默做准备。”
“千万,千万不要出任何意外,安全第一,明白吗?”
“明白了——”
“那好,废话我就不多说了,留宿的同学留在这儿,其余同学,一路平安。”
讲台上的女人话音刚落,教室里的人便把刚刚的承诺抛在脑后,推搡着往门口挤。
本就不堪重负的门被一群大小伙推来挤去,发出了令人烦躁的摩擦声,惹得人牙酸。
“刚刚我怎么说的!还挤还挤!再挤的留下来陪我加班!”
一时间学生们都自觉地不再说话也不动了,所有人都害怕临门一脚还被抓回来。
很快一列长队排好了,学生们安安分分挪出教室。
经过这么一遭,教室里剩下的人就很少了,包括讲台上的女老师在那约莫有十几人,他们都规规矩矩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埋头苦干,或抬头盯着女老师。
没想到一进来就碰上了选择题,许衿听到老师说的话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同桌却已经拔腿就跑了,转眼间教室里人都不剩几个。
他起身走到门口,假装要出教室,女老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等会儿别走啊!是不是忘了你还要留宿了!”
许衿脚步一顿,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他转过头,用这个机会从教室门口飞速扫过座位上每个人的脸:
大多数人都是陌生的面孔,直到他看到了坐在角落的谢雨,接着目光移至教室的另一角,一张熟悉但又有些陌生的脸闯入他的视线。
易往人很高,理所当然会被安排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与谢雨两人一人分得一个角落的风水宝地。
他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眼睛半眯着,目光垂在桌面上,让人觉得疏远,游离于世外。
这一瞬间他又和海女之愿刚开始的状态重叠在一起,看不出来他还有没有那故事里的记忆。
兴许是许衿的目光太过直白不加遮掩,易往终于舍得抬起头,许衿原以为会在他的眼中读出尴尬亦或是什么别的复杂的情绪,但他的眼神中传递出的信息很简单,怀疑,甚至是警惕。
果不其然,恢复记忆后的易往不再是上一个故事里谢雨一动就恼羞成怒的大型猫科动物了。
他位高权重,上一个故事对他来说只是人生画布中无关紧要的一笔,那些信任,摩擦通通都成为了许衿可疑的证据。
谢雨甚至完全不用担心他秋后算账,因为他毫不在意。
平复好心情,许衿边往原位走边打量着剩下的人。
那个跟易往一起进来的少年正百无聊赖在桌面的草稿本上自己跟自己下五子棋,而先前盯着女老师看的小同学居然还在看她,甚至连姿势都没变过,就是不知道她眨没眨眼。
六月份的时候很多城市已经热起来了。可能是太兴奋的原因,负责关风扇的同学随着人群冲向了校门口,估计回了家都不一定能想起来自己的职责。
现在风扇还嗡嗡吊在天花板上转着,大部分人都走了,周遭的空气也渐渐冷了下来,那头顶嗖嗖的凉风却还在呼哧呼哧地向下吹,愈发难以忽视起来。
可其他人好像都感受不到,许衿看到就连角落里的谢雨都打了个寒颤。
等到许衿落了座,女老师才缓缓扶了扶眼镜,拿起一张A4纸,用不大不小的音量说道:“我先点个名,你们被念到的举下手就行。”
说罢,女老师真的就开始点了起来:“尤婷,傅书豪,张诗意,陈娇娇,周物……”
被念到的人接二连三举起了手,看起来井然有序,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
但许衿心中的怪异感却越来越重,他没忘了这是在故事里。
虽然在海女之愿里也有一样的感觉,但这两个故事完全不能相比,毕竟海女之愿才E级。
“……沈圆,李述遥。”
女老师的声音停了下来。
她将目光投向底下,数了一遍在座的人数,然后把那张记了名的A4纸捏得咔嗤响,最后平静道:“多了四个人要留宿。”
气氛一瞬间冰到了极点。
教室好像处在一个大型冷库里。
“怎么就多了四个人要留宿呢。”
风扇还在无止尽地吹着,冷风在头顶呼啸。
“哪儿来的四个人要留宿呢。”
女老师的脖子瞬间扭转了90度,看向教室的一角,目光不偏不倚正中谢雨惊诧的脸!
在谢雨没反应过来之际她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一回头,看向后门角落的易往,天在白炽灯的照射下反光,寒意更甚。
她如法炮制,最后他们四个都被阴恻恻登了一眼。
“怎么名单上少了四个人呢。”
她唇红齿白,想来应该是上班涂了口红,不过这会儿教室上方的电子钟已经显示过了夜间十点半,窗外漆黑一片,在这样的氛围中恐怕没人能get到老师的口红色号,只会觉得这一张一合的嘴十分诡异。
四个人中只有『梦魇』坐得离讲台最近,那女老师的身子从讲台上伸出来,脸就在『梦魇』的头顶处,她的嘴和他近在咫尺,许衿觉得下一秒女老师的口水可能就要喷到『梦魇』的头上了。
“怎么名单上少了四个人呢……”
一滴口水飞溅到草稿本上,刚好落到整盘棋的破局点上。
『梦魇』的笔悬在半空中,原本他是打算下这里的,现在他两只眼睛钉在那滴口水上,像是要把纸看出个洞来。
女老师仍在喋喋不休:“你说……你是人……呃啊!”
“哐当——”猛烈的碰撞声在教室里回荡着。
女老师伸出来的头被『梦魇』一把砸在草稿纸上!
少年眉眼间全是戾气,他把那支黑色圆珠笔抵在女老师的太阳穴附近,笔尖在人类的皮肤上猛戳出一个黑色的圆点!
“不要——不——”女老师瞳孔猛地一缩,声嘶力竭地吼着,但她的头被死死按在桌上动弹不得。
在笔尖戳进皮肉里的前一刻,一道冷峻的声音从教室后方传来:“『梦魇』。”
被点名的少年骤然抬起头,但手上的力度丝毫不减,他没给对方面子,直言道:“你个智障教训我?”
谢雨闻言猛咳了几声,显然被少年的称呼吓得不轻。
虽然很早就听说排行榜上有几个大佬内部不和,但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这么跟易往说话。
哦,除了他失忆的时候。
动作被人打断,少年最后还是松了手,黑色圆珠笔掉到桌子上,女老师手忙脚乱缩回了身子,把头摇摇晃晃接回了原处。
“少了就加进去,你是老师还是我是老师。”『梦魇』的语气十分不耐烦。
说来也怪,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其余同学都置若罔闻,老师在讲台上颤抖着,学生就在底下注视着,安静得诡异。
女老师咽了口口水,拼命恢复成原样,她挤出一个牵强的微笑,嗓音沙哑:“对……一定是我漏了他们……一定是我漏了他们……”
看得出来女老师已经处于崩溃的临界点了。
“那这四位没被点到的同学上来把名字加进去吧。”女老师对暴力妥协,将手中的名单在空中晃了晃。
许衿在心中猜测,女老师的危险程度应该不高,在这里起到威慑作用,毕竟来个稍微强势一点的就让她原形毕露了。
易往起身,他朝着讲台的方向走去。有了他的打头,剩下三人也不再犹豫了,纷纷离开了座位。
女老师的眼底闪过一丝诡谲的笑意。
讲台的位置很小,为了方便四人在纸上写名字,女老师慢悠悠退到了窗边,将整个讲台都留给他们。
A4纸就放在桌面上,旁边还有一支笔。
谢雨趁机贴到了许衿的身旁,两人排在最后,『梦魇』被易往和许衿夹在中间,他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被女老师打断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的。
“这个班是高三,”谢雨小声说道,“你看前门后面贴的东西。”
听到谢雨的话,许衿看向前门,刚刚门被走读的同学推到了墙边贴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半合上了,露出了方才没能发现的,一块板子。
板子的内容也很简单,最顶端是四个字:
决战高考。
而正中间用红色记号笔写着一个潇洒的数字——2。
许衿马上反应了过来,这是高考倒计时,许衿高三的时候每天看到这个牌子心里就有股无名火。
而现在就是高考前一天的前夕。
那板子是贴在门上的,血红的数字看得人心理不适,许衿心中的怪异感再添一分,但不得不扭回头将注意力放回讲台上。
易往拿起了那张写了名单的A4纸,纸是倒扣在桌面的,因此他将纸翻了一个面,但很快,易往皱起了眉。
『梦魇』见易往迟迟不动笔,他在易往身后探出手,一把夺过了单薄的纸张,少年刚要发作,但纸张在空中翻转了好几次,还是同一个结果。
他愣住,随后将目光落到窗台边的女老师脸上。
许衿比『梦魇』高一些,恰好能看到他手中的情况。
从教室里的走读生离开开始,女老师手中的A4纸面向他们的那页就是空白的,他们下意识以为这是背面。
但名单……两面都是空白的。
许衿终于知道从点名开始的怪异感是从何而来的了,一个班的班主任,清点班上的人居然要靠名单点名?
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是在等着他们上钩。
根本没有什么名单。
女老师毛骨悚然的声音在教室中回荡:“不是要留宿吗,快把名字写上去呀……”
“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