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芸下班回家，刚开门就听到“通通通”一阵碰撞声，还挺有韵律，结果下一秒女儿的惨呼响起。
“妈妈我胳膊断了！”
林芸吓得鞋子都没来得及换，跑到楼梯口，看到徐知夏四仰八叉挤躺在最后一阶的地上，右胳膊压在身下，痛到脸色发白。
徐知夏一见了她，泪洒当场：“快帮我看看胳膊还在吗，是不是掉了。”
林芸赶紧蹲下去摸了摸：“没掉没掉，还连在身上。”
今天徐知夏睡了一天起来，手机都没电了，晕晕乎乎下楼吃饭，结果脚一滑，差点身陨。她涕泪横流：“现在怎么办？”
林芸没好气：“怎么办，风光大办。”
她伸手觉得怎么扶也不是，生怕真把胳膊弄掉了。
徐知夏想到什么，精神一振：“快去拿手机！”她可以按开关回档啊！
林芸：“真的假的，这种时候还要打排位吗？”虽然不太理解，她还是绕过徐知夏上楼替她拿手机。手机电刚充到30%，有好些未接来电。
女儿拿到手机，什么也没看，直接拨给了一个号码，电话很快就通了。
“喂，沈皓，我……”徐知夏看了亲妈一眼，有点心虚，“妈你转过去。”
林芸很尊重地转过身，但还是听到了。
“沈皓，我喜欢你，拒绝一下。”
电话那头静默了几秒，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徐知夏疼痛难忍，一直催促。
沈皓：“我明天当面和你说吧。”
徐知夏：“不，请你现在立刻拒绝我。”
沈皓：“……好吧，对不起，我现在……”
懒得听那些听烂了的话，徐知夏眼一闭直接挂了电话，然后等待漫长的一分钟过去。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徐知夏听到她妈的声音：“夏夏，妈妈可以转过去了吗？”
？
徐知夏猛地把手机屏幕举到眼前，以为刚刚的通话是场幻觉，但是通话记录还在，1分50秒。
“妈，你听到了吗？”
“妈没听到。”
“……”
徐知夏觉得是因为她没听完沈皓的话，所以不算被拒绝，于是又打了一遍。
这次沈皓接电话的速度慢了些。
“徐知夏，对不起，我知道我刚刚那么说可能会让你……我们还是明天见面……”
徐知夏诚恳道：“你可以把刚刚拒绝的话再仔细说一遍吗？我忘了录音了，我要录下来当每天起床铃，警醒自己要努力做一个优秀的值得你喜欢的女孩。”
一旁林芸默默捂上了脸。
沈皓沉默了足足一分钟，还是应徐知夏的要求说完了一整句话。
徐知夏硬是没挂电话，看着通话时间又增加了三分钟。
林芸还捂着脸。
？？？
！！！
…………
难道，其实，莫非，电话，不算？！
“救命！！妈！”医学奇迹一般，徐知夏一个猛子坐了起来，“妈，快，快带我去沈皓家！”
林芸捂着脸：“妈妈不想去。”
“那我就咬舌自尽。”
事态已经完全变了，本来只是失去一条胳膊，没有沈皓医生也会救她，但是她现在失去的是尊严！华佗也救不了！
沈皓家不远，但是徐知夏对路线记忆向来不是很清晰，林芸跟着她的指引磕磕绊绊开了半个小时才停到路口。
“快快快来不及了。”徐知夏由林芸扶着，忍着痛一路往里狂奔。
红裤衩红裤衩……红裤衩去哪了！
徐知夏立刻打电话喊沈皓出来接应。
沈皓有些惊讶：“我在上班。”
对哦！徐知夏想给自己来一下，结果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抬不起来。
“你别动，我这就来找你。”
沈皓语气有点担忧：“……你还好吗？”
完全不好。
沈皓心里不安，认为徐知夏可能被刺激到了，没一会，他就看到徐知夏从车里冲出来，拖着一只胳膊，行动很不便的样子。
他决定先答应徐知夏的告白，其他的事等她情绪稳定一些后再说。
“啊？！”听说沈皓要接受当她男朋友，徐知夏恐惧大过惊喜，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只觉得人生中最痛的一天不过如此。
正要哭着哀求沈皓再考虑一下，眼前的世界忽然天旋地转，她看到了自己的脚在天上不断翻滚。
“哎哟！”
徐知夏“通通通”地从楼梯上滚下来。
右手压在身下，一阵钻心的剧痛，徐知夏内心却是无比的安宁。
阳光真好啊。
原来沈皓假装答应也能触发时间回溯。
徐知夏叹了口气。
她发现自己刚刚竟然真的隐隐期望沈皓不要喜欢她。
这太扭曲了。
果然现实可以杀死爱情。
林芸冲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女儿神态安详地摔倒在地上，仿佛已经走了一会了。
……
徐知夏到医院看了，医生说只是脱臼，她年纪小，七八天也就恢复了，打完绷带正准备回家，迎面遇上了周文静一家。
周文静推着她爸，和徐知夏打招呼：“你也出车祸了吗？”
徐知夏：“我从楼梯上滚下来了。”
周文静哦了一声：“好可怜，要不要坐轮椅，我给我爸做的轮椅，你要试试吗，很有意思。”
周文静妈妈看她们聊天，绕过来接手轮椅：“是挺有意思的，会发光。”
说着在扶手下面按了下，轮椅亮起五颜六色的霓虹光，将中年男人衬托得犹如坐在某种不可言说的卡座上。
周文静提醒：“还有音乐呼吸灯模式。”
轮椅响起动次打次的DJ曲，伴随着音乐节奏，霓虹灯光闪闪烁烁。
徐知夏：……这有什么用。
周文静又伸手在轮椅把手上一滑，轮椅两个轮子顿时原地旋转90度，呈一种横着的姿态，“爸，走一个。”
周文静爸爸摁着扶手上的某个绿色按钮，轮椅缓缓动了起来，横着开了出去。
周文静：“爸，加速！”
轮椅上的手看起来用了点力。
轮椅肉眼可见地加速斜飞出去。
“哎？撞撞撞……”徐知夏想跑过去拦一拦——这很明显有安全隐患吧。
结果轮椅在即将碰到桌子的时候圆润地拐了一下，完美绕过障碍物。
“爸！回！”周文静喊。
轮椅又斜着飞回来。
“……所以为什么要横着走？”徐知夏看不出这里面的门道，难道横着对身体好？
周文静：“因为显得很拽。”
徐知夏：“……”
见徐知夏不为所动，周文静只能放出王炸：“还有射击模式。”
徐知夏：“！”
徐知夏心动了，不敢想坐在轮椅上一边正着飞斜着飞倒着飞一边打枪会有多酷。
终于得到好姐妹的赏识，周文静心满意足，气沉丹田说：“爸，站起来！”
周文静爸爸终于忍不住了：“你猜猜你爸为什么要坐轮椅？”
一旁的林芸生怕徐知夏真的要抢别人轮椅，赶紧过来揪她：“徐知夏，你摔的是胳膊，不用坐轮椅。”
于是最后徐知夏没能坐上轮椅，唉声叹气地回了家。
到家发现有沈皓的未接电话。
徐知夏现在有点不想和他说话，假装没看到。
林芸逗她：“伤春悲秋的，谈恋爱了吧。”
徐知夏：“大概比那还要惨一点。”
林芸：“被甩了？”
徐知夏：“告白没有成功。”数次。
林芸：“再告呗，有的男生心软，多来几次他就从了。”
徐知夏不同意：“玩这个也太脏了。”而且也不想他那么快从，至少也得等她把这个能力用够了再说。
林芸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爱情里，手段不分对错只分成败。”
徐知夏若有所思。
徐知夏颇费手段地忍耐了整整一晚上，第二天一醒就给沈皓拨了回去。
沈皓听起来是被她叫醒的，声音哑哑的尤其好听：“昨天傍晚有个女孩过来，她说……”
徐知夏玩着头发，仔细地听他讲话。
“她说来找一个女孩，很漂亮很温柔。”沈皓的声音顿了顿，接着带上点低低的暖意，“我想，应该是在找你。”
徐知夏心里的花又开了。
“然后呢？她有没有说什么事？我那天答应请她吃东西的。”
“有的，她说，那天的事，谢谢你。”沈皓想了想，补充，“她如果再过来我可以替你请她。”
“谢谢我？”徐知夏想着那个女孩的样子，“她是不是说谢谢姐姐？”
“对。”
“你怎么不帮她说？”
沈皓停了会，“她是说，谢谢姐姐。”最后两个字声音低下去，似乎不太想说，如果徐知夏现在不是认真在听，或许都听不清。
徐知夏笑了一声。
沈皓察觉到徐知夏似乎在作弄他：“不说了，再见，徐知夏。”
徐知夏依依不舍：“好吧，再见。”
沈皓想起什么：“她还带了一袋桔子，让我交给你。”
徐知夏很可惜地说：“你吃吧，我手断了，这几天都不能出门，也剥不了桔子。”
沈皓蹙眉，担心道：“出什么事了？要不要我去看你。”
他听到徐知夏闷软的声音响起，像是趴在被子里：“没什么事……我很想见到你，可是见了面最后还是要分开，那多难过，还不如不见呢，你别来了。”
沈皓心口短促地跳了几下。
“那，那你好好休息。”他有点慌乱地挂了电话。
沈皓收拾东西，准备去上老师介绍的家教课，忽然看到了那袋桔子，他拿起来剥了一个。
手指触上桔瓣的时候，他觉得好像闻到了徐知夏的味道，清甜的，温暖的，像一瓣甜润的桔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