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个人之间，她选择谁都不要。
齐澜脱口而出：“为什么？”
他已经做好准备，即便顾玥选的那个人不是他也无所谓，过去的就过去，现在站在这里的人是他，他有的是时间将亏欠她的全部弥补回来。
可这个答案，着实打得他措手不及。
“有什么为什么？”
故事她是听进去了，也对姑娘的遭遇感到难过，可那毕竟是姑娘的一生。
如果是她，她不会让自己的一生任由得男人来左右。
再者说，这两个人根本就不是会选择的类型。
一个公子靠着短暂的情谊，完美隐藏后方，明知身份有别，却给不了姑娘一点庇佑。
一个侍卫做事全凭性子，自以为是对姑娘的好的，就不分青红皂白全部奉献给对方，根本不去考虑后果会是什么。
但这么想，她也总不会就这么说出来。
看齐澜那副期待着她的回答的模样，顾玥渐渐猜到了什么。
“你不要告诉我，这个话本写的就是长忆的故事。”
侍卫和公子，哪一个是他？
齐澜被一下点穿，佯装冷静矢口否认：“一个话本而已，你觉得我需要这么小题大做？”
心虚之下，目光四处乱飘，搭在椅子上的手指节奏散乱地敲打着。
顾玥心下了然，也不揭穿他，只是意味深长“哦”了一声。
看来她的猜测是真的。
只是故事里的内容真真假假，恐怕并非全然是过去发生的事情。
齐澜见顾玥这左顾右盼，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如坐针毡般，思前想后还是再次问了出来：“你为什么都不选？”
这几番追问倒是惹的顾玥有些好笑。
“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我怎么想？”
齐澜怎么可能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和盘托出，也学着顾玥顾左右而言他回敬道：“这戏院由我一手扶持，请你听书自是要知道看客对于话本的看法，若是我请的先生笔力不足，写的故事让人诟病，岂不是让人笑话。”
死鸭子嘴硬。
“那我问你，话本故事的结局难道一定要两个人在一起才算圆满？”
齐澜不解：“你们凡人的话本不都是男子凯旋迎娶美娇娘，女子相夫教子白头偕老？”
他所听过的戏文话本，虽有生死相隔，天各一方的故事，但都比不得恩爱圆满的话本更受人喜爱。
听到这种言论，莫名的让顾玥有些恼火。
好像回到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催婚顾泽的修罗场面，一个个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什么让顾泽赶紧给她娶个嫂子回来，这样家里有个女主人也能好好照顾着他们。
还说什么，这一个人到时候打个光棍，看着别家逢年过节阖家欢乐的，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气得她当场翻脸，舌战群儒，最后落了个悍妇的名声。
她就不懂了，什么叫给她娶个嫂子回来？
这是什么超市的面包吗？下班回来的时候顺便给她带个回来。
人家女孩子难不成嫁给顾泽就是为了照顾他们两的？
又不是缺胳膊少腿残废了，当真是既不尊重人家女孩子也不尊重他们兄妹俩。
“所以你觉得这些就是应该的？女子最后只能找一个可以依托终生的男子这么嫁了就算圆满了？”
齐澜不懂顾玥这火自哪发起。
他身为魔族却从未踏足过魔族领域，醒来就被人带入皇宫，此后成了别人的门下走狗，见多了凡人间的爱恨离愁。
宫里皇帝妻妾成群，所有人都削尖了脑袋想要得到皇帝的宠爱留下一儿半子。
后来他与韩枢游荡江湖，不论达官权贵还是平头百姓，最终不都是成婚生儿育女。
好像倒是有一个人奇女子，是韩枢相识的修仙宗门的修道者，一代侠女锄强扶弱护佑百姓。
只是最后，那女子爱上一负心人，自断经脉此后再无踪迹。
他也曾问过，所谓情，当真有这么厉害？可以于无形之中取人性命。
韩枢问他，十年如一日找一亡故人，难道不是因为情？
他想不明白，他只是觉得她不该死，是他对不起她。
“七情六欲在你们凡人看来并不稀奇，但却是神魔妖鬼生来便没有的东西，终此一生或许只是照猫画虎学个模样罢了。”
即使他看了这么多，他也没有悟透。
顾玥瘫靠在椅背上抬头看着房梁，越想越觉得可笑：“戏文里的姑娘被发卖，被欺瞒，七情六欲给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死路一条吗...
眼前浮现起，那日火光冲天，她小小的身体倒在血泊之中。
难道说他们给她的，只是送她快点上路的砒霜吗？
“如果侍卫不自作主张让姑娘与公子见面，如果公子但凡有点脑子知道门第之别，也不至于最后送姑娘去阎罗殿的路，由他们两个一手铺就而成。人死了，知道难过了，那早干什么去了？”
被戳中心事，齐澜脸色在屋内有些阴暗的光线衬托下更显得难看了些，看着那已然收场的戏台整个人都颓废了不少。
如果他也是个凡人，如果他也拥有七情六欲，是不是就能理解她到底想要什么了。
顾玥一番输出后脑子也清醒了不少，见齐澜沉默许久，担心自己是不是说的话重了些。
毕竟这故事的原型已经不言而喻，她这么扎人家的心，好像也有些不留情面了些。
“齐...”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门外响起方才带他们进楼的小厮的说话声，听起来似乎微微颤了些：“齐公子，公子切莫怪罪小的小的也不是故意来打扰公子的，只是楼外出了点事情，恐怕需要公子出面。”
只是齐澜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理会那小厮。
顾玥见状，便只好替他应声问道：“发生何事？”
似乎没想到是她开口，小厮声音停顿了一下，这才解释道：“官府的人过来把咱们戏院围了，说是有人报案说咱们戏院窝藏逃犯。”
此话一出，齐澜回神与她目光对上，瞬间恢复到原本那种生人勿近的样子，起身开门：“人在哪？”
“掌柜的硬是给拦在门外了，但估摸着应该拦不了太久。”
“带路。”
这边才刚刚下楼，官府那边带头的人已经带人闯了进来，但凡有想趁机浑水摸鱼偷摸溜出去的，全被摁了下来。
那位说书先生见齐澜下楼，本想上前却被捕快一脚踹翻在地。
那捕快厉声呵斥道：“老实点。”
说书先生至少也已到了花甲之年，哪里经得起这番折腾。
顾玥还没动手，就见齐澜手中袖箭甩出，刺向那名捕快一击毙命，再无生气。
其余人见状纷纷拔刀列阵，为首的捕快咬牙切齿，难掩怒意：“击杀官府中人，我看你是嫌自己的命长了些。”
齐澜撇了那人一眼，似是被这话逗笑，嘴角牵起却看不到半分笑意：“找死。”
这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敢在齐澜面前这么大放厥词，倒是让顾玥看热闹看得起劲。
但看齐澜似有意将在场众人全部杀了，顾玥只得赶紧拦住，拽了拽齐澜的袖子，悄声道：“这好歹是官府的人，你悠着点，这要是全杀了，到时候有心之人将这口大锅背在你兄长身上就不好了。”
也不知是那捕快耳力太强还是什么，竟听到了只言片语，更是怒不可遏，拔刀就要冲来：“宵小之辈竟敢放肆。”
顾玥抬眼，那捕快立刻被掀起转了一圈倒在地上。
冷声道：“跟我说放肆，你是不是太放肆了些？”
齐澜那本遏制不住的杀意，在顾玥这番操作下，反而弱了下去。
他侧脸看着自己身边的顾玥，有种说不出的惊喜。
从来都只有人劝他，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跟他做了一样的事情。
其余人见为首的头头都被打成这幅模样，想上前却又不敢上前，犹犹豫豫在原地不敢动弹。
顾玥给了那小厮一个眼神，小厮赶忙过去将先生扶到后面，其他原本被摁在地上的宾客此时也纷纷四散逃离。
那捕快勉强起身，膝盖却犹如千斤压身跪在地上不得动弹，抬头就见齐澜站在面前，影子将他盖住，那不带一丝感情的双眸紧紧压迫着他，喘气都困难了些。
“说，找什么？”
捕快慌忙低头，小心翼翼回答：“不知是修道人士，多有得罪。我们也是奉命来捉拿一个逃犯。”
“谁派的？”
捕快心知不可以说出那位贵人的名字，宁可咬舌自尽也不愿多说一句。
“唔！”
齐澜略微俯下身，用力扣住捕快的脸颊：“回去问问谢轻舟，知道什么地方该闯什么地方不该闯。”
待捕快全部撤离后，顾玥在一旁看够了戏，这才问道：“谢轻舟怎么这么小孩子气？连你的戏院也要过来霍霍一下。”
楼上，木门开合时的吱呀声响起，顾玥抬头，只能看到一个戴着兜帽分不清男女的人，悄默默进了一间屋子里。
两人目光一对上，点了点头便明白对方的意思。
顾玥上楼，佯装小厮敲门：“客官，今天戏院暂且不排戏了，我把书目拿过来了，您还有什么想看的，明天咱们排上。”
里面只听得一人压低嗓子，简短答道：“不用了。”
顾玥立刻将门推开，笑意吟吟开口：“那可是太用了。”
带着兜帽的人见顾玥闯进来，立刻想从窗户逃脱，却不想齐澜破窗而入，拦住去路。
掐诀唤风将那兜帽吹开后，顾玥一脸诧异：“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