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衣房主管难得走进行政酒廊里,小声问着接待台坐着的小妹:“你好,能不能请你帮忙把衣服送到乔总房间?”
真是稀奇了,你的工作让我的人给你做?周方圆在一旁听到觉得这个请求很离谱,出口维护自己的员工:“我没听错吧?你找我们部门送衣服?你干嘛自己不送?”
洗衣房主管很不好意思地表示出歉意:“真是不好意思了,他上次在我们部门发了好大的火,不许人随便进去他房间!”
周方圆见她态度卑微诚恳,也就消了火气,问道:“送衣服这种正常工作,应该没事吧!”她不清楚乔泽川在客房部发火的事,但她知道他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
“其实是我们下午送了西装,漏掉了衬衣。我们…都害怕他,我想…你们在57层可以经常看到他,面子比较大吧?”
“他脾气挺好的呀。”周方圆不理解她们怎么被一个温柔的人吓成老鼠模样,正好负责57层打扫的荷花姐经过,周方圆喊住了她,“荷花姐,帮你们部门洗衣房送一件衬衣到5701房呗?”
荷花姐居然也表现出连连拒绝的样子:“我因为给乔总打扫出错的事,被我经理骂惨了!我不敢。”
周方圆纳闷道:“你这不是刚从5701房出来吗?”
“我送安睡楼层的备品给他,这个是事先说好了的!”
一听到安睡楼层的备品到货了,周方圆露出喜悦:“太好了!乔总这是亲自试用?”
“他啊,长期睡不好,所以经理让我给他换安睡楼层的床品。”荷花姐凑近压低声音,接着道:“总经理睡觉问题应该是老毛病了,每次打扫都看到他床头放着的安眠药,我刚才给他换枕头还看见他又吃药了!”
“既然乔总要休息了,我找个男行李员送比较方便。”荷花姐和洗衣房主管听到周方圆这话,有一种她情绪低落下来的错觉。
不过问题总算解决了,洗衣房主管很真挚地说:“谢谢你啊周经理!”
周方圆淡淡笑了一瞬,“既然怕他,以后可得仔细着点。别再漏了。”
乔泽川已经洗完澡躺床上了,头疼欲裂时收到短信:乔总晚上好,这里是礼宾部值班手机。我是Nick,您的衬衣烫好了,方便送过来吗?
他心想,上次发火是不是太过了?这两天一个个都对自己这么惶恐,以后还是和颜悦色点吧。他忍着困意回复:我要睡了,你直接自己开门挂我衣帽间。
很快那边再发来一条:好的,我会很轻的,不打扰您休息!
——
周方圆把衬衣拎到礼宾部后,直接去女更衣室换衣服准备下班。路上心里念叨着可真够滑稽的,一件衣服从-1层洗衣房送到到57层,再从57层带到1层,一会又要从1层到57层去,这衣服今儿净坐电梯观光了。
女更衣室里中餐厅经理管姐一看到周方圆就跑过来和她搭腔:“哟!这不是大红人Coco妹妹吗!”
“啊?!姐你说我?”
管姐一脸笑意地解释:“今儿新闻部纪沣主任来吃饭,连乔总都专门过来中餐厅和他打招呼,你猜怎么着?纪沣主任居然点名要见你,非让我们把你喊过去!”她观察着周方圆的表情,像试探着她和纪沣主任的关系,最好是她能留住这个大客户多来消费就好了!
周方圆挺意外的,“我一直在57层,没人来找我啊?”
“乔总给你拦了!”
“怎么拦的?”周方圆心中一顿,总经理难道不怕酒店再次得罪纪主任吗?
“他说你工作很繁忙,那纪主任倒是没说什么。但他那几个朋友在一边起哄说乔总下他面子,要喝酒赔罪!”
果然!周方圆心里特别不舒服,凭什么赔罪?纪主任的朋友未免太无聊了!但她更担心他们会把乔泽川怎么样,追问道:“然后呢?”
管姐绘声绘色地描述:“他喝了啊。他们把中餐厅那种三两的分酒器倒满,乔总一口气干了!”
周方圆记得非常清楚,当年篮球赛时一个混蛋朝她扔了一球,乔泽川不顾两方的领导在场冲上去揍了他,今晚面对无理的要求时却愿意损伤身体妥协喝下酒。
她觉得心里像被钝刀子割一样磨人的痛,人们常说随着年岁增长,人会变得成熟。但是她很怕,怕乔泽川多年前意气轻狂的棱角是为了她才磨平的,心里好像下了一场雨,淅沥沥地把她淋湿了。
她艰难地开口问道:“喝的什么?”
“五粮液。”
“后来没事吧?”
管姐笑起来,“纪沣主任面子找回来了,当然没事啦!还拉着他坐下一起吃,又一起喝了不少呢!”
谁要管纪沣怎么样!周方圆忍不住直接问:“乔总有没有事?”
“反正散场时是不太行了,走路脚步有些不稳,我送他去的电梯,看他直接按了57层应该回去睡了。”
周方圆脑中响起荷花姐说的话:“刚才换枕头看见他又吃药了!”她脑袋轰地一响开始发麻,喝了大量白酒再吃安眠药,他是疯了吗?这是会死人的!
管姐看到周方圆一溜烟就跑出更衣室的背影,一脸莫名其妙,她这是怎么了?柜子没关就走?
乔泽川应该睡了吧?如果睡了我按门铃就吵醒他了。但是如果是晕了怎么办?晕了按门铃也听不见啊!我就确认一下,确认他还活着就行。
周方圆站在5701房门口纠结了半天,最后直接拿出卡包里的□□,轻轻推开了门。
静悄悄的,一片黑暗。周方圆不敢打开灯,只能把手机电筒打开,一步一步往卧室方向走。
整个屋子里连呼吸声都没有,也没有很浓的酒味,倒是有一股雪松的味道。周方圆就着手机的光线看到被子裹着的身体动也不动,心里猜测着:他不会已经晕了吧?
周方圆踮着脚挪到床边,凑近看了一眼。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垂落在眼睑上,但是睡相一点也不安详,因为眉头微蹙着。
是身体不舒服吗?她伸出一根指头试探乔泽川的呼吸,几秒后确认他还活着。
行,既然人还活着就先撤。
她轻轻转身,突然感觉手臂被拉住,心中猛然震动一下。回头一看,乔泽川已经半睁半合着双眼,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自己。
“我……”她张开嘴又说不下去。
这该怎么开口啊?你听我说,我不是小偷,我也不是女鬼!我天,这黑漆麻糊的拿着手电筒照着真的像女鬼啊!
周方圆在慌乱中像是听到乔泽川的自言自语,那声音很模糊地说了一句:“是喝醉了,还是做梦?”
都不是啊……怎么办?趁他还不算清醒,赶紧跑!周方圆手臂用力动了一下,但抓着她的力气太紧,实在松不开。
乔泽川感觉到她想挣脱,他又闭上眼无奈道:“梦里你都想跑……”
周方圆的心狂跳不止,他的梦里有我吗?她还在酝酿该怎么去解释,就突然听到外面门锁打开的声音“滴滴”两声传来。
有人开门了!开门就会看到自己正在总经理的房间!乔泽川也会清醒的!进退两难间,乔泽川突然用力把她往床上一拉,直接用宽大的被子将整个人包在了里面。
手电筒仍未熄灭,被子里两颗头靠在一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周方圆靠近终于闻到了酒味,但是很淡,淡得有一股清香,和他身上的雪松味道混在一起居然意外地好闻。
他只穿了一件白色短袖T恤,比较修身,贴在紧绷的肌肉上,下半身……下半身压根没时间看到。
周方圆心想,人家今晚刚换的床单,我这一身制服还穿着鞋蹭上来给他弄脏了。
两人在被子里都默契地没有出声,听到外面行李员轻手轻脚走进衣帽间,挂上衬衣的声音,直到他离开。门锁哐地被关上的声音传来,动静不大但因为房间太安静,每一个声响都被放大。
最后世界彻底寂静了,只剩彼此的呼吸声,给人一种不像是现实世界的错觉。
环境越私密,情绪就被数倍膨胀,周方圆心跳声砰砰响,耳膜已经开始震动。
她很想解释一下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虽然是出于关心的目的,但毕竟是件越矩的错事。怎么开口说呢?
她一抬头对上乔泽川的眼睛,就看到他沉默地注视着自己。她想起为什么上次莫名觉得乔泽川的眼睛很像紫竹公园的湖面了,因为它们都能让人平静下来。
被子里这狭小的空间内,渐渐充满热烘烘的气流,令人感觉有些闷。乔泽川安静地看周方圆,不发一言,他舍不得挪开眼神。
他顺着手臂往下摸了摸她的手腕,感受到脉搏,反复确认这不是一场梦。
周方圆的手机电筒在被子里提供了唯一光源,乔泽川突然觉得和记忆里三年前最后一面的氛围挺类似的。
可能是举着手机太久手酸了,周方圆的手腕抖了一下后,手机掉落下来。摄像头后的电筒光线被严严实实盖在床单上,被子里陷入黑暗。她赶紧摸索着拿起手机,终于又恢复视线了,但一抬眼就措手不及再次对上了乔泽川那双幽深炽热的眼。
乔泽川此刻完全无法控制自己不去看周方圆,她的睫毛每一次颤动都让他的心跟着跳。白酒又开始上头了,但是令人头晕目眩的究竟是酒精还是她的迷人,他真的分不清了。梦里才能躺在身边的人,此刻实实在在地就能看到,他一秒钟都舍不得放开。
周方圆发现乔泽川乌黑的眼珠好像被放大了,邪门地一直都不眨。她内心本就尴尬,再被人这么直勾勾盯着,更觉得慌乱不堪,“不准看我!”。
她开口过后,乔泽川移开视线,头向下偏了一点,又盯着周方圆的下巴部位,准确来说是双唇,红滟滟的。她可能涂过唇膏了,被唇膏滋润过后甚至看不出唇纹,乔泽川觉得唇膏可能是草莓味的,不然怎么空气里有点甜味。他忍不住多闻了一次,或许是气息比刚才重了一些,周方圆又说:“不准呼吸”。
乔泽川真的乖乖地摒住鼻息。好像因为人在憋气的时候感官会被放大,他觉得心间有一颗气球在被不断充气,身体忽然有点麻,或许下一秒气球就会爆炸。
周方圆的心同样快要蹦出来,她终于忍受不了,伸手拉开被子,在微弱的光线下看到了整张脸、耳根和脖颈都通红的乔泽川,心想不会酒精中毒了吧?她赶忙把手机放到一边,问他:“你怎么了?”
“不是你让我不准呼吸的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现在可以呼吸!”
“那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这没法解释了,难道说因为你的气息太撩人了?
北方干燥,但这间房内的空气变得黏黏糊糊。即便从被子里伸出头来,光线还是昏暗,两人的目光还是相交着,眼神依旧在纠缠。
乔泽川滚了滚喉结,低声说了一句:“我想跳过一个步骤,干一件事。”
这是最后的礼貌,他对于周方圆半夜出现在自己的卧室里这件事,一点也不觉得冒犯,相反十分惊喜,他这扇门一直在为周方圆打开。
但他没法直接说我希望你能多来,这未免显得太急色,尤其是与她约定好顺其自然之后。于是,只能欲盖弥彰地给出最后的礼貌。
很快,周方圆感觉唇部被人轻轻碰了一下,顿时带来电流通过时的麻痹感,像涟漪一样扩散到她的全身。她的大脑在刹那间一片空白,心中有一种隐秘而危险的感受。
距离被瞬间拉近,她闻得更清晰了,是酒香,好像还有一丝很淡的烟草味道。她想起自己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抽过烟了,那烟味像个蛊勾引着她继续闻,越来越靠近。
黑暗环境里的动物,听力会更加敏感。三年前的夜晚,当她主动吻上乔泽川时就听到过他很重的呼吸声。周方圆现在也听到了。
明明侧躺在床上,乔泽川觉得自己沉入海底一样无法喘气,很像是溺水了。憋到窒息边缘的时候,他想:求你了,周方圆,你再吻我一次,给我一口空气吧!
刚才的触碰还是太短暂了,但他依然感觉到周方圆今天的嘴唇不是从前冷冰冰的,而是有些温热,更勾得他想试试里面热不热。
他后悔刚才轻轻亲她一口的时候没闭眼,或许他看不到她的眼神就能半推半就地完成这个吻。但她没有推开自己,是不是代表今夜她并不反感这个吻?
操!他丫的直接亲吧!乔泽川心想,求人要有求人的姿态,是我求她渡我一口空气的 ,我不多主动一点儿就太操蛋了!
乔泽川直接上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