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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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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的时候,朱斯墨和蔺真的热度已经被节日的各种宣传完全盖过去了。乔泽川再点进去看的时候,发现周方圆改了微博名字,@方方圆圆圈圈圆圆。也许是被许多媒体转载了,太多人跑去关注,她有些不习惯才改了名。

但这个新的名字,毫无疑问地给乔泽川带来了强烈的熨贴感。她小小的一个动作,毫不费力地将揪着一整个下午的心重新抚平。

乔泽川决定出去找她。

在圣诞夜里,不论是酒店大堂正在闪烁的圣诞树还是建筑物上的LED大屏,都渲染着热闹非凡的节日气氛。

这种气氛里,他先看到的是背影。紫竹公园里每个路人在这特殊日子里都有自己的下一个行程,或回家或约会。但周方圆看起来没有,她像个蒲公英一样不知道自己要去向哪里,只是坐在那张长椅上,看钓鱼佬们有的挥杆收杆,有的离开向家人的方向奔去。

她安静得像油画里的女人,全然没有平日在酒店里乐观爱笑的模样,看起来骨子里天生就是淡漠悲观的。路灯就在周方圆的后方不远处,灯光将她的影子孤独地拖到湖边延伸至水里,像是预示着她即将要往下跳一样。

乔泽川走到长椅边,问:“不冷吗?”

他看到那湖面已经开始结冰了,薄薄一层,看似形成了固体,其实一碰就会碎。

周方圆看到是他,没有假客气地问你怎么在这,或者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她开始对乔泽川在任何时候出现在身边的事,渐渐习惯了。

于是摇摇头,感叹道:“这里虽然没有天花板和墙壁保暖,但都是树木花草,可以大口吸氧,挺舒服的。”

吸氧?吸霾吧!乔泽川没有点破,又问:“喜欢看人钓鱼?”

周方圆调侃,“看人钓鱼和你们男人回家前在地库抽几根烟是一样的。”

乔泽川也坐了下来,在长椅的另一端,两人间隔着一米多的距离,与她看起来像一个平衡的天秤一样。周方圆脸转过来,看到他也放松地闭上眼睛,感受她描述中大自然里的“氧气”,然后一副也体会到美妙的神情。

很自然地一睁眼,他就与她的目光撞上了。

周方圆,二十九岁,人虽然美得毫不费力,为什么气韵看起来有一股触目惊心的沧桑?乔泽川睁眼看到她的想法就是如此。

她不应该是这样的!越是这么想,心中越不免恨一个忍心伤害她的男人。那个男人造了一座孤岛,周方圆住进了孤岛里出不来,别人也进不去。

周方圆好像猜中他心事一般,也猛然提起了纪轩:“你去申城开GM大会,看到他了吗?”言语中吐词清晰,却不敢提起他的名字,那躲闪的眼神彻底暴露了她的情绪。

乔泽川真受不了她这样,他突然觉得自己错了,错得离谱!白天吃醋烧坏了脑子,走偏了方向!周方圆明明还在难过,他纪轩每出现一次,每说一句话,都会把她当年的感受再来一次,重蹈覆辙地难过好些天。而自己非但没有去关心她,还在吃一些毫无意义的飞醋。

乔泽川以为是因为微博上那点交流,殊不知下午那条微博一发,周方圆很快收到了纪轩的微信,他问她工作是否顺心。

周方圆简单回复了两个字:挺好。

她犹豫过要不要问清楚突如其来的关心意义在哪?后来又再次删除了那个对话框,她已经无力再深究了。他们之间历史太过复杂,一眼崇拜的人辜负了自己,给了她一个家又亲手了结。一切烟消云散之后再来讲道理显得她太不洒脱。

见周方圆问完之后表情空洞,乔泽川也跟着憋闷起来。

迅速收起懊恼,他豁出去说:“看到了,他过得特别好,好得不能再好了!”

所以,你也要过得好!

他没说的是纪轩具体好在哪,大会茶歇的时候,他亲眼看见纪轩和集团的人力资源部副总裁打得火热。再往前三年,他去了瑞士才半年的时候,羊城同事拉的一个私人聊天群里就有人分享了纪轩和那位女士在海市参加剪彩活动时的合照,调侃他暧昧对象很高级,乔泽川当下就退了群。

“听说你曾经拒绝了Joseph给你的升职?”

“当时还没准备好。”

“是因为他吧?因为再升一级要去参加领导力2.0培训。”而集团这项培训其中一节课的导师,就是纪轩。乔泽川的这个猜想从回到京市知道她不愿意升职开始,就一直憋在心里。从前相处得少,或许对她有幻想猜测的成份,但现在接触了一段时间,他一个细节都不放过地观察了她很久,他笃定自己的推断已经无限接近真相。

周方圆没有回答,没有否认就是承认。

“你们现在关系还好吗?”周方圆也抛回了一个问题,偶然发现乔泽川和纪轩之间不再有互动的时候,她就存下了疑惑。

乔泽川摇了摇头。

“发生什么事了?”

“因为我贪心,搞砸了。”

这个周方圆没有听懂,她开玩笑地说:“你这种被上天偏爱的人,还有什么贪心想求的东西?”

你。

乔泽川在心里回答,贪心地想求的东西就是你。

“突然想起来一个故事。”

周方圆闻言看向他。

“有一个人在屋檐下躲雨,看见观音大士正撑伞走过,这人说:观音菩萨,普渡一下众生吧,带我一段如何?菩萨回答:我在雨里,你在檐下,而檐下无雨,你不需要我渡。这人立刻跳出檐下,站在雨中说:现在我也在雨中了,该渡我了吧?菩萨又回答:你在雨中,我也在雨中,我不被淋,因为有伞;你被雨淋,因为无伞。所以不是我渡自己,而是伞渡我。你要想渡,不必找我,请自找伞去!”

乔泽川慢慢地说完这个故事,把人需自救的道理化到观音菩萨的话里,他觉得她能听明白,他还希望她能听进去。

周方圆很认真地听完,看了他半晌,回复了一句:“谢谢你的伞。”

乔泽川知道她提的是下初雪那天他送到同样地点的那把伞,“再给你一把?”心中想说的是:我想给的是另一把遮住你心里那场雨的伞。

周方圆没有接话,乔泽川直觉她听懂了。

“我记得你说过你是唯物主义,怎么现在也信这些神佛普渡的说法?”

从什么时候开始信的呢?乔泽川回忆里那个所谓的节点,好像不怎么清晰。可能是找不到她开始希冀于老天的时候,也可能是想她的很多时刻看着一张下下签的时候,便渐渐信了。

他喃喃对她道:“因为有心有所求,想要得到成全。”

“其实没必要执着,你这个年纪还有很多可能。”

回避我,乔泽川无奈哼笑一声,回避就是拒绝。

他顺着她的话:“你也是这个年纪,你也能有很多可能。”

“我没有了。”

“如果你想,你可以有。”

“我没有。”周方圆面对乔泽川语气中的咄咄逼人,她固执地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乔泽川听得很清楚,她说她不再有可能了。

真的和以前太不一样了,周方圆和三年前比起来容颜没有改变,气质却变了很多。从前是明亮的,哪怕难过都是带着华彩,现在的神韵是破碎而疏离的。一张皮囊之下早已是灰烬,将行就木般。

他在脑中努力回想她平日工作场合里装得睿智又鲜活的模样,想用那个样子把眼前的人覆盖掉。因为眼前的人根本不用去瞒,赤裸裸地就能看见她眼睛只有一潭死水,平日闪着的光都是人为刻意制作。

乔泽川感觉到锥心剜骨,这么逼她还是有些不忍。他从长椅的另一端往周方圆身边挪了过来,靠近她。正好一股风吹过来,他问:“冷不冷?”

“不冷。”

“我冷!”他又再挪了一点,直到两人的衣物贴着,乔泽川取下自己的围巾,展开它,将一半分享给周方圆,绕在她脖颈上。

为她围上围巾的时候,扎起来的头发从围巾里拿出来,在手中只有短短一截。乔泽川想起那年她的长发或直或卷,怎么造型都是美丽自信。心想你剪掉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呢?所谓三千烦恼丝真的会带走烦恼吗?

寒凉中周方圆没有拒绝和他分享一条围巾,两人的头因此更靠近了些。因为这个举动,乔泽川憋闷的心好像不太疼了。

“整天护崽子一样护这个护那个,就是不对自己好一点儿!”

周方圆顶嘴:“我对自己挺好的!有吃有喝、没病没灾、吃饱穿暖!”

乔泽川也顶回去:“那怎么没再恋爱?”

周方圆语塞,气势顿时泄了下来:“区区爱情,填不饱肚子,并不是必需品。”

“就这样过一辈子?”

“这样过挺好的。为了这普普通通的生活,我已经非常非常非常努力了!”周方圆用了三个非常强调着。

乔泽川懂她,有的人不轻易开始一段感情,恰是因为她对爱情太认真了。这类人一旦开始就会用尽力气去好好相处,甚至是过日子,绝不碰那种快餐爱情。

他的语气很快软下来,眼神里透着鼓励,像哄着小孩一样说道:“再努力一点,好吗?”

有一股热气往身上窜,周方圆此刻就是这样的感受,她只当是围巾带来的暖意,而不是真的被眼前的人感染到。

谁不想努力呢?谁不想恋爱呢?谁不想幸福呢?她一想到这些可能性,就难以自抑地觉得疲累,认命地说:“青春里的心气,在三年前的一场闹剧中,和眼泪一起全部流干了。”

乔泽川听到这句话,只感受到钻心的疼痛。她的人生至今,一直在得到虚妄的东西然后狠狠失去,得到过短暂父爱没了,得到过母爱也没了,得到过婚姻还是没了。

植物要自然成熟,人也一样,她太早尝尽了酸甜苦乐,只剩下看透世间的悲凉,就如拔苗助长的植物生出来的果子,又涩又苦。

即便有些时候她看着光鲜靓丽、工作能力强、人缘好,但这都是她自己挣来的,不参杂任何仰人鼻息的成份。昨日种种,与今天他在身边捧上的一丝温情比起来,杯水车薪。

“这是过去,不是过错,你不能用它惩罚现在的自己。有一句话我特别认同,勇敢翻篇的人会被奖励一个新的开始!”乔泽川说话的时候,是温柔但很有劲的声音。

公园里斑驳树影随风摇曳,周方圆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尽管天色已暗,她仍清晰看到乔泽川亮如玻璃珠一样的眼眸闪着光,周方圆觉得和圈圈那双眼就很像。

身体里热气的势头更大了,它暖着五脏六腑和寒冷的四肢。此刻不管是被风刮红的耳根,还是冷冰冰的皮鞋包裹的双足,都开始发烧。

周方圆的嘴唇有点干,也有可能是被风吹的,她不自觉用舌头舔了一下,显得亮莹莹水津津的。

他妈的为什么这么想亲她?乔泽川的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他想起前两天La Mer的柜姐好像说过一句:“我们家润唇膏也好用,保证您女朋友用了之后,嘴唇嘟嘟的您更想亲她!”

他突然想再去买五十只润唇膏。

在这一刻,哪怕乔泽川心里再想吻她,也只是收回眼神,克制住了自己没有伸手去触碰,静静地坐在她身边。

他觉得这是彼此灵魂靠近的时刻,比身体的交缠要高级许多。他恨不得时间就停止到现在,然后永远和她依偎在这张长椅的一端。

周方圆对于紫竹公园的景致,早已经烂熟于心。今天在同样的场景里,看着熟悉的事物和景象,居然生出一种陌生的心情。

有一位绅士般的农夫在怜惜她,他好像从很久开始就是这样,在寸草不生的荒芜之地里洒下种子,然后细心灌溉。他不拔苗助长,不给收成的压力,只是轻柔地护着这颗种子,等待奇迹发生。

这位农夫会失望的,周方圆满脑子都是这个想法。

她明白荒芜之地抽新芽,首先就需要破土,这嫩芽即便再温柔,土也会痛,是生长之痛;她不愿意再剥开自己的心捧给别人,那是一颗好不容易冰封起来保护好的心,冰块一旦融化,就会丢失自己,是恐惧之痛。

她问过自己的心,答案是她愿意和乔泽川像分享一条围巾一样亲近,甚至袒露内心将心靠拢。但软弱的人,连愉悦也会掺杂着不详预感。

来年春天,这位农夫等不到破芽,他会放弃吗?周方圆等着他放弃,又莫名不想看到这一天的到来。

不愧是圣诞,公园里有人很有仪式感地在路边摆摊唱起歌,歌声传来绕在湖面和林间,倒是应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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