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下属，周方圆礼貌地抢先为总经理按电梯，“您去几楼？”

“六层！”

这么晚还回办公室，平安夜加班人众生平等，管你是总经理还是厨师！周方圆想着，也难怪乔泽川看起来不太高兴，大过节加班谁会乐意？

周方圆同时按了下楼和上楼按钮，她准备回57层。

乔泽川伸手取消上楼按钮，对她说：“送我一程。”

周方圆内心疑惑，这也要送？您是小朋友吗？

乔泽川问：“ 刚才在他们房里，你最后那句想说什么？”

周方圆疑惑打消，原来总经理是有话要问，“王大头说狗仔坦白自己是尾随明星助理上来的，但他们又说不和别人共乘电梯，我们要不要查监控？”

乔泽川皱眉：“查，但不是现在，容易引起警惕。这事你转告值班经理不用上logbook。”

周方圆明白了他的意思：“您怀疑我们内部有人……”

乔泽川点头承认，绅士地抬手，请她先上电梯。

其实酒店电梯是很宽敞，因为要推行李车上来，轿厢尺寸会比一般的电梯更大一些。

这部电梯到48层接他们的时候，没有别人在里面。乔泽川一进来就把周方圆挤到一边，她都快贴到角落了，心内升起一股紧张感。因为她知道在监控室大屏幕上，六部电梯的监控是常年作为一屏单独放大的。

“姐姐！”

周方圆的错愕到达顶峰：啊？谁在说话？他叫我什么？她开始纠结，乔泽川是因为自己比他大一天，所以喊了句姐姐？还是因为朱斯墨刚才最后喊了句姐姐，他跟着模仿？

“他加你微信了？”

乔泽川没说是谁，但周方圆意识到他说的是朱斯墨。她打开手机微信，看到一长串列表里又新增了一个，头像就是朱斯墨臭屁的自拍，心叹乔泽川真神，怎么这都知道？

“是。”

“不许加！” 乔泽川偷瞄到那列表就烦，脸更黑了。

“可他是客人，万一有什么吩咐……”

乔泽川打开自己的手机，在刚才经纪人建的群里转进来一个微信名片，周方圆一看就认出来那是值班经理的公用微信。接着乔泽川迅速打字，很快发进来一句话：“这是值班经理的微信号，24小时在线，贵宾们有需要效劳的地方尽管吩咐！”

他发完后眼神就向周方圆瞧过来，像是在说：现在OK了吧？

周方圆立刻关上手机，说：“不加！”

“周方圆！”乔泽川又不喊姐姐了，也不称呼在工作场合会喊的Coco。

周方圆抬头看向乔泽川，乔泽川也垂眸对着她，锁住她的眼睛。

他知道她为什么总这么招人了，她的脸总是纯真无邪，但说话时又带着聪明劲儿。她的那双眼睛里偶尔透露出一丝脆弱，却总装作自己坚强不屈，就如现在一样。

让男人想要探索，想要亲吻，想要剥开她的心去暖一暖。

他滚了滚喉结，问她：“周方圆，你站出来帮忙，是因为酒店还是因为我？”

“因为……”周方圆心脏突然砰砰直跳，她试图保持冷静，可每一点克制的念头都让她的心跳更加速一分。她努力调整呼吸，不敢再看乔泽川，收回眼神平视前方。

“因为我现在顶值班经理的工作，如果不处理好，他们会找酒店麻烦甚至要求赔钱，而且她刚才说了要在圈内宣传我们酒店安保不行……”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突然被电梯叮的一声打断，也算拯救。然后接着听到电梯广播里一句智能女声提醒：六层到了，Sixth floor！

乔泽川听到她解释的时候语速很快，甚至中间没断过气，那主题就是半点都没有因为他的意思。周方圆这段时间对他的回避，从眼睛到脚步、言语到肢体，被他发现得一览无余。这些刺眼又刺耳的感觉也刺进了他的心里，刺到稀巴烂。

“平安夜快乐！”他出电梯前留下了一句祝福，吐词跟叹气似的，与刚才在房间与经纪人交涉时声调的底气十足判若两人。

这一句祝福，周方圆听出了遗憾的语气。

刚才连着一长串解释遗留在大脑里的兴奋被戛然而止，周方圆被他语气中的遗憾感染，开始懊恼。乔泽川刚才离开得不算快，怎么自己连一句“平安夜快乐”都没有回祝给他？怎么自己就能屡次接受他无私的帮助，然后在自己难得回报一次的时候，不敢承认呢？

电梯门再次合上，那门被保洁人员擦得很亮，在镜面中照出自己的脸。周方圆看到了一个人，她说假话的表情真的很丑。

她意识到其实刚才除了在用慌话说服乔泽川，也在说服自己的心。假作真时真亦假，当这种拧巴浮现在脸上，它就会丑。

习惯了沉浸在谎言里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刚刚试图用一个谎言去瞒骗大众，为那一对明星进行遮掩。很快的，再撒谎时就遭受了报应。

骗别人还行，你又何必骗自己？

因为事件没有记录在logbook上，酒店里有一些人只知道朱斯墨经纪人发过火，却不知道后来怎么灭火的。乔泽川和周方圆是嘴严的，至于王大头，也因为自己部门的失职牢牢管着嘴巴，不往外多透露一个字。

大家第二天中午果然就看到狗仔直接放出视频，不得不认可那句流行语，“没有预告的才是大瓜！”

网络上发酵了一个小时左右，热搜上爆到前五都是关于朱斯墨婚外情出轨蔺真的相关话题。众人奇怪的是，两边的账号都一直没有回应。

直到蔺真亲自点赞了一个素人博文，账号叫做@姓周的方又圆 ，那张照片将真相大白。照片里有八个人，都穿着同款酒店浴袍，围在一个茶几前，各自的手上拿着的是封面叫做《夜谈》的剧本，照片右下角甚至还自带拍摄时间。

朱斯墨也跟着在@姓周的方又圆发的照片下面评论：“剧本杀有趣，下次还要一起玩！”

粉丝们有了底气，纷纷开始摆起证据，搜索到《夜谈》就是穿着浴袍为主题的剧本杀故事，虽然小众但却真实存在。这证明视频里朱斯墨穿着浴袍到蔺真的房间，只是为了玩剧本杀，并且房间里面早已经坐着七八个人！

随之跟上的，就是两边经纪人安排的澄清新闻，热搜上的关键词立刻转向正面。为了不牵连到酒店，两边没有按照原计划对狗仔偷拍行为进行斥责，顺水推舟地假装视频是路人住客拍摄到投稿给狗仔的。

热度上来了，名声也澄清了。粉丝们觉得偶像玩剧本杀的行为和普通人贴近，拉进了距离。电影剧组顺便还宣传了一波。

除了吃闷亏的狗仔，好像没有一个人是不高兴的。

其实还有一个的，那就是乔泽川。

他昨天没想到周方圆还玩微博，今天特意下载了客户端，在热搜新闻上找到她的账号。

起先看到剧本杀合照下面有人夸周方圆长得美，“明星的朋友都长那么好看的吗？”他是蛮得意的；再看到有几个账号甚至喊“老婆！这是我的新老婆！”他就有点不乐意了；但是后来发现有人评论她们：“人家大概是有主的，看起来和搂着肩膀的帅哥应该是一对儿！”他又不禁咧嘴笑。

他忍不住往回翻看她的微博，想了解她平时会分享什么在网上，他总是对周方圆有无穷的探索欲。

周方圆的微博发的不多，总共只有两百多条。但注册得很早，从大学时期就开始在玩。最早的时候比较有分享欲，偶尔在微博上吐槽学校食堂，偶尔抱怨申城天气热。

有一条特别突兀：“喜欢上一个人，他好帅哦！追求ing，丘比特祝我好运吧！”再后来就开始频繁@姓纪的圆又方这个账号，很显然这是纪轩的微博。

她发了许多他们的合照，从像素模糊到高清。穿着情侣装一起钓鱼，看电影吃火锅，在大海边互相嬉戏浇得衣服上都是水……那时候她还是长头发，有卷也有直，脸庞上写满了青春和幸福。

拇指不停往上滑，他的心里面越来越紧。感觉很遗憾，没有参与她的过去，没有亲眼看到她为爱主动、横冲直撞地追求爱人是什么模样，更遗憾自己不是给她带去幸福的那个人。

时间往后推移，尤其是过去三年，不再快乐的周方圆失去了分享欲。她发博的频率断崖式下跌，变成了一年只有少少的一两条，内容也不再是和自己的生活有关，而是简单的转发社会新闻和一个叫做路雨行的演员新剧宣传。

乔泽川这才将自己抽离出来。那些时光他们的确相爱过，但是现在已经是很多年后了。

他继续翻看着，最新发的剧本杀照片转发评论太多，都是明星的粉丝和凑热闹的营销号。

但是倒数第二条微博吸引了乔泽川的注意，就在两天前，她转发了一条美食账号的博文，内容是脆骨羊肉是不是人工合成的？博文倒是没什么，但是底下的评论很刺眼。

@姓纪的圆又方：巧了，今天刚给你小姨寄了草原的羊肉，保证纯天然。

@姓周的方又圆：谢谢了。

@姓纪的圆又方：无须客气，注意身体！

@姓周的方又圆：你也是。

乔泽川的心脏被什么东西突然狠狠擒住，揪得好痛，他反复地看这几句话，点开纪轩的账号确认他的身份，又回来再看他们的互动。

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年，他以为他们之间早就没有了联系，其实不是。他们除了一直在保持联系，还贴心地给对方的亲人寄羊肉，也在关心彼此的身体，最重要的是依旧用着情侣账号！

纪轩和周方圆，他们怎么可能轻易断得了呢？他们认真相爱过，参与过彼此的人生，甚至那时间比自己认识周方圆的时间还要长。他们就算不再是夫妻，也是亲人或者朋友，和自己这种普通同事比起来，份量显然要重得多。

原来自己一直像个小丑一样，从一开始的窥视，到后来臆想着他们不再联系，试图趁虚而入。

深深的挫败感灌满了乔泽川的五脏六腑，就连呼吸都带着绞痛。这种痛感比当初找不到周方圆的痛更甚，很像是60分及格的卷子他已经考了59分，这比考0分更令他难过。

爱而不得也许会让人有想要放弃的念头，但更强烈的爱而不得会燃起占有欲。

“Merry Christmas！有局来不来？”乔泽川的手机响起，是云多多发的微信。

乔泽川直接回拨了过去：“你怎么又去玩了，不用陪你女朋友？”

“我还想问你呢！万恶的资本家让她大过节的上班，我只能屈就晚上陪了。”

我看是求之不得吧，还屈就……“排班我管不着。”

“你女神管得着，就是她排的！”

乔泽川语气严肃起来：“不许找她麻烦！”

“我会那么不懂事吗？你遇到什么事了？说话这么冲！”

乔泽川沉默了两秒，而后叹了口长长的气，“多多，你说得没错，我进度太慢了！她前夫还在和她联系，还给她家人寄了羊肉。”

“你给她家人买一羊群，赶上趟！”

“我倒是想，可我连她家人都不认识，你现实吗？”

云多多劝慰道：“安啦！像女神这种，被人惦记是正常的，不要没醋硬吃。树林这么大男人这么多你管得来吗，你要想独占她，就得做最粗的那颗！”

“操！”说话永远没边。

云多多像是突然有人逼迫的语气：“喂，你到底来不来，唐泉非要我问你！”

“不来，下班回去睡觉，困了。”

“睡这么早？”

乔泽川用一点也不怕对方旁边会有别人听到的音量大声回答：“为情所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