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育得不错嘛，”林万年开始在她身前打量，目测了一会儿，就要上手。

温遥情奋力挡开，叫出一声：“救命！”

“叫吧。”林万年无谓，“来一个我多打一个就是了。”

林万年欣赏着她的脸，脸上的液体已经开始发干，变得粘稠，教人索然无味，林万年指尖滑过她的手腕，又用手背在这处白皙娇嫩的肌肤上抚过。

“手很漂亮。”林万年笑了，看向温遥情的眼睛，“很适合……”

温遥情用这漂亮的手，猝不及防地给了他一耳光。

要到不被他反制的速度，需要费上好些力，温遥情猛咳几声，腹部的不适此刻往胃上顶。

林万年一愣，眼里闪过兴奋的神色，站起身来。

温遥情只觉得巨大的阴影笼罩于身，眼前的一切被这满身臭汗的身躯覆盖，就连树影间渗透的点点光明也被挡去了。

……

闻璟几乎在消息提示音响起的那一刻，就打开了手机。

平时鲜少有人给他发微信，吵闹的班级群早就被设置为免打扰，在添加温遥情之前，也就校长偶尔来问候两句了。现在他在参加活动，校长不会给他发消息。

所以，只有可能是她。

点开视频的时候，画面尚在加载，有些模糊，像铺了一层马赛克，闻璟心上疑惑。

当视频缓冲了一部分，开始播放的时候，闻璟只觉得浑身血液往头顶处汇去。

第三个信号弹，毫无疑问，立马炸响。

“我朋友遇到了危险，我需要马上查监控定位她的位置！”

来的两个管理员还是那两个学长，一个叫宋清晗，一个叫罗又，在心里嘀咕着，怎么又有朋友有危险。闻璟见他们犹豫，低喝一声：“快啊！”

两人吓了一跳，上次闻璟说的有危险是真的，尚不如现在这么急躁，所以这次他们不敢懈怠，带闻璟来到最近的监控室。

翻找所有的监控画面，一个一个滑过，直至第五十多个画面的时候，闻璟看到了温遥情和林万年的身影。

林万年正跨坐在温遥情身上，掐着温遥情的脖子！

“快，带我去！”闻璟大步走出监控室，宋清晗和罗又都看见了画面里的场景，赶紧手忙脚乱地跟了出去。

每个画面对应到的位置都有在地图上标注，由于情况紧急，自行车只怕不大方便，罗又直接请出了山地越野摩托车，只是宋清晗和罗又技术不娴熟，正互相使眼色让对方开时，闻璟迈出长腿跨了上去。

引擎启动，发出暴烈的轰鸣，罗又到底是比宋清晗胆子大些，戴上头盔赶紧坐在了闻璟的后面。

地图纸张在闻璟手上猎猎作响，几乎要被风折断，闻璟一味加快着摩托的速度。

罗又心里害怕，又不敢劝闻璟，暗暗作出了命交代在这里的准备。

……

温遥情喘不上气。

林万年也没打算掐死她，在她最难受的时候松开了手。

林万年“好心好意”地起身，给温遥情翻身咳嗽喘气的机会。

欣赏着她一脸的泪，落叶被粘稠的液体粘贴在她的发端和脸上，只觉身心愉悦。

不知道，闻璟看到视频没有？

林万年叹了口气，“我想要折磨死你，也是小事。无非是学校修一栋新的建筑，而底下藏一具尸体，我说不定也会亲手为工程出一份力。唉，你说说，从哪里借来的胆子，挑衅我的呢？”

林万年上前一步，拿脚踩上温遥情的脸，他的鞋底传出一股堪比旱厕的臭味，带着半干半湿的泥巴，直接让温遥情呕了出来。

只是脸被林万年踩着，呕吐物只能顺着嘴角滑下去。

“你也太不禁玩了，你是我见过的身体素质最差的一个。”林万年又叹气，退后几步，离温遥情远了些，弯身欣赏着温遥情紧闭着眼浑身战栗的模样。

就在这时，林万年听见了摩托疾驰的声音。

他眉头拧起，略有所感，只觉这摩托就是冲着他来的。

他反身去看，摩托车速度很快，径直对着他撞了过来。

林万年惊呼一声，往后方大跳一步，一屁股摔在了地上，滚了几圈。摩托车凌风而过，在前方不远处漂移停下。

这摩托没想要他的命，毕竟远远地就让林万年看见了轨迹，躲开是一定的。

罗又摘下了头盔，只觉得整个人头晕目眩，双腿发软。

闻璟已经上前，去查看温遥情的情况。

在这之前，林万年原想看闻璟的笑话，看见这一幕时，却没有意想之中的愉悦。

“闻璟，你……”

闻璟脸上和脖颈上全是汗，眼眶通红，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温柔又小心地擦去她脸上的污渍。喉结滚动，艰难地吞咽下从内里涌上的心疼，好像能因为她脸上的泥泞与粘稠，气得涌上腥涩的血来。

林万年看见闻璟手在发抖。

他最是了解闻璟，闻璟这么多年，哪回受了伤，不是逆来顺受与淡漠适应？至多躲进黑暗里，沉默地舔舐伤口。

像条无家可归的狗。

前几天倒是吠着要咬他几口，还不是被他一句话给吓得开不了口？

林万年目光又坚定起来，是啊，他为什么要怕闻璟？

闻璟跟温遥情说话的声音很柔，“动不动得了？”

“勉强能行。”温遥情在看见闻璟的这一刻，一下子崩溃，想要嚎啕大哭，却觉得浑身散了架，连哭的力气都要没有，只有眼泪不停往外涌着。

“我已经叫了急救，没事了，我在你身边。”闻璟小心翼翼地扶起她。

她没有伤到脏器和骨头，确实能坐起来。她勾住闻璟的脖颈，头埋在他颈边，浑身战栗着，无声痛哭。

闻璟抬手，抚了抚她的脑后。然后闻璟微微转头，抬眼看向那个呆愣着看他的林万年。

警告与恨意，在闻璟眼中翻涌，最终汇到一处寂静的海里。

而那片海上，寒鸦嘶鸣，翻滚着坠落，随之落下的，还有一张让闻璟也变成同样的恶魔的契约，在半空中自焚。

立下契约向来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血鸦不过作拟，是虚构的，但代价却真真实实存在，哪怕闻璟不变成那样的恶魔，只要…与林万年抗争。

就得有代价。

闻璟能扛得住吗？

所以，林万年不怕。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怎么，你还真以为自己有靠山？”林万年阴狠斥声。

“我在想，你应该怎么死，才大快人心。”闻璟回拥着脆弱的温遥情，转回头去，垂下了眼。

林万年看见他眼下的湿意。

闻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常挨他爸的打，狠起来时，打断腿不是没有过。他的妈妈心疼他，却也不敢明着对他好，闻璟哪怕是断了腿，也只能自己挣扎着，爬去医院。

他没哭过，林万年觉得他很懂事，知道自己的处境，没有委屈的资格。

而闻璟的爸爸，暴戾也是有缘由的。

林万年觉得世事很奇妙，在想到这一点时，终于联系上了一切。

“闻璟……”林万年慢悠悠地喊了一声，“没想到啊，没想到。因为这个女人，你才会当上林叔的儿子。而今天因为这个女人，你想要当白眼狼，背弃养你的林家？”

世事奇妙，奇妙就在于，校长当年收养闻璟，正是因为闻璟带着一张温遥情的照片，——林校长得知闻璟原本有个亲弟弟，出了事，而这个女孩曾尝试挽救。

校长觉得闻璟是个有情有义、知道感恩的好孩子，无法生育的他当即决定收养闻璟。

如果，如果今天，闻璟因为温遥情，而做出了伤害林万年，伤害林家的事情，无异于告诉校长，当初收养的白眼狼，妄想以幼稚的方式，对抗校长多年经营的关系网。

毕竟，林万年的爸爸，才是校长的亲兄弟，手足情深暂且不提，互相之间多少利益与羁绊，藏着对方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才有今天林万年嚣张的本钱——

密不可分的一家人。

而闻璟，可不就是因为谁而加入了这个家庭，又因为谁而背弃了这个家庭吗？

奇不奇妙。

闻璟没有想到，林万年这么快就想通了他和温遥情之间微妙的关系。

闻璟姓闻，后来在“闻”前，多了个林字。

他的确是校长收养的。

校长对他的暴力，或许也来源于对自己不举的迁怒。

闻璟没有说话，急救车因为路不好走，又树木林立，赶来得很迟。

温遥情上了车，闻璟深深看了林万年一眼，也跟着上去。

救护车中，温遥情闭着眼睛默然不语，医生开始给她检查伤。

谁都知道她并没有睡着。

有的时候，她会突然抖动一下。

医生经过初步诊断，认为温遥情没什么大碍，只是一些皮外伤，不放心的话，可以到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

温遥情这才开口：“不用了。”

“必须要检查。”闻璟坚持。

车里气氛沉默了一会儿。

医生和护士想插话，却见这个小姑娘正认真地看着那个安静漂亮的少年，旁若无人。

护士对着医生摇了摇头，示意不要打扰。她们知道温遥情方才是挨了打，此时正需要朋友的慰藉，而不是陌生人的劝告。

闻璟看见温遥情的眼中有不解。

闻璟想，她被信任的人跟踪过，多少会有些敏感。于是他解释说，“我今天是通过监控录像，确定你的位置。”

“对，监控录像，我们报警。”温遥情说着，坐起身来，要去口袋里拿手机，才发现手机还在林万年手上。

注意到了温遥情的动作，闻璟问：“怎么了？手机在林万年那里？”

“是。”温遥情脸色苍白，顿了顿，“你怎么知道的？”

“林万年拍了你的视频给我看，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去通过监控确定你的位置。”闻璟解释。

温遥情看着他。

至于方也执跟踪那回，为什么能出现在她身边，闻璟觉得也应该作出解释：“上一次也是，因为方也执状态不好，你们走的时候我就不是很安心，才想着看看你会不会有危险，才发现了方也执跟踪你的事情。”

这是事实，尽管隐瞒了一部分——真正让他不安的，是收到了温遥情突然发来的微信。

温遥情惨淡地笑了一声，说话有气无力，“你不用怕我不安，我没那么脆弱。你救了我两次，何必解释那么多。”

“你和方也执不同。我不会怀疑你跟踪我。我…相信你。”

闻璟的心好像被烫了一下。

“我只是觉得你很聪明，我和方也执相处了这么久，不曾发觉他是一个偏执的人，会有过激的举动。刚才问‘你怎么知道的’，也只是想了解你思考问题的逻辑。”

只是他可能误会了，以为她对方也执跟踪的事情还有阴影。

闻璟扯了扯嘴角，“大概是比你多一点观察人的本领。”

“我真正不明白的是，林万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因为我……”

闻璟打断：“别管了，温遥情。可以的话，转学吧，或者，离开海原。”

闻璟失去弟弟后，相继失去了亲生父母。他一个人走过风雪，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也就没有什么可以害怕的了。

除了这张藏了多年的照片上的人。

他也有过无措与茫然，他的确可以逃离这个地方，但是他能往哪儿去？

就算用最潦倒的方式离开，但他曾待过的黑暗还在，还会吞噬掉过路的行人，可他孑然一身，原本可以做立在黑暗外的指路牌，让路人躲开此处深渊，然后只等有一天，他磨砺成锋利的剑，与这处深渊恶魔，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