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折夜表情微微一怔，而后笑：“好啊，谢谢顾老师。”
顾垣：“不用。”
苏折夜：“我一点直接去Xuci公司，他们内部有摄影棚。”
顾垣：“嗯。”
苏折夜接着道：“拍摄的时候外人倒是不能看，那附近也没什么好逛的，顾老师把我送到就回来吧。刚好我朋友找我换钥匙，就不耽误你时间啦。”
顾垣：“嗯。”
饭后，两人收拾了桌子。
苏折夜看过Xuci的新品，为了找感觉，他也从衣柜拿出一件白色仿狐绒大衣。
柔软的绒面顺着肩膀滑落，袖口的雪花刺绣若隐若现，衬得他的雪色长发愈发纯粹。
就是领口太低了，白皙脖颈就裸露在外。
“今天冷。”
顾垣的声音从走廊处传来，淡淡的：“多穿点。”
“没事。”
苏折夜朝他笑笑：“我抗冻。”
他要继续往外走，顾垣却依然站在那里，没有出声，但也没有让开的意思。
苏折夜脚步一顿。
“好吧。”
他乖顺地弯了弯眼尾：“都听顾老师的。我去围个围巾。”
男生再出来时，果然系了条蓝白的围巾，尖下巴藏在里面，长长的睫毛蝶翼般颤动。
顾垣收回了目光，转身：“走吧。”
……还真是大学教授啊，管人管惯了。
苏折夜轻轻一笑。
没关系。
如果是顾垣的话，自己心甘情愿被管。
新家过去要三十多分钟，苏折夜坐在副驾驶，翻看着Xuci的新品图册。
Xuci的目标消费人群是20-35岁追求个性与品质的中高端人群，品牌定位低调奢华，不随波逐流，同时具有艺术感。
优雅又不失灵动的艺术感。
这是今天这组照片需要凸显出的特点，估计也是Xuci选中苏折夜最大原因之一。
拿到拍摄brief的时候苏折夜已经琢磨很久了，现在要做的就是早点进入拍摄情绪。
Xuci公司总部很大，难怪不外包给其他摄影工作室，而是自己有摄影棚和团队。
顾垣把他送到门口，余姐出来接。
目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大楼里，顾垣依旧没有发动引擎，指尖轻轻敲着方向盘，不知在等待什么。
直到身后传来一声催促的喇叭，他才微微回神，踩下油门。
准备从停车场驶离时，他余光下意识看向后视镜，却意外瞥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人正在后备箱取东西，是昨晚拿错钥匙的苏折夜的朋友。
好像叫……缪宣？
顾垣当即单手一打方向，车子稳稳停进车位。
解开安全带，他随手从后座拿起外衣，推开车门下车。
缪宣正在后备箱整理物品，猛一抬头，视线撞上一抹挺拔而凌厉的身影。
黑色风衣被微风拂起，男人身形修长，裹挟着一股不易接近的冷意。
缪宣有一瞬的怔愣，而后突然想起来：“你……啊！你是那个顾教授，折夜的室友。”
顾垣：“嗯。”
缪宣：“顾教授你好啊，你是来送折夜的？”
顾垣：“嗯。”
缪宣：“哦哦好巧，我也是来看折夜的，顺便来给他送趟钥匙。”
顾垣：“？”
顺序反了吧。
不该是送钥匙然后看折夜么？
等等，什么是看折夜？
像是察觉到顾垣眼中的疑问，缪宣主动解释道：“虽然折夜拍摄是不对外公开的，但我有朋友在Xuci当经理，可以带我去围观一下。”
他笑了笑：“顾教授肯定没看过折夜的拍摄吧？他真的能精准拿捏品牌想要的感觉，每个动作、每个眼神，比摄影师要求的还完美。所以我喜欢从他这儿找灵感。”
顾垣微微侧目，语调平稳：“什么灵感？”
“？”
缪宣卡壳了一秒。
以他对顾垣的了解，这心理学大佬教授应该对这些事毫无兴趣啊。
况且这种带点私人意味的问题，以顾教授的素养，也不该追问才是。
但顾垣确实是问了，深邃的黑眸沉静如夜，就这么注视着他。
缪宣顿时有了种高中上课被教导主任点名回答问题的错觉。
空气安静了片刻，他硬着头皮，实话实说：“就……我是个调酒师，折夜身上那种艺术的气息太浓厚了，我喜欢从他身上找灵感，研究新的酒品搭配。——哦当然，折夜是知道的，也是允许的。”
顾垣：“嗯。”
缪宣摸了摸鼻子，正准备找个借口先走，顾垣却突然开口：“Xuci对围观拍摄要求很严格吗？”
“还行。”
缪宣立刻摇头，道：“他们品牌主打的是随性的艺术感，毕竟是刚从国外传进来的，工作氛围也相对松散，还没被国内这种‘卷生卷死’的风气影响。你看他们连拍摄都没外包给第三方广告公司，自家的摄影师是老外，性格也很随和。”
顾垣：“嗯。”
缪宣敏锐的第六感突然察觉到了什么：“顾教授问这个是想……？”
“嗯。”
顾垣语气淡漠：“我也去。你可以把钥匙给我，我和他一起回家。”
“啊。”
缪宣一愣：“顾教授要一直等他拍完么？”
顾垣：“嗯。”
虽然顾教授看着就是无比有耐心的性子，但缪宣还是没忍住提醒：“折夜拍摄时间都很长的，因为他遇到的摄影师总想抓着他多拍几组。”
顾垣：“嗯。”
缪宣：“……”
不愧是搞学术的大教授，说话惜字如金，这张脸上更是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压根让人猜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但缪宣毕竟是社牛，继续笑脸相迎：“顾教授觉得没问题那就没问题，不过能不能好奇问一句，您来看折夜拍摄……是有什么特别的目的？”
顾垣神色如常，淡淡开口：“找灵感。”
缪宣：“？？？”
找、找灵感？
犯、犯罪心理的灵感？？
-
再社牛，缪宣也不想跟顾垣一起进去，幸好顾垣也没有打算和他一起进去，接过钥匙后礼貌道谢就离开了。
他站在车边，拨通了左天骄的电话。
“诶哟稀客啊，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心理书籍不好看了想起我了？”
顾垣：“……”
他家和左天骄算是世交，父亲都是教授，但左天骄母亲是商界精英，所以左天骄留学回来后随母从商，进入时尚圈。
两人从小便认识，关系很近，左天骄身上有点富二代那种轻佻散漫玩世不恭的气质，但也只有他敢肆无忌惮调侃顾垣了。
那天与苏折夜晚饭遇到唐越杉后，顾垣问了左天骄，他确实在Xuci工作，Xuci的现任老总是他留学时认识的朋友，特意高薪聘请他担任亚太地区的总负责人。
这职位都不知道比唐越杉高多少级了，但顾垣没有背后议论人的习惯，便没有多言。
“我在你公司门口。”
顾垣道：“有一个广告拍摄，能带我去看么？”
“？哥。”
左天骄还反应了一下，才领悟过来顾垣的话：“你是顾垣吗？你没被附身吧？我的金牌教授哥什么时候也对时尚圈的事儿感兴趣了？”
顾垣：“。”
要不是真有求于他，他是真的不想跟这人多说话。
“你等我下啊。”
左天骄总归还是靠谱的，接着说：“你在门口坐坐，我忙完手里的就下来。”
顾垣：“嗯。”
他向大楼门口走去。
缪宣应当已经进去了，顾垣也不急，站在落地窗边。
不多时，一个女生远远走了过来。
“您好是顾先生吗？我叫崔竹韵，是左总的秘书，他还在忙，让我先带您去。”
顾垣：“多谢。”
他跟着崔竹韵走进电梯间。
“这次拍摄的主题是《冬日雪狐》，因为我们新款主打仿狐绒设计，以白色系为主，辅以刺绣、流苏和毛边等细节，整体风格灵动雅致，同时又要展现出艺术感。”
崔竹韵笑了笑：“左总说这次的模特还是您推荐的，我们的摄影师团队对他赞不绝口。”
顾垣不置可否，“嗯”了一声。
崔竹韵看了一眼手表，礼貌笑道：“左总主要负责市场数据分析这一块，所以不会亲自去拍摄现场，但在成为他的助理之前，我一直统筹市场相关的事务，拍摄这方面也比较了解。如果顾先生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随时问我。”
顾垣：“嗯。”
崔竹韵接着道：“这个时间应该还没开始拍摄，但很快了，这边请。”
出了电梯，她抬手指引顾垣。
“摄影棚很大么？”
顾垣出声询问。
崔竹韵：“我们的摄影棚有大也有小，今天拍摄的是最大的一间。”
顾垣沉默了片刻，又问：“拍摄时能看到观众么？”
崔竹韵愣了一下，才听明白顾垣的意思：“顾先生是指，模特能看清底下所有人吗？”
顾垣：“嗯。”
崔竹韵：“真正敬业的模特不会过多关注周围环境，他们的注意力通常只会集中在导演和镜头上。”
顾垣：“嗯。”
说不上来，他总觉得……未经苏折夜的允许就来看他工作，似乎有些逾矩。
尤其是拍摄这种算不上隐私却也有几分亲密的行为。
但真要让他事先告知，又未免太过郑重，他开不了这个口。
所以……还是别让苏折夜发现为好。
就看一眼。
看一眼，确认一下唐越杉在不在就走。
顾垣对自己道。
Xuci搭建的拍摄场景是一片人造雪景，穹顶的冷光如月晕漫开，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柔和的银白笼罩，几个人正在测试人工造雪机。
大家都各司其职，忙忙碌碌。
顾垣没看到苏折夜，也没看到唐越杉。
“确实还没有开始拍摄，我猜等人工造雪机好了就会叫模特出来。”
崔竹韵道：“顾先生先坐，我去给您倒杯水。”
顾垣：“谢谢。”
但他没有坐，依然在环顾四周。
不得不说，不愧是时尚圈黑马，Xuci这个布景就极为出彩，雅致不失格调，高级却不喧宾夺主。
同上次去华清的美术学院一样，来参观拍摄现场也是一个别样又新奇的体验。
也许……偶尔走出惯常的轨迹，多接触一些新事物，未尝不是一件有意义的事。
所以苏折夜才这么喜欢随心所欲充满新鲜感的生活。
顾垣心道。
他的目光落在了场景中央，仿若天然雕琢而成的冰柱在冷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泽。
像极了苏折夜的双眼。
很浅，有一种宁静的澄澈。
他都能想象出来苏折夜站在雪景里的画面。
注视了一会儿，崔竹韵端着一杯温水走了过来。
“苏先生应该在化妆室，顾先生要过去找他么？”
顾垣接过水，沉默了片刻。
“算了。”
他说。
还是不妥。
然而就在这时，一缕熟悉的花香悄然弥漫，几乎是在瞬间唤醒了顾垣的感官。
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他立刻转过了脸。
“顾老师。”
正正撞上了一双含笑的浅色眸子：“来看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