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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查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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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万里在柳归云心里,似乎比所有人想得更为举足轻重。

他走后三日,柳归云依然闷闷不乐,每天只知闷头扫地擦窗擦桌子,连孙子喻拉着他讲各类奇精怪灵故事时,都没以往那么大的兴致。

江青田看不下去了,趁着店里客人不多,提着铜壶就凑到了柳归云身边,小声道:“归云,给你说件有意思的事。”

柳归云闻声抬头,看向他的眼睛里充满疑惑。

“掌柜的平日里不总没事削那棵槐树嘛,今天终于被子喻发现了。”江青田刻意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子喻嚷着让掌柜的赔树,掌柜的没办法,只好说给槐树做件衣服遮一遮。”

说着说着,他反倒把自己逗笑了,抖着手肩膀笑起来,“于是掌柜的就被子喻赶出门了,让他去给槐树买衣服,你说有没有意思。”

“确实有点意思。”

……

说话的自然不可能是柳归云。

江青田愣愣地回头,只见一位身着鸦青锦袍的男子,正怡然自得地站在他俩身后,淡淡笑着,显然是已听了一会。

他赶紧堆起笑容招呼起来,“客官,用饭还是住店?”

男子看了看他,负手摇头,“都不是,我来找江伯威。”

一听这名字,江青田登时就皱起了眉头,笑容敛起,冷冷道:“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客官请回吧。”

刚进门就被直接送客,男子也不恼,只摆摆手,越过他俩径直在一张空桌旁坐下,“不妨事,你不就是江伯威儿子吗,找你也一样。”

”你说什么!“江青田彻底被激怒,铜壶一扔,就要冲上前去。

他的生父江伯威生性残暴,数年里对江青田母子俩打骂不断。

终于十年前一次争吵后,将妻子推进冰冷的河水里。六年前醉酒后,又和乡里的员外儿子起了冲突,当头一棍就把那员外儿子打了个一命呜呼。

员外可宝贝他那个独苗儿子,盛怒之下,买通县官下令严加查办。

此举正中江青田下怀,他毫不犹豫地大义灭亲,新仇旧恨并算,给江伯威争了个秋后处斩。

这事之后,江青田一方面被赞公正无私,却也被人背地里说冷血无情。

他这生父无疑成了他心头的一根刺,提不得碰不得,更不愿承认自己是那人的儿子。

男子既然知道江青田过往,说这话无异于挑衅。

可柳折不在,江青田绝不可在客栈里和人动手,柳归云赶忙死死扯着他的衣袖,侧着身子拦在他身前。

男子似是完全不惧他的气势,自顾自地拿起桌上茶杯倒茶,又随口道:“渔山村。”

渔山村是柳归云来客栈前的住处,可知之人甚少,柳归云也霎时间愣在当场,看看男子,又看看江青田,满脸迷茫。

看出男子来者不善,江青田怒极反倒又冷静三分,“不知客官来此究竟所为何事?”

男子轻笑道:“我来找你们掌柜的。”

他们这边闹出极大声响,在柜台后的孙子喻自是早发现异状,此时连忙走过来,赔笑道:“客官,我们掌柜的今天正好有事出去了,您和我说也一样的。”

男子悠悠喝茶的动作一顿,瞥他一眼,问道:“报了乡试,为何不去?”

这话也正正戳中孙子喻心上伤口,他也顿时没了刚才的耐心,可到底也不敢惹这人,只好干巴巴道:“客官,这与你无关吧。”

说着,他手一伸指向门外,弯腰道:“若客官对民间逸事感兴趣,出门右拐有家茶馆,他们店里有说书人,也卖邸报。”

男子露出淡淡笑容,摇头道:“若我告诉你,李虎至今还在四处打听何晏的下落,我还需要出去吗?”

闻言,孙子喻猛地扭头看他,眼中难掩震惊。

何晏当初因为亲妹被他们乡里的恶霸李虎欺辱,最终含冤而死。他气得冲进李虎家里手起刀落,砍得那恶霸不能人道,才逃到白山镇得柳折收留。

这事可大可小,柳折再三警告过他们不可外传,这男子又是如何得知?

可既然男子知道他们的底细,还刻意揭破所有人的伤疤,孙子喻也没闲心再扮什么气质书生,一把将柳归云拉开,就将人塞到了厨房里。

他又大嚷一声叫来赵丰年,低声道:“市集东边,绮罗坊,青玉阁,香云庄,去找找掌柜的在哪,实在都没有的话……”

他想了想,补充道:“包子铺也行。”

……

包子铺实在和柳折的形象太过格格不入,赵丰年思索片刻,提腿便急匆匆地向市集东边跑去。

幸而,柳折还没溜达得太远,赵丰年找见他时,他正在香云庄里闲闲地和店主砍价。

“五身新衣,三百文。”柳折往柜台上放下几匹挑好的布,随口道,“什么荷包玉佩腰带的,也送点。”

“……”简直就是明抢。

店主干笑道:“柳掌柜,大家街坊邻居,送点没关系,只是这三百文确实太少了。”

柳折凉凉看他一眼,“莫掌柜,你也知道是街坊邻居。这料子你能骗别人,可骗不了我。”

他这话说得一针见血,莫掌柜几乎冷汗快要下来,“这样吧,三百五十文,我再搭您五个荷包,如何?”

“腰带做长一点,我们店里有人个子高。”柳折淡淡点头,算是应下了他的价钱,正准备再挑点别的,转身回头,差点撞上冲进店里来的赵丰年。

市集人来人往,柳折全当自己没听清脚步声,也不多在意,问道:“你来做什么,不顾店?”

赵丰年正想回答,他又一摆手,截住话头,“罢了,来得正好,待会帮我搬东西。”

……

还搬什么搬。

赵丰年顾不得柳折会不会生气,伸手拉过他就要往回跑,喊道:“掌柜的,来不及了!”

柳折被他拉了个措手不及,脚下差点绊一跤,想挣竟也没挣掉,皱眉道:“什么事?”

赵丰年边跑边回头,在喘气间隙给他讲完了刚才客栈里发生的事情。

柳折越听眉头锁得越紧。

二人赶回客栈后,男子果然还坐在那慢腾腾地倒茶喝茶。

江青田走过来,小声道:“小半个时辰了,一直在喝。”

……

耐力真好。

柳折几不可见地点点头,随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便向男子的方向缓步走去。

接近男子身旁,柳折先行低头问好,“敝姓柳,听伙计说,客官来店里找我,不知所为何事?”

男子终于放下茶杯,看他一眼,笑道:“周少侠,别来无恙。”

……

多年未听见这称呼,柳折难免愣了愣,须臾后才对上他的眼神,淡淡道:“钟大人。”

“太客气了,周少侠这一声可真是折煞我了。”钟九崖一甩手,笑得爽朗,“只是没想到,周少侠还记得我。”

他一口一个周少侠,柳折微微皱了眉头,加重了声音,“钟大人,叫我柳掌柜即可。”

钟九崖眨眨眼,识相改口,“柳掌柜。”

此人向来一肚子坏水,柳折不想和他再扯,“钟大人,还请直说,为何来此?”

钟九崖依然笑着,只是凑近他低声道:“柳掌柜放心,不是那位让我来的。”

说着,他还朝上拱了拱手,口中那位是谁,双方不言自明。

而后,钟九崖向后直起身,继续道:“我是来抓贼的。”

柳折凉凉道:“我们都是良民,何来的贼?”

“良民?”钟九崖被他这话惊了惊,随即又耸耸肩,“那得审过才知道。”

柳折横他一眼,“审谁?”

“你们啊。”钟九崖理所当然道。

“非得审?”

“非得审。”

……

白采采只是区区江湖人士,柳折惹得起,可钟九崖背后还有那个人,他惹不起,也不想惹。

“行。”

既然钟九崖送上门来,柳折也不必客气。

他一甩袖,吩咐站在身旁的赵丰年,“给这位大人上最好的茶,最贵的菜。”

钟九崖听出他这是借故出气,倒也不在意,只是有点好奇,“最好的酒呢?”

柳折瞥他一眼,似笑非笑道:“钟大人,喝酒误事。”

钟九崖:“……”

赵丰年下去厨房传菜,剩余三人又拉着柳折躲到圆桌旁。

孙子喻遥遥地瞪钟九崖好几眼,才开口道:“掌柜的,那人什么来头?”

他敢问,柳折倒不知道怎么答,思索半晌,只囫囵答道:“京城里一个抓贼的官。”

孙子喻撇撇嘴,不忿道:“京城里的大人物就是不讲理,见面先往别人伤口上撒盐。”

“就是,”江青田咬牙道,“我估计也就是年大哥刚来没多久,不然也被他揭了个底朝天。”

孙子喻不屑道:“年大哥就是个普通农户,哪来什么底细。我估摸着,他是没话可说,才略过年大哥不提的。”

柳折细细听着,闻言一怔,问道:“他刻意略过了赵丰年?”

钟九崖此人心思缜密,一根绣花针掉在地上他都能查出这根针的前世今生。

赵丰年来客栈时间也有月余,他怎会逃过钟九崖的探查?

江青田倒是没想那么多,答道:“不是刻意吧,兴许是没看见,当时年大哥在另外一头招呼客人呢。”

“一个普通农户有什么可查的,他丧心病狂?”孙子喻见缝插针说坏话,又戳戳柳折道,“不过掌柜的,他来做什么的?”

孙子喻这话也不无道理,真要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平民,钟九崖应该也是不会给予太多眼色。

暗暗压下心中疑虑,柳折摇了摇头,“他说来查案,估计又是那秘籍失窃案。”

最近听江青田不停念叨,又来不少人轮番念叨,孙子喻觉得自己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不耐烦道:“他也觉得秘籍在我们这?”

柳折再摇头,“不知,他只说要审。”

江青田蔫了,“那得折腾到几时,我们还能吃上饭吗?”

“无妨。”柳折难得地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他要审,便让他审。”

*

是夜。

为了配合钟九崖这位大官的临时审理,青石客栈提早了一个时辰打烊。

柳折专门给他开了一间最贵的上房,再上几碟平时比平时贵五倍价格的花生米和核桃酥,狠狠地坑足了客栈半个月的收入。

钟九崖的审理倒也像模像样,客栈六人每个人轮流进房,接受他的单独审问。

从孙子喻到江青田,到何晏再到赵丰年,每个人出来后都说钟九崖问他们的问题大同小异,无非就是从哪来到哪去的琐事,再问了问秘籍失窃时他们都在哪里。

全都是些毫无意义的废话,柳折皱眉,抬手推门进房。

可一进门,他就顿住了脚步。

房内,钟九崖坐在桌旁,桌上花生米核桃酥空了大半,旁边还多出来一堆空的瓜子壳。

见他神情复杂,钟九崖主动解释道:“江青田吃的。”

……

不猜也知道。

柳折冷着脸落座,开门见山道:“钟大人,若是还问些无谓问题我便出去了,那些事你自己都能查到,费心思问我们做什么。”

“柳掌柜不愧是个聪明人。”钟九崖放下手中茶杯,点头道,“不过查案是真的,找人也是真的。”

柳折一拍桌,不耐烦道:“知道了,车轱辘话说了一整天,找谁倒是直说。”

钟九崖以往见他,他总是冷冷地站在那人身后,脸上没什么表情,像个隔绝人世的冰疙瘩。

可看他如今鲜活不少,钟九崖也忍不住起了几分打趣的心思,刻意绕开了话题,“柳归云来这也有三四年了吧。”

柳折抬眼看他,凉凉道:“提他做什么?”

“没什么,”钟九崖耸耸肩,“下一个要审的就是柳归云,提前了解一下。”

闻言,柳折猝然间抽出竹笛,指向他,冷声道:“钟九崖,我警告你,适可而止。”

“……”怎么还是这种脾气。

钟九崖干笑着推开那支笛子,“每个人都审,不能唯独少他一人,不大合适。”

“他不会说话,你审个什么?”柳折冷哼一声,算是接受了他的解释,收起竹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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