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默去查了下个月飞往A市的机票和酒店,以及A市有哪里好玩的,搜一下各种旅游攻略,以免自己手忙脚乱,或者行程出现什么岔子,反而让这趟行程不愉快了。
如果想要玩得好,酒店必须要选得好,但是地理位置好的酒店基本都是好几百一晚上。
黎默不想委屈迟先生因为顾虑他的经济条件,和他一起住很差的便宜酒店。虽然也可以厚着脸皮询问能不能住在迟先生家里,但是迟先生的家人也在,感觉不太方便。
况且迟先生和他父母的关系好像不太好……黎默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有了生活和努力工作的目标,黎默顿时觉得赚钱动力满满,最近又开始接很多外卖订单,工作到很晚才回到住处。
有时候迟昱给黎默发消息,黎默还在送单子,看了一眼消息,打算送完这一单再回复,结果送完又来新订单,忙起来就忘记回消息了,直到回到住处才想起来回复。
黎默打开他们的聊天窗口,迟昱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来一条消息。
【迟先生:还在工作吗?】
【迟先生:回家了吗?】
【迟先生:小黎辛苦了,早点休息。】
最后一条消息是一个小时前发来的,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了,不知道迟昱睡了没。
黎默用指纹开门,看着一条条来自迟昱的短信,灵魂变得格外轻盈,屈膝起跳,稍微一蹦,就荡到了天上。
【黎默:刚回到家,迟先生晚安。】
他回了信息,就把手机拿回房间充电去了,自己则抱着衣服去浴室洗澡。
等黎默收拾完自己,回到房间,再看见迟昱发来的新信息,又是一个十分钟后。
【迟先生:明天我回S市。】
黎默的眼皮跳了一下。
明天周三,原定不是周四回来吗?提前回,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黎默敏锐地察觉到这条信息背后隐藏的情绪,似乎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虽然他只是普通地给黎默报行程,但是黎默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每次迟昱给他报完行程,都会说些俏皮话,或者发个表情包,让人感受到方块字也会有温暖人心的力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冷冰冰的。
黎默在想,会不会是自己太敏感了,这只是错觉,还是说,现在太晚了,迟先生没精力和他聊天?
黎默试探性地学着迟昱,发了一个摸猫猫脑袋的表情包。
【迟先生:小黎是在安慰我吗?】
黎默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情,心里有点忐忑,原先飘在空中的灵魂砸落在地上,心脏抽痛。
隔着一个屏幕,他不在自己身边的几天,虽然也有在手机上聊天,但黎默总觉得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多了一处无法填补的空白期。
这种未知的、忐忑的心情让黎默觉得难受,好像被人捂住了口鼻,只能从指间缝隙中苟延残喘。
迟先生那边是什么情况呢?他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回复自己的信息呢?
好想知道。
黎默在输入框中打了又删。
如果直接问“迟先生怎么了”,会不会显得他很多事?这算不算他越界了?
像迟先生这样的成年人,就算遇到事情了,也不是黎默能解决的。他能为迟先生做点什么呢?
黎默不敢问,于是只能打安全牌,顺着迟昱的话继续聊。
【黎默:有安慰到吗?】
那边没有回复,也没有显示正在输入中,似乎已经遗忘了黎默。
黎默盯着对话框看了好一会儿,心情落了下去。
他切出聊天界面,去刷无聊的小视频打发时间。
以往能逗得他嘎嘎乐的小视频,现在他看一会儿就走神了。
怎么还不回信息呢?难道是睡着了?黎默又忍不住切回他们的聊天窗口。
最后一条信息还是他发的那条。
黎默没有得到迟昱的回复,过了几分钟就开始尴尬了,很想撤回,又发现已经过了时间。
算了。
迟先生应该睡着了。
黎默又点开学习英语口语的APP,趁着家里没人,房间也没人,努力克服自己的羞耻心,开口磕磕绊绊地练习英语口语。
上一次在无人的房间里,自己对着麦克风说话,还是跟只有一串代码的游戏主角。
现在游戏不更新了,黎默失去了主角。
迟先生不回复他的消息,黎默感觉自己失去了迟先生。
黎默躺回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感觉灯光太亮太刺眼,照得眼睛疼,泪意上涌,湿了眼眶。
手机震动了一下。
黎默拿起手机,是迟昱发来的新信息。
【迟先生:被安慰到了一点。】
【迟先生:但可能还需要更多。】
【迟先生:明天小黎能来接机吗?】
【迟先生:如果很忙的话就算了,我一个人也可以。现在准备回住处了。】
【迟先生:(图片.jpg)】
黎默点开那张图片,场景看起来像是医院的走廊,对面是空无一人的铁皮凳子,被拍到的一角还有不小心出镜的轮椅。
难道说迟先生生病了?还是受伤了?怎么还有轮椅?!黎默一着急就忘记那些乱七八糟的忐忑了,立刻询问迟昱那边的情况。
【黎默:迟先生在医院吗?】
【黎默:发生什么事情了?】
【黎默:你还好吗?】
【迟先生:我还好,你别担心,只是开车的时候和别人剐蹭到了,并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什么大事,也肯定不是小事,不然怎么会进医院呢?黎默想,迟先生人也太好了,为了不让他担心,还撒这种一眼就能看穿的谎话。
【黎默:我明天给你接机。】
【黎默:现场检查。】
黎默非常坚定,就算刚才迟昱没有提出请求他来接机,看到那张照片后,黎默也会去给他接机的。
A市,私立医院。
迟昱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看着黎默发来的“现场检查”,抿着唇笑,切出照相APP,转换前置镜头,提前检查自己的仪容仪表。
左脸脸颊上有一道细小的血痕,是被他母亲的指甲划出来的,巴掌印不是特别明显,看起来明天就能消掉了。
这算什么?战损?
还行,和以前一样帅。
迟昱记得黎默第一次看见自己时,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艳,猜测他的玩家大概是个颜控,自己这张脸得好好保护。
他唯一受的伤就这点,反而是对面坐轮椅那人看起来更加严重。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车是我开的,有什么事情冲我来!跟迟昱有什么关系?”盛乐衍一把推开挡在迟洋面前的律师,指着迟洋的鼻子骂。
“你明知道车里坐的人是我,还要开车撞上来,不是因为迟昱,还能因为谁?”坐在轮椅上的迟洋红了眼眶。
“我说了一万遍是意外!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盛乐衍脾气暴躁,一激动就忍不住大声嚷嚷起来。
得亏医院是他家开的,这里又是VIP病房,不然保安早把他请出去了。
迟昱打了个哈欠,给黎默回了个“晚安”,然后拍了拍旁边还在看戏的安德烈。
“剩下的交给你了,我先回去了,明天早上的航班,我提前回S市。”
安德烈比了个“ok”的手势,起身勾住盛乐衍的脖子,把人往后边带了带,开始拉架:“行了行了,跟一个病人较什么劲。该赔多少赔多少,咱们又不缺钱。能给钱解决的事情,就少叭叭两句,还浪费口水。”
盛乐衍扬起眉毛,轻哼一声:“确实。咱们也不像某些人,逮着机会就讹这个,讹那个。迟洋,缺钱花就大大方方告诉小爷,用不着你用什么苦肉计,我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会赏你几个钢镚儿花的。”
迟洋气得涨红了脸,但他也清楚盛乐衍这些人都是因为迟昱才针对自己,于是手摇轮椅拦住了迟昱的去路。
“不许走,我有话和你说。”
迟昱刚和黎默聊完,那点因为被母亲打了一巴掌的不快,也因为黎默的“安慰”,消散得差不多了,现在倒是能平静下来听听迟洋要和他说什么。
“什么事?”迟昱和面前的人交集实在不多。
迟洋一回到迟家,父母就马不停蹄地把他送到国外,生怕碍着迟洋的眼。回国之后迟昱就搬到公司附近去住了,除了偶尔回家吃饭和某些社交活动,两人会碰上之外,也没说过几句话,关系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只是,迟洋长了一张和他亲生父母很像的脸,唯独那双眼睛里的感情格外充沛,不像他爸妈那样冷冰冰的,倒像个人了。
迟洋的视线越过迟昱,看向他身后的安德烈和盛乐衍,说:“我要和你单独聊。”
迟昱无所谓的态度,推开VIP病房的房门,自己先进去。
迟洋的保镖推着迟洋进入病房,却没有离开。
迟洋:“你出去,我要和……昱哥单独聊聊。”
迟昱听到这个称呼,心情微妙。
保镖:“可是夫人说……”
迟洋攥紧了拳头,瞪着他:“出去。”
保镖表情为难,看了看迟昱,又看了看迟洋,最后还是退了出去,只是房门并未关紧,依旧防备着迟昱,生怕他会对迟洋下手。
等到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了,迟洋才抬起头,望向站在对面的迟昱。
那人单手插兜,姿态随意且从容,随便往那处一站,就让人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每次他俩同时出现的宴会,迟昱总是众星拱月般出现,又被众人簇拥着离开。他天生就有种领导者的气质,让人发自内心地想要跟随他,信服他。
迟洋既羡慕,又嫉妒。
只恨自己不是迟昱。
迟洋回到迟家,跟随他的父母进入这个社交圈,但是走到哪里,都觉得浑身不自在,人人都在拿他和迟昱作对比。
好痛苦。
到底要怎样,才能成为“迟昱”呢?
他的那些朋友,要怎样才能认可自己呢?
即便无法成为“迟昱”,迟洋也希望自己能够成为迟昱亲近的人,这样他的朋友就能“爱屋及乌”。
只要迟昱对他的态度好一些,迟洋就能在这个社交圈里过得好一些,为什么迟昱不能也对他好一点呢?
他好歹也算迟昱的“弟弟”啊!
迟洋的心态逐渐扭曲,在暗处窥伺着迟昱的一举一动,在得知迟昱帮一个“陌生人”还钱之后,他气疯了。
面对着姿态闲散的迟昱,迟洋问出了那个让他日思夜想的问题:
“黎默是谁?”
迟昱站直了身体。
他盯着轮椅上的人,嘴角的弧度不变,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多了几分让人不寒而栗的阴冷:
“关你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