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乌泽从底仓往上走,不知怎么就走到了迟将麦的房间门口。
门打开的时候,对方穿着浴袍,头发湿漉漉的,发丝挂着水珠和熟悉的香味。
见到她的时候,迟将麦挑了挑眉:“怎么过来了?”
农乌泽抬起头来,迟将麦这才看到她眼睛红红的,眼尾还挂着泪珠,他嘴角的笑容一僵,抬起手来,拉过她的手腕,看了看她的表情,见她没有拒绝,这才叹了口气把她搂进怀里:“怎么了?”
门被轻轻关上。
农乌泽看着他那张好看得有些过于突出的脸,在想“神枪手”会不会也有这么好看。
不过这对于农乌泽来说一点也不重要,只要他是“神枪手”,就算又老又丑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问题是,这根本容不得她做选择,因为对方根本就对她不屑一顾,还冷酷无情至极,一想到这里,她又觉得委屈了起来。
“失恋了,心情不好。”她低下头,在迟将麦面前无所顾忌地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迟将麦一顿:“因为小威尔逊?”
他也配?
但这是心声,农乌泽当然不会这么说,她抬起头笑笑:“能不能帮帮我。”
虽然失恋了,但职业素质不能丢,任务还是要继续进行的。
说完,她拉了拉他的衣角:“就剩下十天了,先生,帮帮我。”
迟将麦低头看了看她的动作,良久,才声音沙哑地“嗯”了一声:“好。”
“但我们要做个交易。”
农乌泽一顿,眨眨眼:“你说说看。”
“你给我讲故事吧。”迟将麦把她牵进房间,另一只手抓起毛巾擦头发。
农乌泽不解:“就这么……简单?”
“当然不能是普通的故事。”
“那是什么样的故事?”
迟将麦低头看着她:“你之前说,很喜欢看报纸上的一些杀手异闻?”
农乌泽淡棕色的眼瞳转了转:“你想听布鲁克的故事?”
“你更了解哪个组织呢?”
农乌泽顿了顿:“知更鸟吧。”
迟将麦“嗯”了一声:“那就讲讲知更鸟。作为交换,如果你的故事足够精彩的话,我可以带你去和小威尔逊共进晚餐。”
“真的?”农乌泽眼睛一亮。
迟将麦则眼睛一暗,良久才缓缓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抓着毛巾的手小幅度地擦着头发。
察觉到他细微的情绪转变,农乌泽扯了下他手里白色的毛巾:“谢谢你。”
“可我不想说不客气。”迟将麦下意识脱口而出。
农乌泽唔了一声,低下头,不再言语。
迟将麦便无声地苦笑一声:“抱歉,我不会再说这个话题了。”
对他来说,这确实有点自取其辱。
农乌泽抬起头看向迟将麦。
真奇怪,她做杀手这么多年,说谎这种事信口拈来,慢慢的,也就以为自己早忘了心虚与愧疚是什么感觉,如今它们突如其来的卷土重来,简直像极了一场蓄谋已久的复仇。
果然,春日真是个万物复苏的季节,那些阴暗复杂的情绪也会跟着一起复苏。
她笑了一声,转头看向窗口桌上的草莓蛋糕,微微一愣,随后笑着转移话题道:“我可以吃那碟草莓蛋糕吗?”
迟将麦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随后起身,走过去,端起那个小碟子朝她走来,再递到她的手心里:“作为回报,你和我讲讲你认识的‘女爵’吧。”
农乌泽微微一愣:“……女爵?”
“她大名鼎鼎,不是吗?”
农乌泽挖了一口蛋糕塞进嘴里:“这倒是。”
草莓蛋糕酸酸甜甜的,不知道是什么奶油做的,吃起来一点也不腻。
迟将麦坐到她身边的沙发上,后背缓缓靠进沙发里,“不止一家报纸报道过女爵的事迹,很多人说,女爵犯案没有一点规律,坏人也杀好人也杀,从来都是拿钱办事,但给钱多的活接,给钱少的活也接,没有一点规律,就像个阴晴不定的精神分裂患者,唯一的特点就是她喜欢在人群聚集的地方击杀目标,而想要在人群密集的地方杀人,那就没办法远程狙击,只能近身杀人,可这就是最令人费解的地方,因为每一个女爵的击杀目标,无一例外都死于枪伤,而且是远距离狙击枪。除非这个女人的子弹会漂移,否则她到底是怎么做到越过重重人障,把子弹精准地送进目标的脑门的呢?”
农乌泽又挖了一口草莓蛋糕,才缓缓道:“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女爵这个代号,就是为了误导世人呢?让世人觉得女爵理所当然是个女人,而不是一个男人,甚至它不是指一个人,而是指一个组合呢?”
迟将麦敲着沙发的手指停了下来:“组合?”
农乌泽笑着点点头:“是啊,世人对女爵有误解,总觉得这个女人太厉害了,来无影去无踪,就像鬼魅一样能够操控子弹,但如果,女爵从始至终就是两个人呢?一个是站在高处的伏击手,另一个,是帮他寻找目标身影的瞄准镜……”
顿了顿,农乌泽才看向迟将麦:“这样一来,是不是整个作案过程都变得简单了许多?”
迟将麦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说完,他话锋一转:“可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一年前的《泰晤士日报》。”农乌泽的笑容从容不迫,“报脊的位置,有专家分析过,我当时看到的时候,也是你这副表情。”
迟将麦缓缓点头。
农乌泽把蛋糕吃完:“这个故事还满意吗?”
“嗯。”迟将麦笑笑,“我有点期待你的下一个故事了。”
农乌泽凑近他:“那先喊小威尔逊准备好晚餐哦。”
迟将麦良久才“嗯”了一声:“那晚餐想吃些什么?”
农乌泽舔了舔嘴唇上的奶油渍:“草莓蛋糕。”
“吃不腻吗?”他抬起手擦了擦她嘴角残余的奶油渍。
农乌泽摇摇头:“才不会。”
迟将麦笑了,随后揉揉她的脑袋,发现她的发丝软软的:“要不要在这里睡?”
农乌泽有点想,但她不能,这是原则问题,她摇了摇头:“明天晚上见。”
迟将麦笑着“嗯”了一声,农乌泽站起来打算走人,迟将麦却突然在身后喊住她:“Ashley……”
农乌泽转身,朝他微笑:“嗯?”
可能是他终于帮她达成见小威尔逊的心愿了,以是她的笑容都跟着甜美了许多。
于是他两手反撑床沿,也不自觉笑起来:“如果到了第八天,小威尔逊还是对你不感兴趣,那就考虑一下恋爱这种关系吧?”
“和谁?”
“你觉得我怎么样?”
她想说不行,因为她已经心有所属了。
可她头一次发现,有时候拒绝比承诺更难出口。
但最后,农乌泽眨了眨眼睛,还是负责任地摇头:“不行。”
“这样啊……”迟将麦垂下眼来,“还是不相信爱吗?”
农乌泽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先生,任凭春日的阳光如何明媚温暖,可一个死在冬日里的人,他的尸体是不会随着春天的到来而回温的。”
“那是谁在冬日杀了你呢?”
农乌泽敛下眸子:“……很多人。”
随后她淡淡一笑:“预知后事如何,我们明天继续,不过先生,你也许要提前思考一下后天的晚餐了。”
说完,农乌泽莞尔一笑,话题就这么被她轻飘飘揭过。
门被轻轻拉上,迟将麦则往床上一倒,随后缓缓起身,往小威尔逊的房间走去。
农乌泽回到自己的房间,叶莲娜正在练习组装手-枪。
农乌泽推门而入时,一个黑色的东西就朝她飞过来,她下意识抓住,才发现是叶莲娜刚刚组装好的枪,她抬头,看向叶莲娜:“嗯?”
叶莲娜没说什么,只是轻轻一笑,随后把枪从她的手里拿回来:“我现在信你不会用枪了。”
农乌泽挑挑眉:“哦?”
“你握枪的手势不对。”
农乌泽耸肩一笑:“又是无聊的试探?”
叶莲娜笑笑:“怎么样?见到小威尔逊了吗?”
农乌泽摇头。
叶莲娜眉头一皱:“怎么又……”
“但是从明天开始,我每天都有机会见到小威尔逊。”
叶莲娜一怔,随后笑道:“真的?!”
农乌泽点头:“对……”
但却突然没了下文,于是叶莲娜看着她发问:“怎么了?”
“没什么,总觉得有些过于顺利了。”农乌泽笑笑,“就好像……是被设计好的一样。”
叶莲娜摇摇头:“顺利吗?我怎么觉得困难重重呢?你这样想,是因为刚好遇到了一个冤大头,所以让任务变得简单了许多,我们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不是总是遇到这样的意外吗?随机应变就好。”
顿了顿,农乌泽才点了点头:“也许是我最近太敏感了。”
也许是最后一次任务了,所以就变得格外敏感。
她吸了口气:“那么,在接下来的十天内,我会不定时和迟将麦去小威尔逊那里用晚餐,因此在那段时间内,顶层的那间包厢会不定时开放,我会找一个最好的时机给你发讯号,然后你找个机会混进去就行,这对于叶莲娜姐姐来说,应该不难吧?”
叶莲娜挑挑眉,环抱起胸:“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