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散着消毒水的味道，伴随着机械“滴滴嘟嘟”声，令人十分焦躁。林泽停在床尾，扫过房间里的绿色光芒。早在两人在探索号重逢时，黎朔已经表露过这种异象，却被忽略了。

林泽走近床边，目光落在黎朔苍白的面容上，微弱的呼吸并非是他的常态。

突然床头的医疗设备闪烁起红色亮光，最令人慌乱的是同时响起的警报声。林泽看了眼显示屏上一系列复杂数值，又死死盯着房间门。

“警报怎么响了，要不要进去看看？”

“别，你忘了泽维尔中校吩咐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擅自闯入，赶紧报上去吧。”

门外传来短暂交谈声，声音渐渐远去。

林泽刚松了一口气，手却忽然被抓住，他本能地转头去看，一个重心不稳被拉到床沿。

黎朔几乎是扑过来的，他的指腹冰冷，用力捧住林泽的脖子。

林泽：到底是哪里来的力气，哪像生病了。

下一秒，黎朔松开一只手，握住林泽肩膀，将人直接拉到床上。他翻身而上，林泽被压在底下无法动弹，只听见牵扯间仪器们被拖动的声音。

黎朔干脆拔掉身上所有的连接线，看得出他有些烦躁，低下头，粗暴地含住林泽的嘴唇。

娇嫩的皮肤很快就破开了，腥香的味道迅速袭卷，令黎朔更加欲罢不能。而林泽也好不到哪里去，酥酥麻麻，被吸血竟然是这样的。

不知何时，身下白色床单变成了松软的绿色原野，清风吹来，林泽顿时清醒了几分。

然而黎朔怎么会放过怀里的猎物，他按住林泽双肩，从红肿的嘴唇处密密亲吻，一路到了肩颈，动作也渐渐变得温柔。

林泽哪受得了这种耳鬓厮磨，虚脱得一点力都没有。

——这副身体真是没用。

两个人之间，隔着千万个理由，不该走得如此近，但无法避开的身体吸引，再一次提醒：

他们曾经是完美匹配上的异能者和指引官。

如果林泽猜得没错，黎朔现在起码是个亚思域者，那些绿色光芒是他未成型的思域能力。获得短暂补给后，黎朔的呼吸变得均匀，神智也慢慢清醒过来。

“抱歉。”

林泽：现在道歉还有用吗？

林泽：“那是否可以放开我。”

四目相对时，警报声也戛然而止。

林泽瞄到那一排机器上的数值又落回了正常范围内。

“你是谁？”声音哑哑的，却有一种难以忽视的力量。

林泽是偷摸着进来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这会却不敢大口呼吸，生怕自己的动静盖过对方的轻语声。

“我是你的主治医生。卢卡斯。黎朔上校，我是你的主治医生卢卡斯。”林泽瞄了眼床头的信息栏，抽出手在黎朔眼前晃了晃。

——他竟然什么都看不见了。

而且林泽急中生智换了个模样，连带着声音都变了，绝对不会被认出来。

黎朔坐起身：“我不记得接受过治疗。”

林泽胡诌几句：“你几次陷入昏迷，记忆混乱，对我不熟悉很正常。”

“我的眼睛什么时候能恢复？探索号上的事情很多，这样……很不方便。”

林泽倒是不怎么惊讶，这人哪怕摔断了腿，只要脑子没事，还是会一心忙着工作。

“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你，但如果想要身体快点好起来，留点时间休息总是没错的。”

又嘱咐几句，林泽退出了房间。

他原本有一大堆问题想问，但见到黎朔，看着对方疲惫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全都吞了回去。

「反正人已经在这，什么时候问都可以。」

*

身形变换能力的效用最短会维持72小时，所以第二天，林泽只能继续顶着主治医生卢卡斯的模样活动。而且为了避免和正主相撞，他昼伏夜出，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没想到临近傍晚，黎朔亲自敲开了他的房间门。

林泽一脸惊讶。

“我问过泽维尔，他说你住在这间房间。”黎朔环顾四周，“这里太暗，而且离我的房间很远，如果我有需要，不太方便。”

“你，你有什么需要？”

黎朔倚在门框边上，双手抱拳：“你不是我的主治医生吗？”

林泽这才察觉：“你的眼睛好了？”

“本来就没事，累到了而已。”黎朔推开了林泽上前试探的手，“走吧，给你另找了一个房间。”

两人走到一半，有名卫兵急匆匆跑来：“上校，探索号到达目标坐标附近，遭遇强引力旋涡，泽维尔中校请您去驾驶舱商议。”

“走。”黎朔这时还不忘招呼，“卢卡斯，跟我一起去。”

林泽忐忑地一路跟着，这是他第一次进驾驶舱。

大，非常大，有个几千平。

泽维尔竟然还冲自己打了个招呼：“嗨，卢卡斯。”

不用言明，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林泽只能憋着气，也“和气”地回应着。

年轻的卫兵想请林泽暂且回避，却被黎朔一句话拦了下来：“现在特殊情况，让他留下吧。”

林泽：其实不怎么想听。

探索号的目标是为其他撤退飞船打头阵，穿过穿梭点后规划安全路线。但整场小型汇报听下来，有几个重大疑问。

林泽：“等等，如果为了应对强引力，卸掉客舱，那里面的平民怎么办？”

黎朔用一副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看过来：“你在说什么？不释放客舱，怎么建立穿梭点。”

这个回答，林泽直接发懵。

泽维尔适时打断：“按照原计划进行，没什么问题。卢卡斯，如果你还有什么好奇的地方，稍后我解释。”

时机来的刚刚好，驾驶舱的巨大屏幕上闪烁着红色警报，操作员不断放大侦测图，原本M3级的潮汐引力已经上升到M6——如果在陆地上，早就被拉扯得裂成几个区域。

好在是在星域外，在动力推动下，探索号勉强相对静止地停留在引力旋涡外侧。但不及时处理的话，迟早也会被卷进去。

但驾驶舱里的情况却不容乐观。

大大小小屏幕上不断传来报警声，解决了一个问题，新的问题马上冒出来。

“报告，客舱分离时遭到引力阻碍，初步排查是压力阀门失效。”

黎朔是最了解探索号的人，当其他人忙着翻手册时，他已经有了办法：“客舱连接通道外有一个手动阀门，我去尝试打开。在我离开的时间内，一切以泽维尔中校的命令为第一指令。”

泽维尔：“你疯了，连接通道里已经关闭电源，室温只有-20℃，而且随时会受不稳定引力影响。”

“我最合适。”黎朔说着，已经穿上了防护服。

“我也一起去。要是……你受伤，我可以给你治疗。”

“别跟来。”

林泽跟不成，把脖子里的项链取下来递了过去：“物归原主，讨个吉利。”

“谢谢。”黎朔没拒绝，客气的样子，仿佛已经忘了这条项链原本的来历。

连接通道的监控里很快就出现了黎朔的身影，但是信号受到电磁波影响，画面时而闪烁。好在任务进行得很顺利，不愧是探索号的总工程师，一切尽在掌握。

——手动阀门成功泄压。

“中校，客舱进入分离程序了。”

驾驶舱内传来欢呼声。

被分离的客舱在引力旋涡作用下不断接近目的地坐标，操作员按下释放按钮，发生剧烈爆炸，探索号都受到了能量波动。

按照计算，爆炸区域的引力会短暂消失，出现空洞区，也就是所谓的穿梭点。

合格的飞船在穿梭点内加速，就有机会脱离所在“区域”。

而然爆炸过后，相关仪器并没有监测到空洞区，反而出现了一个更大的引力旋涡，探索号动力间接性失能，几乎都要被吸了进去。

而且驾驶舱内的重力模拟系统遭受干扰，仪表盘出现紊乱，操作员们在驾驶舱内到处翻滚，十分狼狈。

很可惜，在使用身形变换时，其他能力都是失效的。情急之中，林泽召唤藤蔓，才勉强拉住几人，避免他们撞击到坚硬的墙面上。

驾驶舱的门被强行打开，黎朔回来了。

而且林泽发现，身体变得轻盈，探索号仍然在不断摇晃，但所有人都浮在半空中，等脚下绿色原野蔓延时，重力系统恢复，又能重新站回地面。

——林泽确信，这不是他的思域，虽然很像。

“是黎朔上校，他……他是思域者。”

所有人都能瞧见，黎朔的身上闪耀着绿色光芒，他们畏惧地后退着。

“听说思域者十分饿的时候……会吃人。”

林泽幽幽地解释一句：“据我所知，什么情况下都不会吃人的，最多吸血。”

临得最近的操作员听到后更为害怕，脸都白了。

“放心，像你这样脸太黑的，应该不会受欢迎。”

操作员的脸更黑了。

“不要分心，回到自己的岗位上，调整航向保持原定轨道，并检查飞船状态。”黎朔对自己的改变，倒是没怎么惊讶，“快。”

“报告，信号丢失，通讯设备正尝试重新连接。”

“报告，推进器反应异常，正在尝试重启。”

……

“上校，有……有新情况！”

林泽跟随黎朔来到最大的显示屏前，接连闪烁的红点密密麻麻，不断靠近。

“这是，残骸区。”

这密度，根本避让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