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二十多分钟，黎朔的脸色才好些。

“你找我有什么事？”

他竟然没有质问，为什么会乱翻东西。

林泽按住胸中翻江倒海的情绪，仍然不忘此行目的：“我答应了泽维尔，会和你一同登上探索号。”

“他开给你什么条件？”黎朔撑起上半身，但疏离地往后靠了一下。

“你这双眼睛，望向我时，又看到了谁呢？”林泽也不甘示弱地讥讽道。

黎朔微微地叹了口气：“不要胡闹，名单上没有你的名字。”

林泽不想再逗留，他不想承认也不敢承认，即便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只是个替代品，但看到黎朔苍白的脸庞，还是下定决心登上探索者号。

再多留下来一秒钟，只怕压抑不了自己的情感。

“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先走了。”

“你是你，沈渊是沈渊。”

他想解释，但是个糟糕的开场；他转而握上林泽的手，也被后者一把甩开。

“我知道。”

「当然，我永远替代不了他」

原本只是觉得自己卑劣，现在看来称之为「无耻」更为贴切。

——他顶着和沈渊极为相似的那张脸，获得了黎朔的优待，以及两人之间的亲密。

如果方舟研究所还在，在黎朔身边的应该是沈渊。

——他偷盗了沈渊的后半生。

“你不知道。”黎朔一把将林泽带进怀中，将嘴唇压了上去。

他的力气很大，在饥渴时尤其大。

两人的身体有着天然的吸引力，并不受大脑完全控制。

林泽虽然有一百个念头想要逃离，但最后却只能狠狠咬住对方的舌头，令他在沉沦中吃痛。

终于，黎朔放开了他。

林泽下意识一巴掌打在黎朔脸上，眼眶湿热起来。

黎朔的手撑在床上，委屈地像个孩子：“林泽……”

他很少叫开口喊他的名字，只有在缠绵时，才会一遍遍呢喃。

而林泽像是回到YG082号基地商店的那个下午，看到了那个想要买生菜培养缸的失忆患者。

——原本以为那是最简单的开始，但如今想来，或许还是有了这张脸的加成。

“你说的对，我永远不可能是沈渊。”

林泽失魂落魄地去了445街区。

这几天为了建立穿梭点的事情，他一直和老白有来往，干脆住在那里。

“老白，计划有变。我有部分思域连通YG082号基地，当地人称之为「放逐地」。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我把这部分离出来，像文森特的酒吧那样。”

老白十分诧异：“你是想以此建立穿梭点？倒是可以试试，不过你的思域浑然天成，强行剥离对身体伤害极大。”

林泽早就考虑清楚：“这部分原本就是一位旧友托付而来，并不算是私产。如果我出了事，不至于会影响计划。”

晨星号便是泰瑞速通的星域飞船。

这艘飞船虽然样式古朴，但好在性能尚可，林禹正带着机械工程师们加班加点地维护，资金援助则由查丽负责。

老白由衷钦佩，人人追逐的思域力量，有些人说放就放下来，肩膀上的责任说担就担起来。

“我还有一颗未分化的思域水晶，可以把思域注入其中。”

老白把东西藏在菲利普斯的思域中。

——没有比「方舟研究所」更适合观察生态箱的地方了。

林泽点点头，确实十分隐秘，而且跟着老白多走上几次，他的身体里的旧时回忆也隐隐浮出，黎朔那张脸老在眼前晃来晃去，令人心烦。

未分化思域水晶没有出现排斥反应，一切都还顺利。只是当两人返回时，老白家的门打开，是一片浩瀚无垠的星空。

林泽手疾眼快地关上门，但晚了。

原本湿冷的甬道墙壁逐渐变淡，脚下的地面分崩离析，不断下落，两人最后互相搀扶着，站在几立方大小的石块上，四周是一眼望不尽的黯淡星空。

菲利普斯年纪还小，早就怕得把思域收起来。林泽刚卸完一部分力量，缓冲不及，正被人趁虚而入。

老白倒是异常冷静：“维拉诺瓦，你在搞什么鬼？”

碎石聚拢，在眼前铺开一条新的路。

老白：“维拉诺瓦的思域和他的心思一样难以捉摸。虽然思域都有边界，但很难猜测到底在哪里设下埋伏。”

林泽走上前踩了几脚：“我在黑市见过他，是个不好惹的。”

老白叹了口气：“我也有责任。单凭菲利普斯的能力，并不能阻止445街区被引力卷走。可自从维拉诺瓦也吸收了思域晶体，性格大变，后来我也管不了他。”

林泽倒是没想到还有这层原因：“我听他提过「思域者之父」，说的难道就是你？”

老白连忙摆手：“是沈渊博士，那家伙是沈渊的疯狂崇拜者，你的皮相有几分相似，要小心些。”

林泽不甚在意：“他费这么多气力，看看卖得什么关子。”

仔细看去，两人脚下的石子路只有十几厘米厚，也根本没有称重，说塌就会塌。林泽走了一路，心一直提着。

不过很快拐了一个弯，出现了一辆接驳飞船。就在他放松时，老白突然出声提示：“越是到最后越是要打起精神，维拉诺瓦喜欢「危险的玩笑」。”

话音刚落，脚下的石路松动。

“跑！”

“跑！”

两人异口同声。

在接驳飞船舱门关闭的瞬间，落在后面的老白脚下失重，一个踉跄，心提了起来。

“抓住我！”

危急时刻，林泽召唤藤蔓，在反重力作用下，两人一同滚进接驳飞船。

背后传来响亮的拍手声。

“白叔，年纪见长，注意力都不集中了。”维拉诺瓦眼神灼灼地望着另一个方向，“林泽？终于又见面了。”

藤蔓“咻”地一声，将维拉诺瓦缠绕了几圈，竖起的尖刺抵在他的皮肤上。

“别，别较真。”维拉诺瓦虽然语气讨好，但身形隐去，很快就在半米远的地方重新凝聚。

林泽收起藤蔓，在对方的主场断然没必要一上来就你死我活，但该有的态度已经给到。

飞船内部装修奢华，和地下拍卖场的风格一致，维拉诺瓦自顾自坐下。他做生意的时间长了，刀尖的狠辣都是藏在笑中：

“老白，445街区这么多年没被撕裂，也有我的一份功劳。克无论如何，你都不肯把最后一颗思域水晶给我。现在就这么拱手让人，未免——”维拉诺瓦的眼角的笑更浓郁了，“也太无情了。”

老白挡在林泽面前：“我早就说过，那颗水晶没有分化，你放过它吧。”

维拉诺瓦：“没关系，当反派角色也挺有魅力的。”

藏在林泽衣服口袋里的晶体在发烫，继而漂浮了出来。

林泽的藤蔓去拦，只防了虚空，在对方思域之中，能力相差实在太大。

维拉诺瓦隔着几米远，往空气中一抓，晶体便到手中。突然他眼神一滞，冲了几步到了林泽跟前：

“这个，我也收下了。”

林泽低头去看，不知何时，黎朔留下的那条灰白色石头项链也飘出了衣领，浮在空中。

维拉诺瓦如法炮制，伸出的手却被烫伤了，整个空间短暂闪烁，变得不稳定起来。

“你身上竟然还藏着这么多思域空间。”

拖了这么长时间，维拉诺瓦手里那块思域晶体变得寒冷异常，仿佛要将整个世界的温热都吸走。

——那块吸收了放逐地思域的晶体，终于有了分化迹象，趁着维拉诺瓦分神，躲回了林泽身后。

球形晶体之中出现了混沌胚胎模样，接着骨架迅速成长，很快就看到了人形。

等等！

虽然也有两只手，两只脚，但它身上的毛发浓密。生长速度放缓后，林泽才看清，这是一只猴子。

金棕色的毛发微微震动，全身笼罩在蓝色光芒中。

老白扶了扶眼镜：“还是一只原始金丝猴。”

金丝猴很快就睁开双眼，眼神中透露出强烈好奇心，受能量亲和力影响，它天然和林泽比较亲密。

维拉诺瓦毫不掩饰对林泽的恋慕：“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呢？”

和动物园里猴子相比，这只金丝猴身形更为修长，四肢灵活。或许是刚分化不久的缘故，它的尾巴末端带有透明感，在林泽肩上攀爬时，一晃一晃摇晃着光之轨迹，颇为飘逸神秘。

更重要的是，它远比维拉诺瓦强大的多。

三人倍感寒冷，不知不觉已经进了新的思域。

林泽：“和那种华而不实的思域不同，这里很大，每一寸土、每一种植物都可以当做是真实的。”

维拉诺瓦感受到嘲讽，颇为不屑。

老白冷得瑟瑟发抖：“你不是说，「放逐地」是个世外桃源吗？”

维拉诺瓦：“老白，你听他的？「放逐地」一听就不是个好地方。他就是要骗你的宝贝晶体。”

林泽反手摸着肩膀上的金丝猴，毛摸顺了，思域也慢慢收拢，三人又回到老白那间屋子里。

“看样子，最后一块思域晶体你拿不到了，没事请离开。”

维拉诺瓦：“我知道泰瑞速通有艘飞船要起航，而且要前往YG082号基地。既然如此，我们最后做笔交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