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南也是第一次被人喊这个称呼，有些变扭，但又打心底感到有些高兴。

“当然可以了，那以后你就是我的学生了。”

收个学生不过是一时兴起的事情，或许哪一天就会腻味了，但是至少在当下，他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孟竹身后仿佛有无形的尾巴摇了起来，浑身散发着激动愉悦的气息。

“干嘛要收个拖油瓶？”系统挑了下眉，非常不合时宜的扫兴道，“一个人类，弱小，平庸，就算在人类的群体当中也不算出色。难道他可以帮助你达成目标吗？”

乌南好像被浇了盆冷水，不知道他突然又发什么疯，但是考虑到上次吵架的经验，还是按捺下脾气慢条斯理地回答道：“多个人总会多份力，而且我毕竟在人类社会也生活了一段时间了，也想跟人类世界多一些联系。不然回想起来，这段记忆里岂不是只有甜品店和你？”

“这有什么不好吗？”系统忍不住说道，但是很快又咬牙低头，掐住了话语的尾音，沉默不言了。

孟竹有些无措，不知道两人为什么看起来要吵起来的样子，还是因为自己。

“对不起……”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先道歉了。

系统没再多说，听见他开口，转身进了后厨，把门“啪”的关上，嘈杂声停了，店里没人讲话，有些寂静。

“我……”

“不用理他。”乌南揉了揉眉心，“他一直这样，晾着就好了。能有你这样的学生，我的生活会有趣许多，你不用觉得忐忑。”

他不知道自己收个学生到底哪里惹到系统了，也不知道这次的行为是不是又像上次那样因为信息差被误解了什么。

对他而言，不过是找个乐子，毕竟任谁看到孟竹这种法术好苗子都很难不惜才心动，而且性格又好人也努力认真，教起来会有很大的成就感，这是他想尝试的感觉。

而孟竹，对他来说，就像在路边随手捡到的婴儿，相比于不懂事的犰狳，还要小很多很多，但是听话，是个好孩子。

“真是莫名其妙。”乌南忍不住低声骂道。

孟竹有些尴尬地站着，他知道乌南和系统是很好的伙伴，而自己似乎破坏了他们的关系，他再次道：“对不起……但是教我法术的事……还作数吗？”

乌南笑了：“我都承认你是我的学生了，怎么不做数？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随时！老师！”孟竹挺直了脊背，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能够获得保护他人的力量，没有事情的优先级比这更高了。

“随时？那就现在。”乌南走到店门口把帘子拉得更紧了些，店里其他窗户上也都拉上帘子，刚好天也黑了，店里保持一片昏暗。

他先简单讲解了一下。

“我在你身上能够看见很强盛的金光，这说明你的功德很高，这有利于施法。神兽依靠法力来施法，而对于人类来说，靠消耗功德来施展法术。放心，现有的功德就是你的功德上限，相当于电池的最大容量，消耗之后，休息一段时间可以像充电一样回到功德的最大值。”

“对于人类来说，想要施展法术要比神兽困难得多。首先是没有神兽愿意教人类法术，法术的施展方式相当于垄断在神兽手中。其次，人类施法的效果要远远小于神兽，所以，以正常人的功德水平，就算透支也无法真正施展出完整的法术。最后，神兽透支法力只会重创，可以随着时间逐渐恢复，但是人类透支法力会消耗生命力。所以这也是我要提醒你的，不要让自己的功德陷入透支，待会儿我会带你学习怎么判断自己功德的使用程度。”

说完，乌南严肃地看了孟竹一眼：“学习的过程是非常辛苦的，而且有一定的危险性，我再确认一遍，你还要学吗？”

孟竹笑了：“老师，这点代价根本不算什么。”

“那就继续吧，你跟着我说的做。”

-

后厨的门死死关着，系统背靠着它，说话和施法的声音不断透过门，隐约地传入他的耳中，让他感觉有些许烦躁，最后右手狠狠锤了下手边的墙，离开了门，拖出行军床坐下。

他心里堵得慌，但是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生气，也觉得自己非常的蛮不讲理。他当然知道孟竹是个好孩子，乌南也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孩子来看，一时起的爱才之心完全可以理解，可他就是觉得有些不爽。

云雪和程燕也是甜品店重要的成员，可是她们从未让他产生这种感觉，与其说是孟竹的加入让他感到不安，不如说是因为乌南在孟竹身上投入的过多关注让他感到不安。

这个甜品店是他和乌南合力建起来的不是吗？说好了，乌南提供打脸值，而他提供系统出品的优质食材，他们互补，是最好不过的合作伙伴，甜品店只要有他们两个在就可以发展的很好了，为什么还要有那些别的莫名其妙的人呢？

这么想着，似乎连带着云雪和程燕也一起讨厌了。

他是系统，他有非常广大的数据库，这其中的信息量是神兽也无法想象的，而且这些数据都不仅限于这个世界，就算是一些这个世界没有的高端技术，他也有很多。

想要赚钱太简单了，根本不需要云雪提供什么经济上的帮助。

想要把直播发展起来也太简单了，只要乌南问他，他就可以瞬间给出无数个方案，就算是直播行业经验丰富的程燕，在他眼里也是错漏百出，极其稚嫩。

他不愿意这样诋毁乌南的伙伴们，但他确实从未认同。在这个世界，只有乌南能够懂他而已。

作为系统，能够脱离乌南的大脑出现在现实世界中，本来就是与主系统失联后才有的结果，但是世界规则还在，即使他在他人的心中留下印象，也无法让自己的名字在这个世界停留。

这么久了，在世界规则的作用下，从没有人询问过他究竟叫什么，也只知道他不是人类，不知道他是系统，在他们的眼里，自己永远是“某个人”，而没有一个具体的名称。唯一一个能够询问他名字的人是乌南，可他从没问过。

他在甜品店的生活非常充实，也确实有了朋友，可他还是感到孤单。他渴望融入人类当中，学习他们社交、学习，甚至是睡觉方式，但是能够真正与他建立联系的还是只有乌南一人，可是神兽总是眼高于顶……

——不，他只是不在乎自己而已，他可以轻易将所有注意力送给一个认识没多久的人类小鬼。

孟竹，你怎么这么幸运？

系统躺在行军床上，慢慢将身体蜷缩起来，死死啃咬了几下指关节，直到出血才停下，而那些血不过是模拟出来的，很快变成一堆数字蓝光逸散开，再次拼回系统的身体时，伤口已经完全消失了。

——不能这样想，这些人都是宿主重要的朋友，他只是个系统而已，辅佐宿主是他的天职，有这样的想法是他自己违背了工作准则。

如果当时绑定宿主时不是他强行绑定，而是用一个更体面礼貌的方式，现在两人的关系是否会有所不同？乌南是否会更加在意自己？

系统在心里唾弃自己：“走过那么多的世界，有过那么多的宿主，难道最终要栽在这个世界中吗？”

对于无法离开这个世界的他来说，这应当只是吊桥效应带来的错觉罢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后厨的门发出金属摩擦的响声，乌南探了个脑袋进来。

“干嘛呢？”他鄙视地看了眼系统，“缩在角落里发霉呢？”

系统的心跳慢慢快了起来，沉着脸，故作镇定道：“你的新学生看起来很得你意啊？你看起来春风满面嘛！”

乌南从门缝里挤进来，啪地一下甩上门，快步走到系统身前，表情不太好看，伸手抓住他的领子：“你是不是没事找事干非要挑事？哪惹着你了？作为我的合作伙伴，你该为我高兴才对。”

“我当然高兴。”系统平躺在行军床上，闭眼，看起来十分安详，“几点了？睡觉吧。”

“睡什么觉？你一个系统还睡出生物钟了是吧？”乌南强行把系统从床上拎起来，和他对视，最后还是系统先扭开了头，“这事你不跟我解释明白，你今天就别想睡觉！给我说清楚，你到底在气什么？快点说！”

系统把脸侧得更开了，乌南掰他脸要注视着他，总是被他强行侧开逃掉。

“干嘛跟审问犯人一样。”系统的声音闷闷的，“你远不如刚见面时可爱了。”

“不想说就闭嘴吧。”乌南拗不过他，放弃询问，松开他领子，翻身也躺上行军床，背过身不看这个让他七窍生烟的系统。

两人躺了好一会儿，系统再度开口：“你怎么不继续问了？”乌南闭眼不动。

“我只是觉得，孟竹刚来没两天，但似乎对你过于重要了，我担心你会把原本用来找回法力的时间放在没意义的事情上，找学生什么时候都可以找的。”

“哦，你是因为这个生气嘛？完全没有必要，我没什么可急的，不过毕竟我是在和你合作，我会考虑你的意见，不会过多花费时间的。”乌南答道，“但是我现在正在兴头上，你下次不要这样浇我冷水了，这样让孟竹也很尴尬，他只是个小孩儿而已。”

系统沉默片刻，莫名其妙道：“你问过我的名字吗？没有吧？”

“系统还有名字的吗？”乌南笑了笑，“哪天你想了主动告诉我不好吗？”

系统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