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蜂蜜般稠密地漫过窗棂时,柜台上的速写本正摊开第三十八页。
铅笔屑在斜阳里浮沉,我盯着指节沾着的炭灰,突然意识到这已经是今天第七次削尖的铅笔——每次都在勾勒到那截绷紧的腰线时,笔尖总会毫无征兆地折断。
草原的风裹挟着马粪与苜蓿的腥甜撞进小卖部,门帘上的铜铃刚发出半声呜咽,我的脊椎就条件反射般绷直。
巴太大跨步走进来,被晒成小麦色的手臂横亘在速写本上方,汗珠正沿着他凸起的尺骨滑落,在素描纸边缘洇出小小的潮晕。
"文静……"他喉结滚动的声音像石子坠入深潭。
我盯着他解到第三颗纽扣的衬衫领口,那里露出被马缰磨出红痕的锁骨,忽然想起美术学院那些冰冷的大理石雕像——阿波罗的肌肉是精确到毫米的几何体,而眼前这具躯体却在呼吸起伏,每一次肋骨的舒展都裹挟着青草与皮革蒸腾的热气。
我躲在柜台后面,感觉脸颊发烫。
母亲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你看巴太的眼神,跟小狗看骨头没什么区别嘛......"
“在躲什么?"他故意问,声音里带着笑意。
我低下头,假装整理账本:"没、没什么......"
“你来是要买什么吗?”
“哦,是托肯,托肯托我买块搓衣板。”
“搓衣板没有了,”张凤侠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缺货。”她背着背篓,迈了进来,一只手去摘围巾。
背篓沉重,装满了杂七杂八的货品。
巴太站直了身体转身帮她放下背篓。
他转身时后腰的衣料突然绷紧,勾勒出鞍具磨砺出的肌□□壑。
我的食指无意识在纸面游走,等回过神时,发现巴太和母亲都在看着我。
我慌乱的点头“是,缺货了,我给你去库房找找。”
张凤侠咂咂嘴,她可不乐意当电灯泡。
“在这待着吧,我去……”
其实有什么好找的呢?东西都是她进的,她能没个数?
算了算了,女孩子嘛,脸皮薄。
妈妈离开后,巴太躬身向我靠近,我能闻到他身上青草和皮革的味道。
我的手指摩挲着账本边缘,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
"文静,"他压低声音,"你画得真好。"
我愣了一下,抬头看他。
压在他手臂下的速写本摊开,最新的一页,我画的……是…他……
阳光照亮了他耳尖的红晕,我这才发现他也在害羞。
"你、你看......"我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完整的话。
他轻咳一声,"你画得......很传神。"
我感觉耳朵都要烧起来了。
那幅画里,我确实画了不得了的细节。
他握着缰绳的小臂青筋是如何在用力时蜿蜒如河网,马鞍挤压大腿肌肉形成的阴影又怎样像月牙泉般凹陷。
他绷紧的背肌,修长的小腿,还有马靴上细密的纹路……
"我、我只是......"我慌乱地想要解释,却被他打断。
"我很喜欢,"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特别是......"他指了指画中自己的手,"这里画得很细致。"
我这才想起,那双手我画了整整一个小时。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握缰绳时青筋凸起......
"文静,"他突然凑近,呼吸拂过我的耳畔,"你在看我吗?"
我感觉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母亲说得对,我确实像小狗在看肉骨头,恨不得......我猛地摇头,把这个危险的想法甩出脑海。
"我、我去看看妈妈找没找到......"我转身想逃,却被他拉住手腕。
他的手掌温暖干燥,带着常年握缰绳的茧子。
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吓人。
"不急,"他轻声说,"让我多看看你。"
我感觉腿有些发软,整个人都要融化在他的目光里。
就在这时,铜铃又响了。
莫合比提探身进来:"巴太!……"
巴太松开手,我立刻躲到柜台后面。
他转身时,我看见他耳尖红得滴血。
莫合比提脸上带着焦急:"巴太!库兰家的小羊又少了一只!"
声音落下,巴太立刻出门,翻身上马。
踏雪似乎能感觉到他的焦急,跑的比平时更快了些。
我站在小卖部门口,看着他们骑马离开。
夕阳将巴太的影子拉得很长,和我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我摸了摸发烫的脸颊,想起他说"让我多看看你"。
“别再想了!”我深呼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脸颊。
“希望他们一切顺利。”我暗自祈祷,却又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
忘了什么呢?
“遭了!托肯的搓衣板!”
此时,家里正在做饭的托肯。
“买个搓衣板买的人都不见了,光长的好看一点都不不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