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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草原拖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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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时,我抱着奶嘴往库兰家走。

库兰家的母羊下了几头小羊崽,夜里有狼偷偷爬进来叼羊。

母羊为了保护羊崽拼力挣扎,阿要叔发现的时候,羊已经被咬的不行了。

留下了几头嗷嗷待哺的小羊崽。

草原上飘着淡淡的血腥味,远处传来小羊微弱的叫声。

库兰家的蒙古包前点着火把,映照出她疲惫的面容。

"谢谢你来,"她接过奶嘴,眼圈还是红的,"可怜的小家伙们,一晚上都在找妈妈。"

我跟她走进羊圈,看见三只小羊蜷缩在角落。

它们浑身雪白,像三团未融化的雪。

库兰递给我一个奶瓶,我小心翼翼地抱起其中一只。

小羊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羊毛传来,它急切地吮吸着奶嘴,湿漉漉的鼻子蹭着我的手心。

我感觉心都要化了。

"娜拉比要结婚了,"库兰突然说,"下个月初八,在月亮最圆的时候。"

她一边给另一只小羊喂奶,一边冲我眨眨眼,"你来参加舞会吧,巴太也会来。"

我的手抖了一下,奶瓶差点掉在地上。

小羊不满地"咩"了一声,我赶紧稳住手。

月光从羊圈的缝隙漏进来,在地上织出银色的网。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库兰的话。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木雕蝴蝶,想起巴太说"灰蒙蒙的日子也能变成彩色"。

舞会那天,我一早就起床了。

妈妈替我打扮,我穿了一件白色的娃娃领衬衫,罩了一件嫩绿色的马甲,姜黄色的长裙盖住了棕红色的马靴。

文秀从乌鲁木齐寄来的银饰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像天上的星落在了草原上。

“转个圈看看!”妈妈打量我。

“不错!很漂亮了!还不迷死那帮没见识的小伙子。”朝我竖起两个大拇指。

我有点羞耻。

草原上的拖依,很重要的一项功能是给年轻人相互寻找心上人的。

小伙子去认识姑娘,姑娘也会挑选小伙子。

男人之间为了争夺心上人打上一架也是常有的。

母亲本来要和我一起去,她最爱凑热闹。

临出门崴了脚,疼得很。只能在家。

“要不,我不去了吧?”

“去呀,怎么不去嘛!”她推我

“我又没多大事!又不是七老八十断胳膊断腿!你去你的!”

像撵小鸡仔一样把我撵出了门。

库兰来接我,带着她的小姐妹。

半路遇上了托肯,我们一起走。一路说说笑笑,走了将近两个多小时。

听见马蹄声,我们小跑上坡。

“这是在干什么?”我疑惑。

库兰眼尖,朝着那边挥手“是巴太!他们在叼羊呢!”

正午时分,草原上浮光掠影,马蹄奔腾,升起一片灰尘。

一群人中,最显眼的那个就是巴太。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衣领随意的敞开两粒扣子,衣袖翻卷,一只手臂紧揽着沉重的羊皮,一手控马,手背被马缰勒出层层青筋。

托肯拍了拍我的手,激动的指向马群,“最帅的!我的小叔子!”

我配合托肯,也抬起手臂往那边挥了挥。

巴太像一轮燃烧的太阳,灼烧着飘荡在草原上。

他在马背上驰骋,马蹄却好像哒哒敲在我的心上。

他高大,漂亮,像个国王。

托肯看够了,“走吧,我们先去帐篷那,他们还能这样玩一天呢!”

库兰和她的小姐妹去找她的家人。

托肯带我去看新娘,新娘真漂亮。

她穿着复杂精美的裙子,华丽的坎肩上装饰着精美的刺绣和珠片,她戴的帽子真特别,是一顶薄毡的高筒帽,装饰着金银珠宝和长长的蕾丝十分的华丽。帽顶上装饰着羽毛,我好奇。

托肯说,“这是猫头鹰的羽毛象征着勇敢和吉祥。”

我们陪着新娘闲聊了大半天。朝戈进来喊走了托肯。我一个人继续待在那里有点尴尬。和新娘告别,去毡房外面走一走。

“你在这!我找了你半天!”

是巴太,他甩着充血的手臂朝我走过来。

离得近了,他看清我,眼睛亮晶晶"文静,你今天真漂亮,像月光下的彩虹。"

我有点不好意思,伸手拨了拨耳后的头发,心里又很高兴。

“文静,我……”

“巴太!”有人在招呼他过去帮忙。

我冲他摆摆手“你去吧,我去找托肯。”

他朝我点点头,转身走向那边的男人堆里。

找了一圈,在一处白毡房后面看见了托肯。

她和朝戈站在一起在说话,离得远,我并不能十分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只是看着他们,我觉得妈妈可能猜的没有错。朝戈和托肯,两个人…好像…在谈恋爱。

朝戈是个好人,他善良热心,开朗又幽默。

他总是骑着他的摩托,风驰电掣,草原上有谁需要帮助他都会伸出手。

之前母亲想买头羊,给我弄羊奶喝。

他还帮忙翻译砍价。虽然折腾半天,最后那头羊被牧民宰了来招待我们。当时看见那头羊被端上来,母亲都要气哭了。

而托肯,我十分的喜欢她。虽然大家都说她活的很辛苦。可我觉得她单纯又开朗,积极又向上。活的像个小太阳。

我默默的蹲在毡房旁边等待,不去打扰这一对爱情鸟。

晚宴十分的丰富。

这样的宴会,男人和女人总是分开坐的。

我是桌上唯一的汉族姑娘,托肯她们都很照顾我。

我的盘子很快摞成了一座小山。吃的我直打嗝。

舞会在草场上举行。

篝火熊熊燃烧,映红了半边天空。

马头琴、冬不拉的乐声交织在一起,年轻人们手拉着手跳起黑走马。

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歌声,像情人间呢喃的甜言蜜语,像是天籁之音,却又像是魔咒,让在场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

我看到人群之中,巴太低头弹琴,缓缓吟唱,库兰在旁边伴奏,二人郎才女貌,格外登对。

我的心里有一种奇妙的感觉,紧接是无措和失落,我忽然意识到库兰喜欢的人极有可能是巴太,只能苦笑着望着他们二人。

托肯拉着我的手加入舞圈。

“我不会跳舞托肯!”我有点窘迫,扒拉开托肯的手。

托肯倒也毫不客气,一把拉回我的手。“走啦,走啦。”

“我真的不会!”我略提大了点声音。疑心是不是太吵托肯没听见。

我是真的不会跳舞。上次跳还是上学的时候学校晚会表演被老师抓壮丁,硬着头皮上的。到现在,动作早忘了个七七八八。

“没关系!我教你!”托肯带着我在篝火旁转圈圈。

她的手掌温暖干燥,带着常年操持家务的茧。我们随着音乐旋转,月光为我们镀上银边。

我感觉自己变成了一片羽毛,在夜风中轻盈飘舞。

跳累了,我们坐在一边休息。

我坐在那里,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看向巴太。

草原上的人都这么敏锐吗?

我不知巴太是怎么发现我在看他的,还是他在有意寻我。

他突然抬头,我们对上了视线。

偷看被抓包,我慌张的低头。

手边是托肯随手搁下的杯子,我端起来,掩饰般一饮而尽。

一入口,我就知道要遭。

是草原人自酿的马奶酒,度数还不低。

我没办法吐出来,太失礼了。只能硬着头皮吞下去。

我的酒量不能说不好,只能说一般。

张凤侠女士乐于此道,有事没事整两口。

从小耳睹目染,我和文秀也好奇过。两个人偷摸着在被子里分享一只大乌苏。

得出结论,还不如学校门口阿婆的甜酒花。

我觉得疲累又晕眩,和托肯说我要去上厕所。

托肯没在意,只以为我是被篝火熏红了脸。给我指了方向,又去跳舞去了。

我从厕所出来,头晕晕的,想找个安静点的地方歇歇,踩着小石子往溪流那边走。

身后有人叫我,我一回头,居然是巴太。

我们沿着溪流散步,巴太落后我两三步的样子。

越走越晕,我害怕摔倒,干脆直接坐了下来。

月光照在溪面上,比毡房里的烛火还要明亮。

“你刚才唱的真好听。”

巴太在我旁边坐下。

“你喜欢吗?”

我点头,怕他看不见又补充“喜欢!叫什么?可惜我还听不太懂。”

“阿依勒。”巴太用哈语说。

我跟着重复了一遍。“阿依勒。”

“是月光的意思。”

月光……

我们坐的很近,我的眼里,巴太的眼睛比月色更明亮。

一切好像都在此刻安静下来。

巴太侧着头,离我越来越近。

一秒,两秒…唇将要触碰时

"看!"我突然推开他,指着天空,"流星!"

巴太抬头望去,一道银光划过夜空。

我合十双手闭上眼睛正要许愿,却听见巴太在我耳边轻声说:"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我转头看他,发现他的目光没有追随流星,而是落在我身上。

湿漉漉的,像小马驹。

“我们回去吧?”我不自然的挽头发。酒已经完全醒了。

“托肯找不到我,该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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