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大作家文秀：

夏牧场风景如画，但开设帐篷商店却充满了挑战。

这里经常下雨，我们的帐篷漏雨，漏的还挺厉害。

我和妈妈用上了所有的锅碗瓢盆却还是不够，最后干脆一人披一件雨衣，坐下来剥核桃……”

想起当时巴太来替托肯送东西，看到我们好奇又震惊的表情，我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托肯经过上次娜迪拉落水的事，现在无论去哪都要带着两个孩子。妈妈说她是个可怜的女人，我觉得，妈妈是想爸爸了……”

我搁下笔，月光洒在木桌上，照亮了那幅画——巴太的笑容，托肯的泪水，娜迪拉紧紧搂住巴太的小手，每一笔都倾注了我全部的情感。

“库兰好像有了心上人，最近都不怎么来找我了……”

“我认识了一个有趣的新朋友，他叫朝戈，是个护边员，成天骑着摩托在草原上跑来跑去，很热心，妈妈说，朝戈可能在和托肯谈恋爱……”

信的最后，我写下："姐姐，你现在还会梦见爸爸吗？"

我将信纸折成一只纸鹤，连同画一起放进信封。

第二天，朝戈又来买糖，我托他帮我寄信。

大概一个星期后，我收到了文秀的回信。

信封鼓鼓的，里面除了信纸，还有一张照片。

照片里，文秀站在乌鲁木齐的天桥上，身后是川流不息的车流。

她的笑容依旧明媚，却多了几分疲惫。

"亲爱的文静：

收到你的画，我哭了。

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感动。

你画里的月光，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爸爸带我们去仙女湖的那个夜晚。

那时候我们多小啊，坐在爸爸的肩膀上，数着天上的星星......"

我的眼眶湿润了。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晚的月光，那晚的湖水，那晚父亲哼着的东北民谣。

"我现在很少梦见爸爸了。但在乌鲁木齐的每个睡不着的夜晚，我都会站在天桥上，看着远处的天山。那里的月光，和草原上的一样明亮......"

我摩挲着信纸，仿佛能触摸到文秀的思念。

月光透过天窗洒进来，在信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文静，你知道吗？我最近读到一本书。据说人的死亡有三次。第一次是生理意义上的死亡，第二次是法律意义上的死亡，而最后一次，是当所有人都忘记你了，那么你也就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只要我们还记得他，他就永远存在。我想写一个故事，关于草原，关于月光，关于我们。等我写完，就回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仙女湖的月光，好不好？"

我擦去眼角的泪水，将信纸折好。

我知道，爸爸一定也在某个地方，看着我们，守护着我们。

这一夜，我梦见自己站在仙女湖边，月光照亮了湖面。

文秀从远处走来，手里拿着她的笔记本。

我们相视一笑，像小时候那样，手牵着手，数着天上的星星。

月光温柔地笼罩着草原，远处传来马头琴的声音，悠扬婉转。

也许我们无力阻挡时间的流逝，我们也必将与家人与爱人生死相隔。但死并非是生的对立面，而是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人类的记忆，便是对灵魂的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