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并非一开始就清楚的。

最好的谎话是半真半假，迷境也一样。真实存在的场景，高楼大厦、城市街道都与沈昭记忆中的模样别无二致。

掺和些假的，还是曾经期待过的事情就显得有那么美好，让人无法自拔。

可惜，无人陪伴的生日沈昭自己过了一个又一个，欢快温馨的生日歌他从未听父母唱过，那样的笑容也很好，但是似乎记忆中父母一直就是争吵的样子。

相处就是折磨。

直到两个人分开，他被送到了祖母家里，父母建立了各自的家庭。

说来，他还去过一次。

小时候不懂事，吵着闹着要爸爸妈妈，也不太会看脸色、听语气，电话里那么推脱抱怨，他全然不知。

各自去了之后才发现，自己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成家了就都有了自己的小孩，他是外人。

沈昭幼时多有抱怨。

祖母家门口有几块大石头，还有两棵树，高大茂盛，祖母总是和几个邻居搬几个板凳坐在一起唠嗑。

他也喜欢坐在那个，坐在那块石头上，想为什么都不要他了，是他不听话吗，还是他不值得。

后来，沈昭想通了。

父母之间早就没了爱。

孩子会遗传父母，他的脸上有两个人的痕迹，大概是双方都能在他的脸上见到不想看见的人吧。

反正是无所谓了。

祖母过世后他就一个人住，后来他考上了大学，父亲把老家的房子卖了，他就申请留校。

等到一毕业，他就出去租房，哪个城市都好。

沈昭是在最后醒过来的。

小沈昭的身影逐渐模糊，轮廓逐渐成熟，身形变得高大，模糊中已经成了现在的样子。

沈昭看着面前的假父母，无声地笑了。

眼角的那滴泪水终于抵挡不住，掉了一颗，从脸颊滑落，打湿了衣领。

“挺好的，第一次和你们过生日。”沈昭低下头，吹灭了蜡烛。

“也祝你们一切都好。”

“恭喜宿主，成功从自己的梦境挣脱出来，呱唧呱唧。”

无需的空间里，沈昭一出来就对着一块巨大的电子荧屏。

沈昭被突然的跳脱弄得一愣，深深呼出一口气。

面对他的病娇系统，他居然意外放松。

沈昭压抑的嘴角又上扬起来，又回到了小太阳的自己。

“客气了，听说你升级了，也恭喜你啊。”

“嘻嘻，感谢宿主，刚才没来得及，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顶呱呱2.0版，根据宿主之前诉求，主系统重新完善，宿主可以自定义我的姓名。”

不一样了。

沈昭现在不比以前，能听明白语气了。

顶呱呱1.0也是个正太音，可语气中总带着阴暗的威胁，每次说“恭喜”都像是在说“去死”，除了盼着他死就是盼着他死。

这个嘛。

恭喜之后，字幕都成了花字。

那点阴暗都没了，跟齐景澜有得一拼。

主系统这是……开窍了？

也是好事一桩，沈昭道：“还是叫顶呱呱吧，挺好的。”

“好耶——好耶！”顶呱呱（旋转跳跃闭着眼）。

沈昭嘴角一挑。

2.0修正过头了。

有点。

“呱呱。”

“我在呢。”

“这是什么情况。”沈昭问道。

2.0版本靠谱了许多：“是魇魔制造的梦境，会将人困在梦境之中，或者在梦境里面杀死入梦者，真身也会同样死亡。”

“魇魔？”沈昭有些急，“魔族。是有魔族奸细混进来了！”

“应该是的。”

“那温哥怎么样了，大家会不会遇到危险。”

顶呱呱道：“不会。主角温负雪若是死亡，宿主攻略任务即可失败，也会立即死亡。”

所以说，只要沈昭好好站在这里，温负雪就没有性命之忧。

说清根本，沈昭还是放心不下。

“我还是先出去看看吧。”沈昭转了一圈，四周什么都没有：“我怎么出去。”

顶呱呱看到宿主的积极配合，一改往日，十分欣慰，攻略任务有望成功：“宿主早就已经醒了，这就送你回去。”

沈昭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推背感。

非常强烈。

似乎要把他的灵魂一起推出去。

“唔——”

沈昭被硬生生推进一个人的怀里。

“呱呱，你看着点推啊。”

“嘿嘿，别客气。”

“？”

“对不起。”沈昭尴尬地起来，又被按了回去，脸正好贴着对方的胸膛。

我靠，不是要碰瓷吧。

“小心。”

沈昭挣扎的心理突然安分下来。

原来是温哥啊，吓他一跳。

沈昭没忘记正事，急匆匆道：“师兄，好像有魇魔混进来了，我刚才进了一个梦境，似真似假，我在书中看到过，八成就是魇魔。”

他们在窥天境中，各位山主都不知道此中情况。

迷境和窥天境变化之景又或许相似，稍有不查，就会认错。

人这么多，要是出了事……

“我们得先闯出去。”

沈昭环视一圈，眼下他们所在之地只是一座十分常见的城镇，没有什么不妥。

他能来肯定是因为温哥，那这究竟是他的迷境还是他的造化。

“不急。”温负雪的话给沈昭吃了个定心丸，他伸手抹了下沈昭的衣领：“迷境很痛苦吗。”

沈昭缩回来，拉着衣领盖了下：“没有，沙子进眼睛了。”

八百年没哭，还让人看见也太丢人了。

好在温负雪没追问，信以为真似的。

温负雪轻描淡写道：“魇魔混入，若是同时将所有人拉入梦境，必会引发魔气动荡，届时师尊他们必定知晓。”

“所以，魇魔不会胡作非做，大家都是安全的。”沈昭说。

“嗯。”

“那……”沈昭说：“咱们这个究竟是迷境还是窥天境本身。”

“未定。”温负雪并未妄下决断。

沈昭有所了解，温负雪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完全把握才会斩钉绝铁，现下必有考虑，只是不确定。

沈昭不刨根问底：“既然未知，那就等等看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是窥天境本身，那就等一个契机，得到大造化，出去搬救兵，若是魇魔，他一定会制造出混乱，找机会杀了他们。

“嗯。”

沈昭和温负雪在街上走了一会，风平浪静，跟郊游似的。

一点信息量都没有呢。

街道上人不少，转弯处，一个小女孩跌跌撞撞跑过来直接撞在了沈昭的腿边。

一个屁墩就坐在了地上。

“小妹妹，你没事吧。”

沈昭忙蹲下，将小女孩扶起来。

“呜哇。”说哭就哭。

“别哭啊。”沈昭扫过藏戒：“看哥哥给你变个戏法。”

他手心出现了几块糖。

小女孩一看见里不哭了，抽提着鼻子，软糯糯说道：“谢谢哥哥。”

沈昭被软化了，摸了摸她的头，看得温负雪有点不爽。

沈昭看她周围没有一个大人，便问道：“小妹妹，你家里人呢。”

小姑娘吃着糖，笑得也甜，有些害羞，声音低低的：“我是瞒着娘亲偷跑出来玩的。”

沈昭道：“我们送你回家好不好，你娘亲找不到你该着急了。”

小姑娘出来混到了糖，想了想沈昭说得对，便伸出了手。

沈昭从容牵过。

结果小姑娘伸出另一手。

温负雪没反应。

“漂亮哥哥牵。”

沈昭噗嗤笑出声，待收到眼神，强行憋了回去结果没憋住。

果然还是看脸啊，小妹妹有眼光。

沈昭也调戏重复道：“漂亮哥哥牵啊。”

那模样像极了挑逗的猫。

勾人。

温负雪垂眸，淡淡地牵上一点点。

他更想牵沈昭。

小姑娘是个爱说话的，说哭就哭，说笑就笑。

一路上将家里有几口人，家住在哪里说得一干二净。

她名为石兰，家住在留云巷最里面的那一间，家中有三口人，邻居家是一对姓赵的母子。

石兰的大门敞开，门口打扫得干干净净，栽植了几株兰花，长势喜人。

沈昭看向对面那户人家，家门紧闭，墙壁边上长满了枯草，很少打理。

没有人气，是出事了？

“兰兰，你又偷跑出去玩啦！”石兰的娘亲蓝琴责怪道，扑了扑她身上灰，拿孩子没办法的样子。

“看看你，还弄一身灰。”

“错了娘亲。”石兰拽人过来转移注意：“是这两个漂亮哥哥送我回来的。”

蓝琴早就注意到了，两个人看着就不凡，像是哪家的达官显贵，肯定不是住在这条巷子里的人。

她拢着孩子的肩膀，微微躬身表示谢意：“两位公子，小女顽皮，多谢相送，不知两位是哪家的，家里不算富裕，拿不出什么值钱的谢礼。”

沈昭致礼，摆手称不用多礼：“小妹妹知道家的，不用我们也能找到家，不必这么客气。”

“我们是云游的道士，路过此地而已。”

蓝琴看到两人所配之剑，恍然大悟：“原来是两位道长，想来路途辛劳，不如在我家小住休息，家里地方不大，但是够用。”

石兰一看两个哥哥就觉欢喜，当下觉得这个提议甚好，乐开了花。

“漂亮哥哥住在我家喽。”

沈昭二人只好答应下来。

入门前却见对面的门开了一条小缝，露出一只黑亮的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