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见自己计谋已被识破，还被二人倒打一耙，魔气被抑制，后退两步，气急败坏道：“好，好，真不愧是小仙君们，聪慧灵巧的很，看来是我小看你们了。”

妄羲不言，移身向前，持剑瞬欺近红衣。红衣慌忙退后几步，只见又一黑影从一旁窜出，为红衣挡下一剑。

鬼婴显然是在护着那红衣女子。

“我的好孩子又来啦……”红衣趁机退后八丈，随后她绽开一副笑容，脸阴沉了几分，道：“是，我奈何不了你们，那……它们呢，不知小仙君如何应对？”

二人皆被那鬼影拦住，慢了几步。却见红衣鱼死网破一般，将手中那哨子就向下一摔——

“好孩子，妈妈马上就把你的肉身修复好，你就能重新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那哨子落地，四分五裂开来，一团魔气溢出，散入空中。

路澜亦心道不妙，下一秒，突然，黑暗中无数幽暗的光点浮现，密密麻麻。

那是群鬼的眼睛。

路澜亦被这突遭的变故惊起一阵寒颤，本以为仅有鬼婴和其母，没想到竟然法阵中还有鬼潮。

它们从四面八方悄然逼近，如同汹涌的潮水般席卷来。而红衣正趁着此时，忽地转身扎入那鬼群之中，隐去离开。

路澜亦紧绷后撤，向那包围圈的中心退去，妄羲的剑鞘已抵住他后腰。两人背脊相贴的瞬间，路澜亦忽然感觉到，师兄身子有着轻微的颤抖。

“这……师兄，应付得过来吗？”

路澜亦捏了一把汗，手中握紧了泣影，虽说是随口一问，但鬼气就压在那灵台中，随时准备暴动鬼气和群鬼拼死一搏。

生死关头，他不得就只让师兄一人与鬼相斗。他做不到。尚且师兄当是在幻阵待久，灵力必定被幻阵蚕食得差不多了，就又问道：

“师兄，你还撑得住吗……是不是没有灵气了，你，唉，都怪我，就当时应当先把她哨子抢过来。”

妄羲道："无妨，幻阵众她如何都占上风。我有灵气。"

群鬼瞬间扑至冲来，未化形的鬼身形如烟雾般飘忽不定，有的则如野兽般凶猛残暴。鬼化形后，它们的指甲如利刃般锋利，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寒光，正是刚才的鬼手！

妄羲出招斩杀，身形如电。

路澜亦仍不敢随意动鬼气，就执着泣影抵挡着鬼潮。

他识得出，这些鬼算是低等的魂魄，连比他低一等的厉鬼都算不上，厉鬼冥鬼有自主的意识，而这些魂魄分明是受这阵法，或者说，是受设阵人操纵。

虽说鬼气修为并不算高，但眼前的数量极多，尚且应对却是十分的吃力，毕竟是凡人之躯，多有笨拙不便，自是无法和鬼魂相抵。

二人背对背，应对着面前的鬼潮，妄羲仍留意着身后，有时向后斩上几剑，朝他道："再撑，不要倒下。要尽快破阵，坚持不了多久。"

拼尽全力，自己的确还能吃力再撑一会儿，但路澜亦明显感觉到，剑锋滑落的声音变得慢，身后人的动作变得顿了些许。毕竟说有灵气，想必也已经所剩无几，二人不知杀了多少鬼魂，群鬼仍涌来不断，分明师兄是要坚持不住！

霎时，路澜亦瞥见有一幼小黑影扑向妄羲，后者侧身闪躲，挥剑相迎，却见那黑影瞬间化形，身周包裹着层层黑雾，随后将那黑雾向妄羲涌去。

路澜亦一惊，那邪祟身周的黑雾分明是鬼气，再定睛一看，分明是那厉鬼鬼婴，修为自是比周围那鬼高上不少，又是这镇阵的阵眼。眼下师兄灵力欲尽，如何能迎下这一击？

“师兄，当心！快避开那黑雾！！”

来不及再考虑，手中攥着的泣影瞬时飞出，直冲这那团鬼气飞去。“咚”一声闷响，镜面和鬼气蓦然接触，路澜亦两指一掐，鬼气瞬间从泣影中暴出，和那鬼影的鬼气相遇，轰然相撞。两股阴煞之气在半空炸开，气浪顿时将那鬼潮震开一圈。

路澜亦火急攻心，后知后觉竟才发现就如此暴动了鬼气，可倘若是就算暴露，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师兄挨下那鬼气。路澜亦心虚地向妄羲那边瞥了一眼，却是四目相对了一瞬，妄羲随后又接连撑着斩杀身周鬼魂而去。

望着那群鬼的黑雾鬼气，路澜亦急中生智。若是这里鬼气充沛，师兄想必是不知刚混有他自己的鬼气，在混乱中用惊喜语气道：“师兄，我就说我手中这镜子原来招人开过光，果真好用。”

妄羲未语，却顿时脚步调转，硬生生地拨开身周的魂魄，剑锋横扫群鬼的脖颈，发出锐利恐怖的啸声，沾带几缕鎏金的光线。

这是又爆了灵气？师兄还剩多少，路澜亦不知，只是感觉身周有种奇怪的感觉，兴许是察觉到了妄羲身上涌出的灵气。

却见对方两步迈回自己的身边，月色的衣袍沐着光，妄羲抢上前一步，不是因为暴灵的缘故，竟生生咳出了口血！

路澜亦心中不由一慌，从未见到师兄这个样子，恐惧油然而生：“师兄你——！”妄羲揩拭嘴角，把他声音打断，低声道：“会轻功吗？”

“啊？”路澜亦点了点头，有些不明所以。

“对，一开始就会。”妄羲沉着声，那一句没有让对方听到，声音却有些颤抖了，后又递出手。“抓紧我。”

只听到了后半句话，悬着的心又放了下来，路澜亦将手搭上。而对方立即将他手拽住握紧，力度极大竟攥得他有些疼痛。紧接着下一秒，路澜亦感觉整个人被瞬间提起，凌空而上。

妄羲步伐轻盈，眼神锁定在那梅树上，脚尖轻点，二人落在树上层叠的枝丫之上。路澜亦本心有余悸，以为师兄是为暂时躲避群鬼的围攻，缓了缓神。

站在树上，他这次看得更清，下面的鬼潮涌动。

扭头，却惊恐地发现，谢慕竹就在他们脚下的枝杈间，被树枝相裹着困在其中，分明是躺着紧闭着双眼，像是失去了意识。

路澜亦喊道：“谢慕竹！谢慕竹！！！你还好吗，能听到吗！！”对方毫无应答。就又一扭头，忙道：“师兄，妄师兄！他怎么……怎么样了，是已经被献祭了吗？！”

“还活着。”妄羲抬剑下斩，“果然……身上无灵气流动。”

“定是被幻阵蚕食了。果然？这是什么意思，师兄早就知道他灵气耗尽了吗？我记得他被抓之前还是有一些的。”路澜亦道。

妄羲道：“魂祭中的血肉不得有灵气。”

“啊。”望着被主干包裹的谢慕竹，路澜亦突然一想法闪过，恍然大悟。

妄羲剑锋划过重叠的枝干，就要接近那中央主树干之上，砍断接近谢慕竹边上的树枝，向下探去。

路澜亦心知肚明，忙着要跟上去，顿时明白了师兄接下来的办法，就要跳下，妄羲却立即道：“你别下来。千万不得触道主干。”

魂祭，尚且是用活人的命去换命，以血肉相交换。

师兄这是想用自己做换命的引子，再将自己血肉中残存的灵气注入到那鬼婴的肉身之中。

此鬼婴身体已经腐烂，靠鬼气和其母的魔气维持着，阴气极重，但尚若注入灵气，抵抗那身上的邪气，那肉身定是要溃散的。

“能拖则拖，我下去当引子。”妄羲挑开层叠枝叶，就向下主树干的方向砍去。

路澜亦会意，他还未引气入体，并无灵气，他下去自是没有什么用处。反而会被鬼树所困。

“撕拉——”忽的有指甲刮树干的刺耳声传来，路澜亦向下一望，顿感惊恐。

群鬼此时围在了那中央的梅树之下，拥挤着，可想而知掉下去会是什么后果。此刻的树干上已经挂了几只显形的小鬼，就要往他们那边爬去，还有几只相互叠着配合，踩在对方的肩上也向上袭来。

他暗道不好，见妄羲仍在下斩着，就打着掩护，折断身旁锐利的树枝就向下掷去。“嗖嗖”声，几只鬼应声倒地，但奈何鬼魄众多，路澜亦有些应付不来，见有一鬼就要到达师兄那边去，他再极快地掷出一枝，却被对方灵活一侧身地躲开了。

混乱中，他察觉最快的那鬼最为敏捷，再定睛，却发现那小鬼身影分明就是刚才那鬼婴！路澜亦十分的忌惮那厉鬼，眼看着那鬼婴又要向妄羲袭去，路澜亦攀着脚下的枝条，顺势一滑，向那鬼婴荡去，手握着枝条，就向那边刺去。

鬼婴察觉，向侧边一扑，身姿轻盈，扒着另一边的树干，躲过了路澜亦的一刺，转身扭向妄羲。

路澜亦再是一惊，借泣影再掐一团鬼气，砸向那鬼婴，却又感觉脑中嗡嗡作响，脚下一软，险些摔倒，连忙抓住手边的侧枝。

那一砸，分明用了八成的修为，却是感觉出手时软绵绵的，定是再被幻阵所抑制了！

见鬼婴为躲下那鬼气，身形顿住，后撤爬上，路澜亦松了口气，总算是为师兄争取了一线时间。

妄羲丝毫未顾及到这边的动静，而是争分夺秒，全力地在劈斩身旁的枝干，马上就要触及到主树干之上、谢慕竹的身边，果断再是向下一斩——

倏地，那树似是察觉到什么，竟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路澜亦被猛地一甩，砸到了身后的枝干，他抱住侧枝，怎么也不肯松开。而妄羲那边，斩下去的瞬间，主干上枝条有了灵识一般，盘区重叠，硬生生地抵挡下这一剑，随后层层围住，不让妄羲触及分毫，再猛然晃动，就要将他摔下。

这树想干什么？他想，是要把二人甩下去？

妄羲连斩几剑，却皆被那枝条抽开，连连后退，群鬼纷纷要爬到树上，本就脚下晃得厉害，左右被围应接不暇，额头上渐析出细细的冷汗。

抱着枝干，路澜亦在上方目睹着一切，焦急万分，刚想再度出手，再凝一团鬼气，却变得有些滞涩——

就在此时此刻，妄羲被身后一鬼所袭，当机立断脚尖一跃，纵跳下树，落到远处的地面上。

见妄羲人从树上落下，众鬼一齐出动，哄散过去，竟皆是离了树！而就在妄羲纵深一跃的瞬间，树也顿时停止了晃动。

路澜亦心有余悸地松开那树，望着远处哄散的鬼群，心底闪过一丝的疑惑，竟发现皆自动忽略了自己。

好像明白了一些，或许是因为他没有灵气入体的缘故，血也无法对鬼婴造成什么威胁，鬼婴根本懒得搭理他，把全注意力集中在师兄一人身上。

但此时的妄羲以一敌众，也无法使用灵气，使用了灵气只会被吸收而增强鬼婴的实力，故只能以剑气抗敌，纵使有奇绝的功夫，也无法抵抗如此之多的鬼魂。

路澜亦焦急地看着师兄，见妄羲动作逐渐不似刚刚的流畅自如，知道他也快要支撑到极限。一边还顽强地刺向几个鬼魂，一边大脑飞速运转着，希望在绝境中还可以寻条生路。

现在围攻以鬼婴为首，妄羲无法使用灵气只能以剑迎敌，只有阵法被破，让他灵气回复才是破局的关键。

只是路澜亦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破阵需要稳住鬼婴，而此时只有利用鬼婴唯一的突破口便是能用活人做引子，是需要沾有灵气的，他目前还是算一介凡人，只让妄羲去助灵力。

他众鬼将妄羲团团包围，将他与树相分隔开，尚且树刚刚异常的晃动，分明就是不让他靠近主干半步！

绝不能坐以待毙！正要纵身跃下，要去助师兄一臂之力。

却是脚下一顿。鬼婴现在最忌惮的，就是妄羲身上的灵气，也因如此，众鬼察觉到二人的动机后，开始上树阻止。现在将师兄逼下树，定是不会再让他靠近。

他就算是下去，最多拖一拖时间，二人和群鬼在实力人数上皆颇有悬殊，最终的结局仍是他的鬼气和对方的灵气耗光，然后被红衣献祭了血肉。

或者……

意识到，现在自己还在树上，没有人管他。

还有第二个选择。

路澜亦一咬牙，一个想法突然在他脑海中冒出。

也不是没有可能……

现在的树对自己没有戒备，若是先清醒着，和丧失灵气的谢慕竹一样被当成引子。

然后就地突破，引气入体。

这样，他自己的灵气，也可以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