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棍子一下一下地打着,毫不含糊。
这其中夹杂着柳景秀的哀嚎声。
柳景秀向来养尊处优惯了,一身的细皮嫩肉。
这结结实实的每一下,让柳景秀备受煎熬。
没有人过来相劝。
老夫人吴氏本来就对这个孙子不上心,她只说了一句“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就接着吃她的杨梅盏去了。
大房三房也没有人来劝。
以大老爷三老爷对柳泠的了解,他向来是个冷情寡淡的性子。一旦他拿出家法,肯定是他儿子做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苏茉兰发现她的帕子掉了,料想掉在池子旁了。
这要是被柳景秀被拾了去……
苏茉兰不敢多想,神思不属地看着阿卓写大字。
她这边也听到了动静,下意识抬头看向声音来向。
“大少奶奶,听他们说,是二老爷在罚二少爷呢。”锦屏压低声音,“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
听了锦屏打听的消息,苏茉兰乌亮的瞳仁骤地一缩。
柳景秀被罚了?是那件事抖落出来了?
那她怎么还能安然地坐在这里?!
吃饭的时候,前厅的气氛与寻常相比居然并无两样。
除了少了个柳景秀。
柳泠也在,他表情自然地吃着饭菜,似乎并未受到影响。
大家并未向她投来特别的眼神。苏茉兰心下稍安,举箸吃菜。
苏茉兰前襟的纫扣收拾齐整了,头发也重新打理得宜。
柳景明收回目光。
……
玉卿一日之间消失了,除了柳泠和他的心腹,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柳景秀被连夜送回京城,他的身上打的皮开肉绽,得回去擦上好的膏药才行。
……
大夫人陈氏的妹妹小陈氏近日随丈夫饶晓到了京城。
饶晓外任多年,此次回来述职,趁闲散功夫,一家也到了西门店。
他们家在西门店置了院子,离柳家的不远。
饶家请管家送来帖子,邀请柳家人前往聚叙。
……
姐妹相见,万千情绪涌上心头。
由于丈夫外任太过偏远,小陈氏和儿女并未参加柳景瀚苏茉兰的婚宴。
没想到,此次再见,天人永隔了。
“姐姐,可苦了你了……”小陈氏眼眶泛红。
对于一个母亲而言,丧子之痛难以言说。
陈氏想到柳景瀚的死,泫然欲泣。
“瀚儿从小身体就不好……”
“阿卓很乖,跟瀚儿很像,姐姐你也算有个念想……”
……
这厢,苏茉兰几人坐在花园里。
饶晓和小陈氏育有两子一女,大儿子绕丰在书院读书,二女儿和小儿子在家。
苏茉兰这是第一次见到他们一家,一一准备了见面礼。
“这是给青妹妹的。”苏茉兰拿出一个荷花秀囊,这里面装的是一对翡翠玉龙环。
这是给饶晓小陈氏二女儿饶青的。
“谢谢大表嫂。”莺啭般的声音流泻而出。
少女比苏茉兰小上两三岁。她白玉般的好肤色,口齿间浅笑盈盈。
她含笑看着苏茉兰,瞧着瞧着,脸上现出几分沉思之色。
苏茉兰的眉眼透着熟悉,饶青似是见过。
只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饶青将心中的疑惑很快掩藏起来,又行了一礼,退至一旁。
苏茉兰未曾注意到饶青的反应。她又转头拿出另一份见面礼。
是一个石榴线木刻板,这是给小陈氏小儿子饶源的。
半大小子饶源欣然笑纳。
“谢谢大表嫂。”
最高兴的莫过于阿卓。饶家有不少甜香的酥点果子,都是饶晓从外地带回来的特产。
饶晓不同于柳家的几个老爷的清癯模样,他身形魁硕,有大肚腩,笑起来很是和气。
“阿卓,少吃点,甜食蛀牙,小心牙齿长虫子。”陈氏牵住了阿卓去拿糕点的胖手。
“姨姐,没事儿的,等下让阿卓用清茶漱漱口就行。”
饶晓不以为意,抓起一块糕点吃了起来。
饶家这次回京,还带了个大厨回来。
这些年随着饶晓的外任,他们家菜肴的口味也发生了变化,渐渐多了点甜口的菜。
这位大厨就是擅长做糖醋排骨、东坡肉、肴香钏等菜式。
“来,姨姐,景明、景文、茉兰、阿卓,你们来尝尝这水晶肘子……”
饶晓把柳家来的客人挨个点了一遍,极力推荐那色泽浓郁的酱香肘子。
“好了,父亲,你自己爱吃的菜,未必别人就爱吃。”饶青一旁笑嗔道。
“是、是、是,你们自己吃啊,请便请便……”
饶晓听了女儿的话,坐回了位置。
“三表哥,你答应我的事可别忘了。”饶青点了柳景明的名。
“没忘。”柳景明淡淡应到。
饶青得了这句话,很是高兴,眼角眉梢都溢出笑意。
“你麻烦你景明表哥做啥了?”小陈氏好奇问女儿。
“不可说,天知,地知,你不知。”饶青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模样。
“好好好,不可说,我不知。”小陈氏被饶青的模样逗乐了。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回程之时,饶晓为陈氏他们盛情备好了海鱼片、海错丸子、猪肉脯、青花鱼干还有好多点心酥饼,故而满载而归。
“姨父真爱吃东西,好像比我还贪嘴哩……”
回去之后,柳景文同陈氏说道。
“阿文,怎么说话的,不准妄议长辈……”陈氏语带责备。
“本来就是嘛……”柳景文被说了之后有些不服,小声嘀咕道。
“三哥,你答应青表姐什么事了?”
“不……可……说。”柳景明一字一顿,拍了拍小弟柳景文的肩膀。
苏茉兰看向柳景明,他一副逗小孩的模样,唇边带着几分笑。
苏茉兰恍然,好像很久没看到他笑了。
他一直表情冷冷的,淡淡的。
以前在曲荡山,他是爱笑的,还有几分令人捧腹的小孩心性。
当时薛橙花开玩笑说他是十里八村最俊俏的相公,要把他绑回去做她的郎君。
他听了还急红了眼。
……
陈氏将饶晓送的吃食给老太太二房三房一一分去了些。
二房如今就剩下一个主子柳泠。
他的另一个美妾姑且算得上半个主子吧。
何如微要照顾不经颠簸的小娃娃,没有来西门店。
云娘已经随着受伤的柳景秀回了京城。
……
又过了几日,柳家众人启程回京。
此时的柳景秀,趴在床上,由着云娘涂药。
云娘的一双纤纤温手将琥珀色的膏药涂在柳景秀的背上和臀上。
“爷真是,第一次在女人身上栽了跟头。”
柳景秀身体比前几日爽利了些,也开始说些调侃话了。
“妾身可是跟你说过,你不听啊……”
“都怪老三,哼,别想让我抓到把柄,他以为他瞒得住……哎哟喂……”
柳景秀说这话用了狠力,扯着后背生疼,叫嚷起来。
“爷,你还是消消气吧。”
涂完药,柳景秀坐起来。
“爷,趁热把药喝了吧。”云娘端过来一个碗盅。
柳景秀从小到大,极烦喝药。
“好云娘,能不喝吗?”
“爷,你没听郭郎中说吗,这一顿打,极有可能伤了腑脏。”
“那糟老头不是说极有可能吗?那就是他也不确定……”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爷,你不把病治好,可怎么风流快活,嗯……”
云娘的最后一个“嗯”拖长尾调,带着勾人的味道,她边说,边拍了拍柳景秀的胸膛。
柳景秀立时像受到蛊惑般,“行,那我喝。”
他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临末,云娘纤纤素手拿起一颗蜜饯塞进柳景秀的嘴里,柳景秀嘬吸着蜜饯和……云娘的食指指腹。
“好甜。”柳景秀意有所指。
“爷……”
“云娘,我们好久没做那事了……”
两人正打得火热之际,外面传来小厮的声音。
“二爷,老爷他们回来了。”
柳景秀停住动作,声音暗哑,“我这个样子,还怎么去迎,你就说我身体不适。”
小厮有些为难,没有应声。
“罢了罢了,我去吧。”
柳景秀不耐地站起身来,穿好衣服,“好云娘,咱们夜里再来。”
云娘嘤嘤笑着,动作撩人地半靠在床上。
柳景秀心里痒痒,又去摸了一把云娘。
这才恋恋不舍地出了门去。
……
“大少奶奶,有一个女子,自称是您的友人,她来找过两次。”
前院,管家上前同苏茉兰小声说道,拿出那女子留下的物件。
是一个黑鸦布包。
苏茉兰认得此物,她打开来,里面是一张纸。
纸上半画半写,字迹潦草,苏茉兰还是辨认清楚了。
她眉头微蹙,叠上信对管家道,“劳烦备车马,我要出去一趟。”
苏茉兰坐马车来到城西。
她下马车来到一间豆腐坊。
豆腐房木柞紧闭。
她绕到豆腐坊后面的一座宅子前,敲响了门。
里面传来娃娃的哭声。
苏茉兰心头一紧,“橙花姐,橙花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