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

霍格沃茨内，11岁的普诺里斯抱着书本快步走在下课后嘻嘻嚷嚷的走廊上，谨慎地观察着周遭的环境，小心地避开了那些三五成群有说有笑的学生，避免自己和他们撞到一块。被他轻巧绕过的学生似乎没有看见他，接着有说有笑地向前走着。

许久，终于确定了周围人的确看不见他，普诺里斯轻轻呼出一口浊气。

是的，他练会了幻身咒，作为一个麻瓜出身的11岁小巫师。尽管他不能保证自己能不被所有人察觉，但起码能瞒住中低年级的大部分学生。不过这就够了。这足以帮助他隐藏自己的行踪了。

他调转方向，向图书馆走去。他需要一个安静且安全的环境来完成作业。

最近来找他麻烦的人变多了，也变杂了。从前他只需要留意提防斯莱特林的低年级学生就足够了，但现在，他草木皆兵。

人对人的恶意有的时候就是来得莫名其妙的。普诺里斯在路上被几个压根没见过面的格兰芬多泼了一身水后认识到了这点。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得益于他此时糟糕的处境，那些本该没事就来找他麻烦的斯莱特林们奇迹般地消停了下来。或许他们只是想看他狼狈的模样，又或许是为了让他不死得那么快以便于他们能多欣赏几天他垂死挣扎的模样，在有人愿意主动代劳他们的“工作”后那些斯莱特林们便默契地齐齐停了手，自然而然地退位让了贤。

绕过一个转角，他与乔纳森擦肩而过。后者似有所觉，猛地回头，怔愣地望向普诺里斯的方向。普诺里斯未曾回头，也并未注意到乔纳森的目光和伸出欲挽留的手。乔纳森张了张嘴，望着眼前空荡荡的走廊，半晌收回了手，在原地站了许久。

是出现幻觉了吗？乔纳森想。他刚刚似乎与普诺擦身而过。

许久，他甩甩头，甩掉了这不切实际的想法，急冲冲地向人群走去，继续打听起了普诺里斯的行踪，但依旧一无所获。人群把他当成了来找普诺里斯麻烦的那些人，乔纳森在他们脸上看见了些许好奇，疑惑，冷漠，兴致勃勃，以及更多的，恶意。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该辨解来意，他是来道歉的，但他忽然又意识到，人群并不关心他的来意，于是只好把到嘴的辨解又重新咽了下去，徒留满嘴苦涩。

203.

周三，索恩医生告诉我他找到了解决我身上的问题的一种可能性，但还没确定下来其道路的可实践性。他问了我的经济状况如何，我想了想并告诉他我有十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于是他黑着脸让我滚。

204.

“啊哈，找到你了。”

伴随着一道念咒声，一只单薄的小身影在被魔咒击中后凭空出现，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向后砸去，随即便是重物落地声和一声痛苦的闷哼。

普诺里斯只觉得后背被魔咒击中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他艰难地用手撑起身子，试图从地上爬起来，可后背立刻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他又一下跌了回去。

一双长靴从他身后绕至眼前，普诺里斯艰难抬头，并不出所料地发现这是一个他不认识的格兰芬多，目测五年级左右。

普诺里斯被扯着领子从地上一把拽了起来，领口勒得他生疼，他几乎要喘不上气来。那个格兰芬多把魔杖随意地揣进了兜里，用空出来的手卡住了他的下巴，使他被迫扬起脸来，被像观赏一件商品似的左右看了看。

几个同样年纪的格兰芬多在片刻后快步来到了挟持着他的人身边，他们脸上无一不挂着意外，懊恼与挫败的神情。那个格兰芬多卡着普诺里斯的下巴把他的脸转向另外几个格兰芬多，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与神气，仿佛他是打赢了世界第一的球队的魁地奇球员。

“怎么样？我就说他肯定用了幻身咒吧。”拎着他领子的格兰芬多得意洋洋地道，冲他的朋友们张扬地扬了扬眉毛，“我赢了。我是第一个找到他的。”

普诺里斯全程沉默着，只垂眸微微瑟缩着，一副不敢反抗的窝囊模样。他太清楚他和这群格兰芬多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悬殊了，反抗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让他多遭些罪，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出最让这群人倒胃口的模样，以此来早些结束这场麻烦。

“普诺！”一声带着急切的惊呼打破了普诺里斯全部的理性，一瞬间，他忘了自己刚刚近乎全部的计划，猛得回头朝声源望去，脸上害怕顺从的表情不合时宜地露出了破绽。

几名格兰芬多停下了交谈，齐齐朝声源处的那个格兰芬多新生望去。扯着普诺里斯领子的那名格兰芬多挑了挑眉，饶有幸致地看了看乔纳森，又看了看面色愈发苍白的普诺里斯，轻佻地吹了个口哨。

乔纳森怔愣地站在原地，目光在双方之间来回巡视着，苍白的嘴唇微微发着颤。普诺里斯拼命朝乔纳森使眼色，只期望着对方立刻掉头就跑，越快越好，但随即，他瞳孔骤缩。

乔纳森咬着牙，克制着颤抖，朝那几个格兰芬多缓缓举起了魔杖。

205.

星期四，我应索恩医生的指示滚回了学校，平淡地上完了一天的课。把课本放回寝室后，我照着约定的时间，向黑湖边的约定地点走去。

今天上课的时候，乔纳森很守分寸地在他该呆的位置呆着，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惹我生气后就只知道跟在我身后认错，全然不顾这一行为对我个人风评的影响，只是偶尔朝我投来可怜兮兮的目光。我将魔杖在手中转了两转，对乔纳森似乎终于学会了分寸感到欣慰。

“普诺！”乔纳森不知道从小树林的哪个角落突然窜了出来——我可以确定他没有用幻身咒——在我面前几步远的位置堪堪刹住脚步，有些紧张地看着我，手指无意地攥紧了自己的衣摆。

我挑眉，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普诺，对不起，我为我的自大和对你的不尊重表示抱歉。”乔纳森憋了半天，憋出了这样一通话，随后便像是哑了火，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只余下一双不安的眼睛瞧着我。

片刻后，我没有急着说到底原谅还是不原谅他，只抬了抬下巴：“带路吧。”

“好，好，跟我来。”乔纳森连忙引我向前走。我始终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远也不近地跟着，于是他只好走走停停，时不时回头看向我以确保我跟了上来——实际上他大可不必如此，只管向前走就好了。斯莱特林的标志是蛇不代表斯莱特林的视力也和蛇一致，他完全不需要担心我会跟丢。

穿过杂乱昏暗的小树林，又在几棵大树边转了几道弯，面前的视野忽得豁然开朗。狭窄拥挤的树林被我们落在了后面，放眼望去，面前是一片平坦的草地，以及不远处那被斜下的夕阳浸泡其中的霍格沃茨围墙。

橙黄色的阳光顺着四周的树木和灌木倾泄而下，我回头望去，这才发现原来这是一小片被小树林三面环绕，背靠围墙的空地。

“普诺！”

我应声回头。乔纳森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一棵矮树的枝干上，他朝我挥挥手，脸上是些许不好意思的笑，金色的阳光顺着树叶的缝隙落在了他身上，留下斑驳陆离的光彩。那双深棕色的眼睛明亮无比，一瞬竟晃了我的眼。

回过神来时，我已经走到了树下。我抬头，对上了那双装载着希冀和欣喜的眼眸。半晌，我后退一步，并没有把手搭上乔纳森伸向我的手。晶亮的眼眸一瞬失落下来，乔纳森抿唇看着我，眼中是不解与受伤。

我从腰间抽出魔杖，在自己脚下施了个小型漂浮咒，晃晃悠悠地漂到了枝干前，在乔纳森边上坐下后才解了漂浮咒。

“还没好全。”我生硬地吐出这几个字。乔纳森微微一愣，随即恍然。他抓了抓头发，朝我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笑。

“所以，你愿意原谅我吗？”乔纳森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望向远方。这个角度恰巧能瞥见远处落山的太阳，整个树林和边上的围墙被染成了绚烂耀眼的火红色。

许久，我“嗯”了一声，声音散在似乐曲般的风里，随今日的最后一抹阳光一起落入了地底。

206.

“你疯了！”在那群格兰芬多走远后，普诺里斯撑着疼痛的身体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随后怒道。

“你才疯了！”乔纳森揉着胳膊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不服气地回道。

毫无悬念的，两名一年级新生被一群五年级的格兰芬多不费吹灰之力地胖揍了一顿，且毫无还手之力。

普诺里斯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在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他几乎咬牙切齿地道：“蠢货，你那样只会激怒他们。”

“所以你就不反抗？”

“在双方实力悬殊到这种程度的情况下，我能做的只是尽己所能规避最多的伤害！”

“那作为朋友，你要我怎么眼睁睁地看着你被欺负而无动于衷！”

普诺里斯抿唇，别开了目光。片刻后，他撑着身子靠着墙坐了下来。

乔纳森也沉默下来。片刻后，他靠着墙在普诺里斯身旁坐下。

两人安静地在原地坐了许久。普诺里斯仰头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不说话。乔纳森低头盯着灰蒙蒙的地板，也不说话。

“…对不起。”在沉默了许久后，乔纳森有些丧气地说道。

许久，“…你不该帮我的。”普诺里斯说道，声音闷闷的。

“为什么？”乔纳森猛地看向普诺里斯，眉头蹙起。

“你把自己也牵扯进来了。”普诺里斯扯扯嘴角，盯着墙壁上的火把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