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时间来到冬天,小河村这边雨下得没完没了,其他地方的雨也是没有停歇的意思,网络上开始流传许多地势低洼地方的人,在国家的帮助下,迁往地势较高地方暂时居住的视频。
视频那一片汪洋中的街道上,漂浮着各种各样的生活垃圾,人民子弟兵穿着救生衣,下水背着那穿着雨衣,瘦弱且手脚不便的老人,把他们往船上带。
天空一片昏沉,呈现出一种破败的灰色调,那抹橙色显得格外亮眼,像是在灰扑扑基调的世界中,怒放的一朵鲜花。
左清放下手机,突然地从沙发上站起,引得一旁趴着的大黑也直起身子,跟着他走到落地窗前。
望着外面的世界,烟雨蒙蒙看不清晰远处的景色,只能看到一抹鲜艳的绿色,对于人类来说有着各种不便的大雨,对于植物来说却像是一场狂欢盛宴,它们在风雨中喝饱了水分,在湿润的泥土里扎根更深,枝叶都变得更有精神生气。
沉默地看了许久许久,左清说不清自己此时内心情绪的好坏,只知道自己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放空。
世间万物在一场连续不断的雨中,呈现着不一样的适应姿态,世俗的财富权利争夺都不重要,生存成为了主旋律,或许说世界一直是以生存为主题,只是人类活得太顺利,所以忘记了生命的脆弱。
就当左清陷入一种无名的情绪中时,突然感觉到自己裤腿被什么力量拉了拉,低头看去,就见大黑蹲坐自己脚边,咬了自己的裤腿又撒欢似的蹭了蹭,仿佛想用自己的憨态驱赶左清的负面情绪。
“阿清阿清,别不高兴,不高兴我们吃东西去就好了。”
虽然左清听不懂大黑的话,但是从它的神态里大概能知道一些意思,获取到这个信息的左清忍不住笑了,蹲下摸了摸已经长大长壮很多的大黑。
“放心,我没事的。”
正摸着,左清听到了铃声的声音,下意识从口袋翻出自己的手机,却发现并没有来电,还是大黑耳朵灵,一下子窜到另一边的电视柜那里,对着抽屉叫了几声。
左清看到后立即想起来什么,走到电视柜那边,拉开抽屉拿出了里面的卫星电话,果然发出动静的就是它,而现在会用卫星电话联络自己的,也就只有老师。
“老师,你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左清接起电话有些着急地询问。
电话那头传来老人不缓不慢的声音,“没什么大事,就是打电话来问问你,你这小子去了村里就没什么动静,趁着今天冬至,问问你汤圆吃了没有?”
“冬至……”左清愣了下,许久反应过来回道:“我忘了,老师你呢?家里有汤圆吗?县城现在怎么样了?家里还有吃的吗?”
“你师母吃的不多又喜欢囤东西,汤圆、饺子冰箱里多得是没人吃,县城这边街道积了小腿高的水,出行不是很方便,但街道这边有派人定期出来卖东西,加上你给留的那些食物,足够用我们老两口吃用,也没有不方便的,而且我们这楼里还住了一个,我曾经教过的学生,那学生老实,从雨开始下,就没少来帮忙。”
老人说起话,就容易唠叨,说完自己这边情况,就问起左清那边,“你在村里还好吗?有东西吃吗?村里人有排挤你吗?”
“老师放心,我这边有菜地,因为出去县城不方便,家里也囤了米,饿不着的,就算吃完了,村里人也种有田,花点钱买也可以,我这边靠山脚下,离村中心有点距离,跟村里人关系不远不近的,别人也不会没事大老远来排挤我。”
“那就好那就好。”老人放心地说着,随即话锋一转,问道:“听说,你那村子里有几个,被感染病毒的人,抓伤咬伤过的村民?”
左清犹豫了一会,不知道村里的事是怎么传到老人耳中的,“是有……怎么了?”
“你黎安哥前段时间打过电话回来,跟我说起了这事,他在那大城市当个小芝麻官,还是有些人脉的,听说县城里有感染的人,还是在你在的小河村那里,立马打电话回来问,听他语气说,好像在外面的城市,对于这些感染的疯人特别重视,而且外面感染的人,比在我们小县城要多得多,而且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研究出疫苗,你要特别小心,别被感染了。”
左清皱了皱眉,“大城市在这方面也没有进展吗?”
“没有,要是有早就用上了,所以现在这些感染的人都是被专门看管的。”
“那老师你知道病毒源头是什么?”
老人顿了顿,随即声音低了好几度,回答道:“听说……是一大批从国外进口的肉出了问题,不知道怎么地过了检疫的关卡,卖到了各个地方加工,国家这边紧急叫停了肉的销售,并追踪到各个买了肉的加工地点,但还是有漏网之鱼,那些肉的加工品被人买到并吃下,然后就感染了。”
“不过……上面其实怀疑,除了肉有问题以外,还有动物的事,因为有些地方,有些人根本没有食用那些加工品,但还是有人感染了,你最近出门小心点,戴好口罩,不要接近那些怪异的动物,让大黑也不要乱跑乱咬东西。”
最后,老人叹了口气,“在我们这里,其实控制得还算好,但是在外面,感染的人数在快速增加,如果可以,你在村子里最好做些准备,以后可能会乱起来一阵。”
“那老师你呢?你和师母要不要来我这里避一避,我们在一起,不管以后怎么样,都好有个商量。”
老人听到后笑了两声,“你有这个心就够了,我和你师母老了,现在情况还好,能不动弹就不动弹。而且,我们还有你黎安哥,走了的话,一旦他回来就找不到了,倒是你啊,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他还报了串号码,“这是你黎安哥的电话,我也把你的号码给了你黎安哥,有什么你们可以联系,不用怕麻烦,你们一块长大的,跟亲兄弟一样。那号码你记住没?要重复吗?”
“是,记住了不用重复。”
左清笑着答应下,但心里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哪怕两人曾经亲如兄弟,但到底多年不见,且各自有各自的家庭,所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不会打扰对方。
老人反复强调让左清不要倔脾气,有什么不要自己一个人硬撑,得来一连串的“好好好,是是是,行行行”,才终于像是放了心,挂断了电话。
放下卫星电话,左清如释重负,然后像是充电一样,蹲下揉了揉大黑的脸,自言自语地说道:“今天冬至啊,要吃汤圆的,这天气又冷又下雨的,吃个红糖姜汁汤圆吧,大黑你的话,汤圆估计不喜欢,煮个肉圆给你,那么冷的天,喝点汤暖暖身子。”
说完,就自顾自地往厨房走。
大黑不怎么挑食,听到左清的话就跟在他后面,走到厨房外面就停下,找个地方趴下守着。
一开始来家里的时候,左清走到哪大黑就跟到哪,但是后来它发现厨房地方不大,自己跟着容易让左清绊倒,它就再也没有进厨房,只在外面警戒。
刚刚左清跟老人的话大黑也听到了,虽然有很多话它没明白,但大概也知道,外面多了很多危险的人,或者是动物。
自己不能随便乱跑,不然阿清一个人很危险,当然自己也不能乱咬人或者动物,自己要是也出事,那阿清怎么办呢?
自己已经不是小狗了,这个家,终究还是要自己保护的!
大黑严肃着一张脸想着,尾巴却欢快地一甩一甩,暴露了它内心的喜悦。
作为一个狗狗,能够守护家和人类,它很开心的。
这边属于食物的芳香开始充溢整个房子,温馨又充满希望,而另一边村子里头,却又是另一番天地。
村长家里,二楼靠墙那间曾经属于林文的书房,现如今成为了他的隔离室,他跟家人约定好了,每天送饭前要先通一个电话,他判断自己状况没有问题,才能开门送饭。
这会儿通话后确认没事,林文妻子金芝戴着口罩端着饭菜,打开房门看到有些邋遢的林文后,鼻子一酸眼睛一红,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
“哭什么?我不是好好的?”林文露出温柔的笑容,想要伸手拂去妻子的眼泪,随后像是想到什么动作一顿,手缩了回去,安慰地道:“没事的,我现在很好,我们都会好好的。”
可金芝却是被越劝越哭,“我就是觉得委屈,凭什么是你啊,要是那天没去林勤家管那种事就好了,那个色胚死了就死了,还害了你。”
“不要说这种话,在什么位置就该做什么事,爷爷带着我也只是想让我在村子里能更好地扎根,谁能想到会遇到这种事呢?你啊,不用管那么多,要是我真有个万一,你想留在家里,或者另外嫁人都是可以的,我爸和爷爷都不是不讲理的人,他们会护着你的,不用怕。”
“我不怕。”金芝抬头看着林文,刚止住的眼泪就又开始往外淌,“我就是舍不得你。”
这边脉脉温情,但村头那边林勤家,就又不一样了。
自从回来村中,林勤夫妻就不似之前那般同心。
可以说刚回到家里,还有几分情分,但是自从钱春娟被林大海忽悠,给锁到家里边放杂物的房间以后,事情就向着不可预测的方向狂奔。
一开始,林大海还会一日三餐按时按点地从窗口那边送饭进去,但是两三天以后,饭就没那么准时了,再过几天,饭菜也不是热的,然后菜色越来越差。
钱春娟一开始还以为林大海是男人,不怎么会弄饭,就忍了下来,直到她听到房子里传来女人的声音,还是跟她一直不对付的李寡妇的声音,她顿时明白过来,对着林大海破口大骂。
这一骂就导致,本来的冷饭冷菜也没有,变成了一个馒头打发。
林大海被李寡妇迷了心,渐渐的也就忘记杂物间里的人,等他想起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天,也就是说他两天没有给钱春娟送食物了。
他到底只是色迷心窍,没想害死一个人,因此急急忙忙地拿了几个馒头往杂物间跑,顺着窗户送了进去,可半天都没见钱春娟伸手拿。
着急之下他搬来一个凳子,踩上去从窗户那边往里看,只见钱春娟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