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莫急,他不过是逞口舌之快罢了,待褚曜死了,这小儿割舌还是割头,都是您说了算。”
旁边的下属见状急忙劝阻,若王爷出现,那就是坐实了谋权篡位,立身不正。
越川原本浮躁的心思也在下属的安慰中逐渐平息,只是下一刻,沈长林那阴阳怪气极具讽刺意味的话又高高响了起来。
“越川,你和那镇国公如此狼狈为奸,怎么我如何利诱都不行,早就听说王爷当年雌伏风姿,别是重操旧业了吧。”
他最后几个字说得小声,可地方就这么大点,听得一清二楚。
混账!混账小儿!
这一句侮辱,让越川平息的怒火瞬间升腾,无论下属如何劝慰都没有用。
毕竟,这事还是真的,没法怼。
那还是早些年,先皇还未登基的时候,越川还不是尊贵王爷,不过是越家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为了生计,他常在秦楼楚馆活动,许多贵族都认得他,是以在越川成为王爷后,这件事便沦为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后,越川不惜重金压下,又以雷霆手段镇压血洗,才没了那些风言风语,且他身份尊贵,自然也没人敢再提旧事。
谁曾想,今日竟是叫个黄毛小儿给抖了出来,还是在如此境遇,他的下属们都听见了,何等羞辱。
越川提出长刀就杀了过去,目眦欲裂,杀意滔天。
“沈家竖子,今日我就要了你的脑袋来祭旗!”
他径直冲向沈长林,直取他的项上人头,沈长林见状不退反笑。
“哟,还真是越王爷啊。”
他后退躲过旁人的招式,余光瞥见两人退离了大部队,同前方的褚曜对上眼。
紧接着,沈长林唇角轻扬,笑意骤然冷却,长剑猛然格挡,毫不犹豫的刺穿越川的手腕。
动作之快,完全看不出方才应付那些侍卫的吃力感。
越川吃痛,手中松了几分力,沈长林则趁着此刻反手将人擒拿,长剑架脖。
他挟持着人,扬声高呼,“越川在我手,你们想要他死,就尽管动手!”
原本杀人不眨眼的侍卫们见状,手中的动作瞬间僵住,都不敢轻举妄动,死死地看着沈长林。
褚曜趁机脱身与沈长林站在一处。
越川到如今才知道自己是上当受骗了,“沈长林你会武功!”
他方才见这小子生疏的样子,还以为他不过是个绣花枕头,还真是看走了眼!
沈长林扬起笑容,露出白牙。
“王爷谬赞,也多亏王爷配合,要不然我还真不一定能成功,看来那件事是真的啊。”
沈长林本以为是假的,只想羞辱人,没曾想戳到了人心窝子,还真是意外之喜。
越川看着嬉皮笑脸的沈长林,一口牙都恨不能咬碎了,他恨恨的瞪着旁边的褚曜。
“褚曜,方才怎么就没能叫那老虎吃了你呢!我告诉你,就算是你们逃出了紫云山,也没有人接应,你以为步崇山还回来吗?!”
越川怎会不知道这两人的目的,不就想拖延时间等到步崇山的救援。
他冷笑一声,“褚曜啊褚曜,你千算万算,却不曾想到步崇山虽然衷心,可脑子不够用啊,场内又不止他一家,你以为旁人会允许他私自调兵?”
褚曜手心微握,同沈长林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浮现一个人的名字。
威武将军!
场面一瞬间沉寂下来,可褚曜神色如常,甚至还有闲心擦拭手中的血迹。
“皇叔放心,就算是侄儿死了,也定然让您陪着,到时候江山依旧不是你的,朕也不是非要这江山不可。”
两方对峙,比的就是谁心狠。
越川俨然没想到褚曜是个宁愿不要江山,也要拿他命的疯子。
他咬紧牙,不甘心的质问褚曜。
“难道,你连你的昭妃也不在乎吗?”
沈长林暗道不好,竟是叫越川这个老不死的钻了空子,褚曜对乔姒的在乎,他都看在眼中,此局怕是难缠了。
果不其然,褚曜手中擦拭的动作一滞,缓缓看向越川,声音阴冷。
“你将她如何了?”
想不到传言是真的,褚曜居然真的在乎那个女人。
越川拿到了人的把柄,便不复方才的气急败坏,反而同褚曜谈起了条件。
“侄儿说笑了,皇叔能做什么,不过是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罢了,你那宝贝的昭妃能不能活,可就在你的一念之间啊。”
他笑出声,可下一刻琵琶骨就被人戳了个洞穿,他疼得脸色煞白,不可置信的看向褚曜。
褚曜慢条斯理的抽出剑身,眉头轻松,用着和方才越川如出一辙的声音。
“皇叔见谅,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不过,你伤了她,这就只是个开始。”
越川心中骂声连篇,褚曜这个疯子,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越川被擒,原本躲在暗处的人也不得不跟着出来。
“陛下何必如此执着,只要您写下禅位书,在下保证不知您的命,那昭妃娘娘的命也能保得住。”
褚曜扫过他的脸,“贺家的人。”
“怎么,你们贺家先前遭受的牢狱之灾不够,现在已经想要满门抄斩吗?”
那下属正是贺家长子贺瞻。
贺瞻被提及往事,平和的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可很快就恢复如常。
“陛下说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下也不过是想争条活路罢了”
褚曜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冷声质问,“她在哪?”
这话就是有的谈了。
贺瞻心思百转,有些后悔没有将人捉住,而是要了人的命。
不过现下自然不能让褚曜看出来,他只是笑道:“只要陛下放了王爷,昭妃娘娘就能和您团聚。”
“团聚?我看是在地下团聚吧,你们拿不出昭妃,还想要我们放人,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当我们是三岁孩童不成?”
沈长林等不及的就说出口。
贺瞻脸色一僵,径直看向褚曜。
“那这话就是没得谈了?”
褚曜同样回望他,语气不容置喙。
“前提是你能拿出她还活着的证据。”
他面上波澜不惊,可心头不断下沉,像是有什么东西拽住了心脏,痛犹如看不见的利刺纠缠血肉。
可他不能露出半分慌乱,对峙,无非是拼心狠。
他们既然敢拿乔姒威胁他,那乔姒应当还好好活着。
活着,就好办了。
贺瞻点点头,眼色晦暗,旋即往后推了两步。
两人本能察觉不对。
果然下一刻,贺瞻果决下令,“一个不留。”
那群侍卫便毫不犹豫的再度冲了上来。
沈长林不解,这群人怎么突然就不在乎越川的性命了。
不仅他不理解,越川更不理解,他破口大骂。
“贺瞻,你个王八蛋干什么?停下,都给我停下!”
刀剑无眼,尤其是越川还被挟持,简直就成了两人的人肉盾牌。
刺耳的兵器相交声中,贺瞻缓缓回答。
“这皇位本就不止王爷能坐,王爷为救陛下英勇就义,留下唯一的幼子,可登基为皇。”
“什么狗屁儿子,贺瞻我杀你老母的,你个混账东西!”
越川哪里不明白,他这是被摆了一道,镇国公那个老狐狸根本就没打算真心和他共谋,早存了踹他出局的想法。
无非是觉得他不好掌控,便要重新扶持傀儡上位,这样他就能名正言顺的掌控朝廷权势。
越川恨急,心头后悔,当初就不该鬼迷心窍,如此冲动的发动局面。
怪不得那个老家伙没来,合着阴他呢!
成了,贺瞻动手,输了,他远在皇城,不沾污泥,怎么看都划算。
越川除了早些年外,还从未被人如此算计,他急得哇一声吐出一口血。
与此同时,沈长林显然也没预料到贺瞻居然会临时反水,他望着不断冲上来的侍卫,着急的看向褚曜。
“陛下,如今咱们要怎么办?”
褚曜握紧长剑,未置一词,只是不断斩杀着冲来的死侍。
沈长林明白,今日要么杀出去,要么死在这。
日光依旧高照,浓厚粘稠的血色染红了土壤,林中深处是透骨的阴冷。
锋利的剑刃再次割破侍卫的喉咙,沈长林狼狈不堪,手中的越川早闭了眼,不知死了还是晕了,喉间血沫子在翻涌,硬生生被他咽了下去。
死侍大部分重心都在褚曜,褚曜的情况更加惨烈,他支撑不住的半跪在地上。
手中的长剑也被折成两段,染血的手无力的颤抖,却始终握不紧剑柄。
昔日高高在上的天子,竟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贺瞻也不能免俗的兴奋起主子大业将成。
剩下的死侍见他无力再战,忙不迭的冲着人刺了过去,这一次,褚曜必死无疑。
血液四溅,腰间的香囊也沾上了刺眼的红,他脑海中忍不住浮现乔姒的身影。
也不知,她如何了。
他今日只怕没命回去了,只可惜,连累了他的妻。
若不是他...
“陛下!”
“陛下!”
两道声嘶力竭的声音交杂,一道是沈长林的,而另一道是他日日夜夜都听到的声音。
只他无力睁眼,来不及看清,便陷入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