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系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度假？我、我也可以度假吗？”

挽波扬眉:“你还想再锻炼锻炼？也不是不行啊……”

她一语未尽，导演系统已经忙不迭开口：“走走走！”

漫长的假期，由此拉开序幕。他们再次回到秦岭中悠闲度日，只以微型机器人关注下界的情况。如挽波所料，金王孙居然真的活到了一百二十岁，几乎熬走了所有人。

他第一个送走的人是霍去病。

在真实历史中，这位名垂后世的名将，在二十四岁时因病早逝。挽波提早抽身，也是为了避免直面霍去病的死亡。在瓠子堵口后不久，霍去病就病得不省人事。金王孙诊断发现他是因常年急行军征战，过度疲累，掏空了身体，以致脏器衰竭。

刘彻一脸震惊：“怎么会，去病可是鲲鹏的化身！”

金王孙叹道：“或许，以凡人之躯，要发挥神将之力，总归要付出代价。亦或许，冠军侯是灾厄已满，即将重返仙班。”

虽然知道在天界还有重逢之日，可这般的死别总是叫人痛心，特别是眼睁睁看着他受病痛折磨，却无能为力。刘彻深悔，不该让霍去病至黄河奔波。卫青更是难过，在行军打仗时，应该多照顾外甥一些，不该任由他那般毁伤己身。两人先是纠缠金王孙，求他再想想办法，后更是再向瀛主祭祀，为霍去病求福寿，好歹让他对陪伴他们些时日。

如果瀛主拿得是医疗系统来完成任务，可能还会现身，关键她拿得是导演系统。她倒是能用一键化妆卡和美容药丸让霍去病看起来神采奕奕，可对他躯体内部的衰败却是无能为力。总不能指望一个拍电影的玩意儿，来解决现代人都治不好的痼疾，这不等于痴人说梦吗？

是以，从头到尾，他们都没等到任何回应。金王孙费尽心力，也不过将霍去病的寿数延长半年，后也无力回天。

众人伤心欲绝 。只有卫子夫，她早由“旋龟”口中得知卫青与霍去病都要先她而去的预言，又经模拟空间四十八年的磨砺消化，已经是心如平湖，神如止水。她道：“此乃天数，更是好事。若强行将他留下，反倒是害了他。”

她神色温婉，坐在霍去病身侧，抚触他瘦削的面颊，柔声道：“好孩子，想是你功勋卓著，方能早些脱离凡体，别怕，返本朝元后就不会再痛了……记得姨母的话，回归真身后，切莫折返归墟，先向天帝陈词，表明我等绝无二心，此后一切听从天帝调遣，不必顾及我们……”

与刘彻、卫青不同，霍去病从头到尾都很平静，他比任何人都先接受自己命不久矣的事实。他点点头道：“姨母，我知道了……你们说，神界，是什么样呢？”

卫子夫眼中涌现泪光：“一定很美，奇花异草、珍奇异兽无数……”

刘彻勉强扯了扯嘴角：“便宜你这个臭小子，先回去看看了。”

卫青的手心早已出现血痕，面上却整肃如常：“归天后，更得谨慎行事，不可张扬行事、惹是生非！”

而他的弟弟霍光和太子刘据早已泪如雨下，其他亲戚都是神仙，都和哥哥有重逢之日，只有他们是凡人……

霍光哽咽道：“哥，你要记得给我托梦啊！”

霍去病只觉自己的双目越来越沉重，他想微笑，想说一些话，可到了唇边，只留下两个字：“……保重，我……”

一语未尽，他已经溘然长逝。而就在他的双手无力垂落的一瞬，一道蓝光从他的身躯中飞出。众人一惊，忙奔到屋外去，只见巨鲸在云中翻腾，而顷就化身为鹏，展翅如垂天之云。它在长安上空久久盘旋，不肯离去。

此等瑰丽之景 ，看得大家又哭又笑。霍光甚至立马向屋顶上爬去。刘彻心念一动，居然也想跟上，直到左右劝阻方休。

直到云中传来神人的声音：“大天尊宣命已至，鲲鹏还不归天，更待何时！”

鲲鹏一震，它再次对下界点了点头，接着便遁入云中，眨眼就不见踪影。因着这一出，大家虽然依旧伤心，却不至绝望。

刘彻还遭点醒，他决定不仅要让霍去病配葬茂陵，将他的坟墓修成祁连山之势，更是要在天下为他广建庙宇，以积香火。民间听到霍去病化鹏而去的传说，亦是深受震撼，从此自发在武器上铭刻鲲鹏图样，以期冠军侯庇佑，竟成通俗。

导演系统原本一直在腹诽挽波，连死人都要利用，可眼看霍去病死后威名如此之盛，也觉惊叹。

挽波懒洋洋地躺在摇椅上：“‘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1】这又尝不是一种永生？人呐，就是好哄，稍微给点儿盼头，就能自己哄好自己了。”

导演系统：“……”

它思忖片刻道：“不是，尊贵的主人，难道这些人去世时，都要来这一遭吗？”

挽波抚掌：“你倒提醒我了，当然不行，需得来点花样，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好好想，既然场面宏大，又要损耗极低，耗费积分不得超过200分。”

导演系统：“……”它就多余问她！

金王孙第二个送走的人是东方朔。

在原本的历史上，东方朔本该活到太始四年左右。可在瓠子的那场祭祀上，他委实丢了大脸，这也叫他痛定思痛，更加努力地积累功德。他既为东木公弟子，能做得当然就是植树了。既有治河这一遭，他索性带着人，沿着黄河所经之地，遍植草木。这却是无心插柳柳成荫。黄河淤塞严重，本就是因上游植被破坏，以致水土流失。他这么十年如一日地种树，反倒叫河水渐渐清澈。

他见此情形，更加激动，不论刮风下雨，都要出门去栽树。这已经成为他的习惯，成为他的精神寄托。

导演系统：“……滑稽家爆改植树家是吧。”

可常年野外工作，毕竟还是有风险。他在四十二岁时，坚持在黄土高原种树，不想却逢暴雨倾盆。他一不留神，摔下山沟。

当时，挽波正在用投影仪看剧，导演系统则兢兢业业地做饭，冷不妨听见紧促的警报声。待她们连接到这边的画面时，就见东方朔已在崖底摔断了脖子，鲜血汩汩冒出，沁入他耕耘半生的黄土地中。他只来及哼哼两声，就一命呜呼。暴雨冲刷下，他双目圆睁，似死不瞑目。

导演系统：“啊这，这是不是没得太草率了些？”

挽波则看着那边的暴雨闪电发愁：“天气这么恶劣，投影仪也用不了！倒霉催得东方朔，到死还在给我找麻烦！”

导演系统：“……”积点德，做个人吧你！

幸好暴雨太大，其他人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东方朔的所在。挽波思来想去，决定连夜赶去现场。在东方朔殒命的崖底，挖掘机再次重出江湖，不过一个多小时，就挖出了几十个深坑。挽波和机器人一道，忙将新兑换的刺槐树苗埋进坑里。至于导演系统，则唉声叹气地在暴雨中，对着刺槐苗的根系滴苗木速长剂。

它一面滴药，一面对着睁着眼的东方朔道：“这苗木速长剂，你活着时没资格享用，死了总算派上用场了。你放心，这次一定不会有人再笑你了，呜呜呜……”

他们忙活了两天一夜，才将刺槐米奥种好。这时，大雨方暂缓倾泻之势。远处隐隐传来人声。东方朔的追随者和当地的百姓，终于艰难地摸到这里。

待人潮赶到时，挖掘机早已不见踪影。大家只看到，东方朔静静躺在林间，神态安详，就像是睡着了一般，而在他周身十里的原野，芳草萋萋，林木葱茏，生机盎然，迎着雨后初晴，宛如仙境。

一众百姓，心神剧震，齐齐礼拜：“东方先生，他这是功德圆满，回天上去了？

“看这林子，哪来这么大一片林子！一定是他老人家临去前，还想着念着我们！”

“这片佳木，莫非就是他的血脉所化？！”

想到这点后，大家忙去辨识树种，可就连最有见识的老人也认不出来：“有些似槐树，可又不一样。”

导演系统：“废话，这是刺槐，原产自北美洲，20世纪初才引入华夏。汉朝人认得就有鬼了。”

最后，大家齐齐断定：“凡间无此奇树，必是仙种！”“我等一定要好好保护。”“还需弄清这仙种的耕种之法，奇异之处，以便更好造福人间。”

很快，他们就看出了刺槐的厉害。挽波之所以选这一树种，不仅是因它便宜，更因其繁殖生力极强，号称“一年一棵，两年一窝，三年一坡”，再加上苗木速长剂之助，简直是急速疯涨。不到一年，这小小的山谷，就是翠绿一片。

有识之士道：“咱们不是一直忧心，寻常树木难耐干旱贫瘠吗？如今有了这仙树，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

在长者的主持下，家家户户都来求取刺槐枝、刺槐种在庭前村落种植。因众志成城，不到五年，整个黄土高原便是郁郁葱葱。每逢五月，刺槐花开，洁白如雪，大家皆说这像极了东方大人的品格。此树就此以东方槐之名，在黄河岸边扎下了根，传承千年。